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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梨卷·燃萼楼(3)

(七)

十日后,辽阳城外河边。

赵北客头戴竹笠,一身艄公打扮站在岸边,眯眼养神。河面宽阔,鹭鸟时飞时落。

过了一个时辰,赵北客听到脚步声,睁眼见一个年轻书生沿岸行来。不是刘江。

那书生二十岁模样,与赵北客颔首致礼,坐在岸边青石上,取出纸笔作起画来,气度从容清雅,不似刘江爪牙。

赵北客握着船桨又眯起了眼。良久过去,他等得有些不耐了,走到书生跟前:“我说,你画啥呢?”

书生温声作答:“画眼前这条河。”

赵北客:“都是水,有啥好画的,你画我吧。”

书生莞尔:“好。”

赵北客哈哈一笑,退回船边。半个时辰后,他又走到书生跟前:“画完了?”

书生点头,递过一张宣纸。

赵北客接过一看,画中有流云秋水,可岸边人却不是艄公,而是个横刀昂立的刀客。

赵北客一凛:“你是什么人?”

书生:“姓杨,名逊。”

赵北客:“没听过。告诉你,一会儿别误我的事。”

此后两人各自沉默,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刘江终于来了。赵北客皱起了眉,刘江带了九名手下,看步姿,武功都不低。

刘江没在意书生杨逊,走到赵北客跟前:“怎么今日就你一个,其他船呢?”

赵北客:“都去大渡口了,这里客少。”

刘江点了点头,他去外宅一向避人耳目,本也是着意选的这处野渡。见船小,点了名手下:“你先跟我过去。”

小舟划到河中央,刘江说:“我手下多,你多渡几回吧。”

赵北客摇头:“我这是一锤子买卖,没第二回了。”

刘江一怔:“什么意思?”

赵北客一横船桨,将刘江那名手下撞得胸口凹陷,飞落水中。船在江心打起了转儿。

刘江豁然拔剑:“谁让你来的?”

赵北客不答,丢下船桨,袖里伸出一截短刀,寒光折射到河面上,惊飞了几只白鹭。

刘江急舞长剑,哧哧连响,剑光将船篷刺得千疮百孔,却不闻刀剑交击声。两人在舟上错身,刘江眼前白茫茫一闪。

——那是赵北客刀上映出的河水。

剑光止息,刘江垂手弃剑。赵北客道:“你名字里有个江,死在江心,也算不枉了。”

刘江苦笑:“技不如人,我认了。”

赵北客:“再看一眼吧。”

刘江环视苍茫河面,忽觉耳边一空,河流奔淌声、白鹭鸣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天地静如初开。一眼看完,水声从胸口响起,鲜血决堤般涌出。

赵北客掷刀入水,刘江手下们在河边惊呼怒骂,眼睁睁看着赵北客划船至另一岸。

赵北客上岸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而行,在岸边树林中跨上早备好的快马,飞驰远遁。

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

(八)

翌日,赵北客正在逆旅中自斟自饮,忽听一人笑道:“船家,又见面了。”那人正是杨逊。

赵北客皱眉离了客栈,和杨逊来到僻静处叙话:“阁下跟着我干什么?”

杨逊道:“在辽水边,见兄台行事有奇侠古风,心中感佩,特来拜会。”

赵北客冷笑:“我可不是什么侠。”

杨逊道:“兄台孤身手刃天霜堂巨寇,无愧侠士二字。”

赵北客愣住:“什么天霜堂,那刘江不是官府的人吗?”

杨逊一怔:“刘江是天霜堂辽东分舵的第一高手,身份隐秘,许多好汉子都折在他剑下。”

赵北客细问几句,明白过来:在辽阳真正和官府关联紧密的是飞马堂,沈骏不想让天霜堂在辽阳一家独大,但又忌惮天霜堂势力,才找他来刺杀刘江。

如今世道混乱,江湖豪客往往不怎么畏惧官府,赵北客也不信捕快们能追去渔阳,但天霜堂在武林中势力极盛,向来睚眦必报,惹上天霜堂,那是极大祸患。

赵北客沉默一阵,叹道:“我让个老朋友给坑了,背了黑锅。”摇头苦笑,又问,“杨老弟,你怎么知晓得如此清楚?昨日你去水边又是为何?”

