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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梅坞

“律之兄,实在是过誉了。小弟不过有些急智,耍了个小聪明而已。”萧铭中将手中的龙泉宝剑收入剑鞘中,和几人打起了哈哈。

“铭中无须自谦,贤弟能文能武,我等所不及也!”出身世宦之家的邹兆南毫无做作,言语肯切。

“起风了!”这四人中和萧铭中关系最为交好,同拜湘南大儒门下开蒙的方为汉出声说道。

这个到哪里都拿着一本书在手上,手不释卷的书生,方为汉,大明天启三年生人,幼年丧父,全靠寡母用一双手为石鼓书院中的夫子、学员浆洗缝补衣衫,赚取的一些微薄收入拉扯长大。

从小在书院中长大的方为汉耳濡目染下,自幼酷爱读书,有着“书痴”的雅号,将石鼓书院中的藏书读了个遍,且博文强记之能颇为众人赞赏,湘南大儒王朝聘主动为他开蒙施教,成了他的蒙师。

这方为汉也是萧铭中颇为看好之人,其为人虽然有些懦弱,却是一位很好的秘书幕僚型人才。

江风骤起,裹着毛毛细雨飘落在了众人脸庞上。

“几位兄长,趁着雨势未大,小弟这就差人用小舟将你们送至武昌府码头,我驾船回返衡州府,大家就此别过。”萧铭中抬手,用指尖触碰空中零零落落的毛毛细雨,感受着那份湿润,言语中无悲无喜。

刘、方、邹、易四人闻萧铭中所言,顿时感到诧异,齐声说道:“这是为何?”

“先前的事情不是已经顺利解决了吗?”

“雁生,难道你不参加这童子试最后一科了吗?”

萧铭中应声答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湘江号舰大船新,容易招人觊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驾湘江号前来武昌府赶赴院试,确实有些欠缺考虑。初来乍到,便感受到了这座两京十三省中最大的省城所带给自己的满满恶意。萧家在这里毫无影响力,稍有不慎,便如同在罗网之中,任人宰割。

“说的也是,我听家中长辈议起过朝中阁臣间的一些传闻,这驻扎在武昌府的平贼将军左良玉拥兵自重,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其为人很是跋扈,而且军纪相当败坏,行事与贼无异,不得不防。”邹家有多人在朝为官,朝中的大小舆情,多有互通消息者,邹兆南得以言之有据。

易少泽脸上堆笑,嚷道:“铭中勿忧,我有解决之法。”

“哦!明安兄有何良法?小弟愿闻其详。”言语间,萧铭中拱起了手。

“此去武昌府城东北处有一江心岛,名曰:梅坞。乃是我大伯家的产业,岛上有一长条码头能停靠下数百料的大船。待我求上门去,我家大伯必不会驳我面子,有我大伯看顾,便可确保万无一失。”易少泽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邹兆南也面带喜色,有些兴奋的插言道:“久闻你家祖父梅斋先生与梅结缘,这江中梅庄为湖广一景,我等同去,正好踏春游玩一番。”

这易少泽祖籍北直隶通州,到了其祖父这一辈南来为官,任湖广布政司主官多年,主政期间,在湖广地界置办了颇多产业,离任后将自己这一支族人的户籍迁入了湖广发展。

萧铭中默了一下,说道:“如此!是否过于打扰?”

“铭中贤弟多虑了,我等同窗之谊,当携手奋进,同舟共济。”易少泽此时肉都都的胖脸上满是真诚。

“如此甚好!我等同窗,理当如此!”刘衡手抚长髯极力附和。

“如此便有劳明安兄了。”萧铭中拱了拱手。

湘江号的船帆被江风刮的呼呼作响,噼波斩浪,向着易少泽所指的方向,行驶而去。

梅坞江心岛位于武昌府城东北面的长江中央,长六里左右,宽约一百来丈,沙滩面积三十五亩,东面水域宽三百来丈,西面水域宽一百来丈。岛上有梅庄馆舍、庭院书楼,临东面有一条青麻花岗岩长堤码头,每逢枯水季还能看到沙滩。

该岛四面环水,岛上遍植梅林,缀以各种其他林木,葱郁茂密,绿荫浓蔽,环境十分幽静。

阳春三月,已经过了梅花的花期。这梅坞中梅花绽放,傲雪凌霜、暗香浮动的情景不复见也。

“春天!春天!时时发癫。”这春日里的天气,就好像孩儿脸般阴晴不定。时值正午,风停雨住,春日里的阳光洒落在了湘江号上,映在众人身上,暖在了心上。

湘江号缓缓驶进了梅坞的长堤码头。见到如此大的一艘舰船,引得码头上的易家族人和家丁仆役发出阵阵惊呼之声,他们手持各种五花八门的武器,从码头的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这长堤码头上的主事是易少泽的堂兄易庆春,易少泽下船与他攀谈交涉了起来,只见一名小厮飞快地向梅庄主宅跑去传递讯息。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小厮返回来在易庆春的耳边滴咕了几句,易庆春让围在码头上的族人、家丁各自退下。

易庆春大约三十来岁,手臂粗壮、身材敦实、目光凌厉、太阳穴略微鼓起,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易庆春声音粗犷洪亮:“我代表家主欢迎各位生员相公前来我梅坞做客,你们的船只和人员我会让人妥善安置。”

“客气!客气!”

刘衡、邹兆南、方为汉和几个仆人书童经过架好的跳板,从船上下到码头。

萧铭中招来几个童子营的少年,轻声叮嘱道:“我带着犊子哥上岸,你们留在船上,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看护好舰船。没有我的同意,不要让任何人登上湘江号。”

“明白。”

“明白。”

一行人在易家几名家丁的引领下,进入了江心岛梅庄主宅中。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的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梅庄这个客厅颇具江南特色。北墙上挂着一幅踏雪寻梅图,下面摆放着一张紫檀木的罗汉床,左右两旁各摆着一熘紫檀木凋花圈椅,一名身穿员外服的矍铄老者正坐在罗汉床的左边上首。

显而易见,这个矍铄老者就是易少泽的大伯,这梅坞江心岛的主人,前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易朝宗。

“侄儿见过大伯。”

“后辈末学衡州府刘衡、邹兆南、方为汉、萧铭中拜见老大人。”几人躬身一揖,以晚辈礼拜见了梅坞主人易朝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