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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香殒

陆天宇侧头朝阿莲的屋里望了一眼,说,“那么,她呢?”

项世敏略一踌躇,说,“多留一些钱,你看怎么样,我们把为老猫妹子赎身的钱留出来,再抛去我们的路上的开支,其余的都留她,这样,小桂就可以专心在家照顾阿莲姐了,等她的伤好了,找到组织,一切就都好办了。”

陆天宇一笑,“看来你都计划好了。”

“没有,没有,”项世敏连忙否认,“我只是刚刚想到,所以要跟你商量。”

陆天宇略一思索,说,“我知道,你很担心云嫂的安全,其实,我们也的确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唯一不能放下的事,就是阿莲的伤,如果弃之不顾,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这样吧,等今晚方医生来,我们询问一下阿莲的伤情,再做决定,你看怎么样?”

项世敏的脸上突然有些红涨,他的确一心只顾到云嫂的安全,听陆天宇如此说,便深觉对有愧于阿莲,于是说,“好,好。”俄尔,又说,“其实再等几天也没什么。”

方医生是在晚上七点整进的门,能把时间掐得如此准确的人,一定是对工作严谨不拘的人,他的人果然就是如此。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一副眼镜,很是斯文。阿莲已向他打听出,他是某个著名医院的高级医师,这样的高级医师来为阿莲做护理,的确大材小用,然而方医生并不介意,他似乎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既使是像换药之样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到医生在忙,云嫂觉得自己应该干些什么,就站在一旁,希望给方医生打个下手,或者听医生下个吩咐,她好去做,可是方医生并没有可以吩咐她去做的,她空等了许久,不免感到了一丝失落,这种失落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渐渐地那种不舒服和感觉突然就变成了一股难以忍受的痛,这股痛汹涌而来,势不可阻,如同崩开了的岩壁,凶猛地冲击着她的身体,瞬间就把她狠狠地砸倒在地。

为伤者换药一定不是好看的事,所以,项世敏就把阿宝抱进了自己睡觉的房里,这间小房现在是他和陆天宇、小桂三个人一起挤住着。陆天宇正在房间里,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袋反复端详。看到项世敏进来,就说,“本来以为马玉龙会跟来,结果只有医生一个人,这位医生我们不了解,资料又是这么重要,所以不能交给他,看来只好由我们自亲送去了。”

“资料里是什么?”项世敏免不了好奇。

“袋子封起来了,我没有打开,既然是重要的东西,最好原封不动的转交出去。”

项世敏微叹一声,说,“不知道他们围绕着这份东西制定了个什么计划?”略一停,又摆手道,“算了算了,知道得多了,反而惹上更多的麻烦。”

陆天宇笑着说,“你现在只一心想走,麻烦越少越好,最好没有。”

项世敏也笑道,“只要把他们母子安顿好了,什么麻烦我也不怕。”

陆天宇摇摇头说,“只怕到时候,你更怕麻烦。”

两个人正谈之际,忽听隔壁传来“啊——”的一声惊叫,这是阿莲的叫声,接着就听到阿莲慌恐的呼喊声,“你怎么了?怎么了?”

两人吃了一惊,拔脚奔出。

阿莲房间里的情景,让陆天宇和项世敏目瞪口呆,卧在床上的人已经换成了云嫂,她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抽搐着,她的头探在床边,床下放着一个大木盆,阿莲正用双手把住盆边惊惶地望着云嫂,盆里尽是云嫂吐出的秽物。方医生正坐在床边,用手试着云嫂的腹部,询问痛疼的部位。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项世敏伏到了床边,他看到云嫂脸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汗像浇在她头上水,湿漉漉的不断地淌落下来。她咬着牙,牙被咬得咯吱吱的响,但她却没有发出呻吟,她看到了项世敏,她费力地冲他微微一笑,想说话,却说不出。她的手被项世敏紧紧的握住,仿佛她的那些疼是项世敏在承受。

阿莲神情紧张地说,“刚才还好好的,就站在床边,突然,就捂着肚子,说疼,疼得受不了,往地上趴,我和方医生把她到架到床上,她就开始吐,一会就吐了这么一盆。”

“感觉怎么样?”项世敏端详着云嫂的脸,他的声音在颤抖。

云嫂微微摇了摇头。

项世敏抬头问身旁的方医生,“她这是怎么了?”

方医生皱着眉,说,“看样子,像是急性胃炎,但又不是很像。”

“是吃坏肚子了?”陆天宇问。

“我从未见过吃坏肚子是这个样子,太吓人了。”阿莲说。

方医生回头问道,“晚饭吃的是什么?”