杨逊也不隐瞒:“刘江恶贯满盈,我也是去杀他的。”

赵北客皱眉:“你不怕得罪天霜堂?”

杨逊道:“天霜堂近年来为祸武林,我正是要和他们斗一斗。”

“就凭你?”赵北客不信。

杨逊并不分辩,问道:“昨日赵兄在江心出刀,远远地看不分明,我只依稀觉得,刀意似有一丝熟悉。敢问赵兄刀术是何人所授?”

赵北客道:“与你无关。”

杨逊道:“如我所猜不错,赵兄刀意是承自云陌游云公子,只是所得不全。”

赵北客皱眉:“云陌游我听过,但我可不认识他。他不是天下第一剑客么,何来刀意?”

杨逊道:“云公子少年时亦习刀,因在山中与刀客岳空山一晤,心境转变,后来便改修剑术,此事江湖上少有人知。”(作者按:关于杨逊、云陌游等人事迹,详见“流梨卷”系列之《风露刺》、《山中青眸》。)

赵北客冷笑:“看见别人刀法高就转去练剑,这云陌游定然是个南方人。”

杨逊奇道:“云公子转而修剑,倒并非是因对方刀术太高,不过……这与南人北人又何关?”

赵北客却似陷入了某种回忆,出神良久才答道:“嘿嘿,今日练刀,明日习剑,这种事是南人干的,真正的北地男儿,不是这般行事。”

杨逊问:“那真正的北地男儿,又是如何行事?”

“北地男儿么,打定心意不回头。”赵北客头一昂,“把词写到绝处,把歌唱到绕梁,把刀练到白头!”

杨逊赞道:“好一个北地男儿!”

赵北客乍知被老友蒙骗,心神震荡,一时多说了几句,闻言笑了笑:“杨兄弟,你昨天那张画还留着?再给我看看。”

接过画,他端详了一阵,还给杨逊:“你能看出我是个刀客,不简单。但你画的也只是个刀客,不太像我。”

杨逊莞尔:“我自忖丹青不弱,不知是画的眉眼不像,还是身形不对?”

赵北客寻思了一会,摇头道:“我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不像。”又看了几张别的画,见杨逊所画多是梨树,便道,“原来杨老弟也喜欢梨花。”

杨逊颔首:“赵兄也喜欢?”

“没你那么雅。”赵北客笑了,“我喜欢的,其实是吃梨花。”见杨逊不解,又道,“改日你来渔阳城渔山镇,我请你吃梨蕊粥。今日就此别过!”

杨逊欲言又止,赵北客道:“杨老弟不必多言,你我萍水相逢,但赵某看人还算准,你是个好脾气的善人,但我不是什么好人;何况你是江南人,而我平生最不喜的就是江南人——咱俩恐怕做不成朋友,那也不必深交!”

杨逊只觉赵北客所言未免偏激,但也不着恼:“在下看人也还算准,我看赵兄并非恶人。既是如此,咱们后会有期。”

赵北客扭头便走,十余步后,忽停步道:“杨兄弟,你敢和天霜堂为敌,挺有志气。想来你武功决不低,但天霜堂堂主柳寒山号称霸刀无双,是岳空山之后的第一刀客,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杨逊道:“有朝一日,我倒也想去庐山五老峰会一会柳寒山。”

赵北客皱眉:“恕我直言,我只当你是在说大话了。”

杨逊笑道:“我本从不说大话,但既见识了北地男儿的豪气,何妨自夸一回?”

赵北客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又朝前走。

杨逊道:“赵兄,刘江的事……”

“杀便杀了,还提他作甚?”赵北客大步远去,“听人念过一句诗,‘燕客思辽水,秦人望陇头’,渔阳是燕地,那我也算燕客了,这一趟看过了辽水,不虚此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