几个人想了想,陆天宇说,“没吃很特别的东西,她吃的我们都吃了,不会只有她有事,其他人没有事吧?”

“中午呢?她有没有单独吃过东西?”方医生继续问。

“没有。”陆天宇又看了看阿莲。

阿莲摇头说,“没有,她和我们吃的都是一样的。”

方医生略一收拾医药箱,说,“我需要取样回去化验一下,化验有了结果才能确诊,才能对症下药。”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云嫂,“要给她多喝些水,以免肌体过度脱水。”

方医生取了样就匆匆离去,离去时,他说他很快就赶回来。

云嫂的手一直被攥在项世敏的手里,仍像温顺的小兔,但却是毫无气力瘫软微息的小兔。云嫂微一睁眼,就看到了项世敏的眼睛,眼睛里是惊慌和关切,她勉强一笑,说,“我没事,可能就是吃坏了肚子,明天就没事了。”

项世敏点点头,说,“没事,没事,方医生已经去取药了,很快就回来。”

项世敏用毛巾轻轻为云嫂拭去额头上的汗珠,那只握住云嫂的手仍然没有放松。云嫂看着项世敏,痛苦的脸上焕出了许些笑意。

阿莲简直是忙坏了,端盆倒水,里屋外屋地跑,很难想像她刚才还是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接受医生治疗的伤病者。这时候的陆天宇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想帮一下阿莲,却不知怎样帮,只好站在一旁,等着阿莲偶尔对他的吩咐。一瞥之间,发现小桂木呆呆地靠在屋角,样子像是吓坏了似的,他过去拉了一把小桂,说,“去,回屋去哄阿宝睡觉。”

小桂没有动,一双惊恐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蜷缩在床上的云嫂。陆天宇看他这般模样,就将他拦腰抱起,送回房去了。

云嫂仍是呕吐不止,她的腹内已没有可吐的东西,只有水。她的身子因为痛疼而越发得蜷曲,她的整个人仿佛在缩小,在溶化,在渐渐消失,幸亏有一只手始终拉住她,于是,她仍然还在。

方医生回来得并不快,相反很晚。陆天宇在街口已经迎了很长时间,他的眼睛里早就充满着愤怒。然而方医生的头上在冒着热汗,医生的那种镇静在他的脸上已荡然无存,见到陆天宇的第一句话就是,“情况怎么样了?”陆天宇的愤怒也随着方医生的这句话消去了大半,他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

云嫂的情况更不好了,已经虚脱得时时昏迷。方医生为云嫂再次检查之后,打了两剂针。然后就颓唐地坐在床边盯着云嫂。

阿莲小心翼翼地问,“打了针,很快就好了吧?”

方医生扶了扶眼镜,说,“我给她打的,一剂是药水,一剂是生理盐水。”他扔了摇头,默默起身,走到房外。陆天宇和阿莲急忙跟了出来。

陆天宇急切地问,“方医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方医生瞧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说,“她的情况很危险,我恐怕她……”

“什么意思?”陆天宇的声音突然像浸在冰里的铁,冷得令人战栗。

方医生看了陆天宇一眼,有些心怵地没有再说,阿莲急忙迈进一步,把陆天宇隔在身后,问,“她到底怎么样?你就给我们个实信吧。”

方医生踌躇了一下,说,“她感染了一种很奇怪的细菌,经过化验,发现这种细菌的形态类似于阿米巴菌,但又不是,我把几位在这方面很有见术的同事都找了来,一起研究,他们认为这是阿米巴菌的变异种类,是一种新型的菌种,这种极有特征又极有针对性的变异种类,很像是实验室里的产物,也就是说,这种细菌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人为的?难道是说,她的病是被人故意下毒造成的?”陆天宇问。

“这个可能性极大,这种细菌的繁殖力极强,在几个小时内呈几何状数倍的增长,以目前的医学能力,对这种细菌是无能为力的。”方医生说。

“你的意思是说无药可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陆天宇的声音里夹着微微嘶哑。

方医生叹了口气,垂下头无奈地摇了摇,说,“我刚才打的药多加了一倍的量,但我想,这种药只能缓解一下,并不对症,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难道真的就没有救了吗?”阿莲问。

“这种细菌的提炼培育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要制造出克制这种细菌的药物也同样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先需要研究这种细菌的生物原理,然后才能研究出相克制的药物。”方医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说,“噢,也许,培育这种细菌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也同时在研制克制这种细菌的药物,如果能尽快找到这个人,也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个人去哪里找呢?”阿莲说。

“也许,我知道。”陆天宇冷冷地说,他问方医生,“她能坚持多长时间?”

“我估计,顶多五六个小时。”方医生说。

一股急风从阿莲的身后掠了出去,倏然溶没于黑沉的夜里。阿莲没有回头,她只轻轻叹了口气,似是自语,也似对方医生说,“我总有一种担心,我以为是我太过敏感,没想到担心的事,却真的发生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那只悬在屋顶上的电灯泡也似乎要沉沉地睡去,屋里的人很少走动,只在床上的云嫂向盆里呕吐时,阿莲便去忙碌一阵,然后,就是方医生再给云嫂打上一个针剂,打的只是水。做完这些后,两个人就站到门外去了,他们想把屋里的空间,更多地让给项世敏和云嫂。

云嫂又苏醒过来,这已是她第六次从昏迷中醒来。她睁开眼就看到了项世敏注视着她的眼睛,便微微地笑。

项世敏轻声地问,“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云嫂的声音很弱,她费力地转了一下头,问,“阿宝呢?”

“他在隔壁,已经睡了。”项世敏说。

云嫂微微点点头,说,“真想看看他,算了,让他好好睡吧,醒了以后,你告诉他,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你别瞎说,”项世敏说,“方医生一直在给你治病,你很快就会好的,你看,现在不就好了很多了嘛。”

云嫂轻摇了一下头,说,“他太小了,我放心不下啊,你说你可以把他当自己的孩子,是吗?”

项世敏点点头,说,“他就是我的孩子,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他受一点委曲。”

云嫂微微一笑,“你也不能太惯他,太惯了,孩子就废了,该管教就管教,严一些,让他成块材。”

项世敏用力点头,“我明白,明白。”

云嫂闭上了眼,歇了一会,又缓缓睁开,说,“世敏,真对不起你,我不能随你去衢州了,我呢,真的很想去,带着阿宝随着你去。”

项世敏强忍住泪,脸上挂着笑容,说,“你不要乱想啊,等你的病一好,我们就走,立刻就走,去衢州,到了衢州,我们马上就举行婚礼,我要把婚礼搞得很隆重,要在衢州最好的酒店设喜宴,把所有的同事都请来,让他们为我们俩祝福,让你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哦,对,你就穿那件红色旗袍,让它证明,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云嫂笑了,笑得很甜蜜,很幸福,她仿佛看到了项世敏所描绘的情景,她缓缓地说,“那件旗袍呢?”

“嗯,在这儿。”项世敏腾出一只手,从桌上过来手提袋,打开袋子,将那件红色旗袍取了出来,轻轻靠到云嫂的脸旁,云嫂微微探头,把脸贴到旗袍上,合着双眼,说,“真好,世敏,答应我,让我带着它走,好吗?”

项世敏咬住牙,艰难地说,“婚礼那天穿,说好的,要算数……”项世敏说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云嫂慢慢睁开眼,看到了项世敏眼里不断涌出的泪,她说,“好,婚礼穿。”她的声音已经细若游丝。

“嗯……”项世敏使劲点头。

云嫂长长地缓了口气,轻轻地说,“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娶我?告诉……我,行吗?”

项世敏把唇抵在云嫂耳畔,轻声说,“因为爱你。”

“爱?”云嫂无力的眼神里闪动着光。

“嗯,爱。”项世敏肯定道。

“为什么……爱我?”云嫂继续追问。

项世敏顿了一下,把握在手里的云嫂的手轻轻贴到自己的心口上,让那只小手感受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他说,“我说不出来,因为答案在这里面。”

“感觉到了,世敏,我……也爱……你,我的心……和你……一样……”云嫂的声音更加细弱了,眼睛很疲倦地将要闭起。

“嗯……”项世敏哽咽着,一颗泪珠滑过他的脸颊落在了云嫂的脸上,云嫂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睛里便也涌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这颗泪珠便和项世敏的那颗泪汇到了一起,溶成了一颗,慢慢地从她的脸上滑落下去。

她轻轻地说,“人最美的……归宿,应该是……依偎在爱里死去,你说呢?世敏……”

云嫂的声音渐渐飘去,飘得越来越远,飘向没有尽头的遥远。

晨曦为深黑的天空抺上了许些微亮,秋天的清晨总含着透入肌骨的寒气,一出门,身上就陡然一紧。阿莲正送方医生向街口走,方医生说,“别送了,你的伤还没痊愈呢。”

阿莲说,“我的伤好多了,只不过是躺在床上久了,躺懒了,才不愿下床。”

突然,两个人止住了脚步,他们惊异地发现,街口的电线杆上靠着一个人,这个人已不知在这根木头杆前靠了多久,在他的头发和身上竟然凝了一层白霜。这个人分明就陆天宇,他的一副无与伦比的强健身躯此时却显得是弱不禁风般的飘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