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局长的帮助之下，慎微很快就坐在了张力的面前。张力有一张让人难以忽视的脸，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道长约七八厘米的伤痕，原本算是英俊的容貌，因此而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反应显得有些不耐，尤其是注意到慎微正在打量着他的时候。
慎微冲他点了点头致意：“你好，张力，这次我是想和你谈一些事情。”
张力的鼻翼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鼻子里慢慢发出来：“你想说什么，直说就行。”
慎微也不多绕圈子，递给他一瓶纯净水，便直接开腔：“张力，我想知道的是，这两天，也就是我不在的这两天，你为什么请假？”
张力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一瓶水已经举起至唇边，手指却陡然一僵，转而重重放下了水瓶，带着浓重的敌意怒视着慎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慎教授，你别以为你是个教授，我是个粗人，你就可以这样。”
慎微安抚着他的情绪：“张力，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这样说吧，你回答我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进入这个警局这么久，却与周边的同事关系不好？”
张力的抵触情绪还在，没好气地挑着最简略的话应付慎微：“我为什么要让每一个人都接受我？”
他的情绪慎微能够感觉得到，但是询问的速度越是拖慢，外面的人猜忌的声音就会越大。慎微认了他的脾气，继续好声好气地问他。“张力，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是孤独一个的。你为什么不愿意接触别人？”
张力起初的暴躁渐渐平复了一些，和慎微说话的口气也好了一些。也许是看着慎微平和的态度，变得略显放松了一些。“我不需要和每个人都处理好关系。”
慎微挑眉：“可是你现在的状态并不是一句‘不需要和每个人处理好关系’就能够解释的，你是没有能够和一个人处理好。”
张力的青筋突然跳了一跳，却还是慢慢把自己的脾气压了下去。
“那些人，我不喜欢，我只喜欢我家的猫。”
慎微的眉眼稍有松动，有随意与张力说了几句就让人送他出去了。张力有些疑惑，但是还是不愿意和慎微再重新说什么话，便顺着他的意思跟着人走了。
郑局长随后便走了进来。
“慎微，你和张力聊得怎么样了？”
慎微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靠在桌边：“郑局长，张力应该不会是监视我和明晰的人。但是他的症状很明显属于轻微的交流障碍，你当时是怎么选中了他的？”
郑局长坐在对面的桌前，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事情，连神态都变得柔和下来：“张力小时候是个和调皮的孩子，后来他的母亲去世，没人和他说话，他就慢慢变得不擅长交流。但是我把他带进来是因为他的搏击能力。我那个时候就是在审查一间地下黑拳场所的时候遇上的张力，他像个孩子一样，其实什么都不懂，单纯得很。”
慎微能够接受这样的解释，对郑局长慢慢地鞠了一躬示意。
“郑局长，你的心情一定不好，我道歉，但是谭鑫，还是要继续谈。”
郑局长点头：“我明白，我去让人给你把他带进来。”
------
谭鑫对比张力的狰狞长相，显得平庸的多，长了一张过目即忘的脸，就连性格脾气，也是老实又温和，所得难听点就是寡言而懦弱。
慎微站在他的对面，看了他很久。
谭鑫有些紧张，却不敢看慎微。眼神飘来飘去，最后落在地面上。
“谭鑫。”
慎微突然开口，将谭鑫吓了一跳。谭鑫慌慌张张地抬起头看向慎微：“我……我是谭鑫。有……有什么事？”
慎微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
谭鑫咽了口口水，显得更加无措：“我……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请假？在我休假的这几天。”
谭鑫听了他的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慎微，眼里是难以隐藏的讶异和恐惧。在慎微往更深处查看的时候，他又猛地低下了头。
他始终没有说话，但是慎微已经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谭鑫，回答。为什么请假？”
他的神色陡然变得凌厉，谭鑫眼里的恐惧更深，到最后甚至连全身都轻微地战栗起来。
“我……我……”
谭鑫犹豫着开口，却吐不出一个字。
慎微猛地俯下身子，抓住谭鑫放在桌面上的一只手，将他微微提起直视着自己：“谭鑫，我再问你一遍，请你务必回答。为什么请假？”
谭鑫剧烈地喘了几口，神色已经不能用恐惧来形容。
他更像是在一瞬间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的脸慢慢地开始发白，手上的拳头也不断地捏紧，冷汗从他的额头渐渐渗出来。
慎微神色一变，放开了谭鑫的手腕，绕过桌子去看他的情况，却在接近的瞬间被谭鑫猛地推开。
谭鑫不再掩饰什么，严重的汹涌杀意全部暴露在慎微的眼前。
他的双眼渐渐变得猩红，刚才的那些身体上的反应全部消失，就连原本因为瘦弱而干瘪下去的胸腔，都在一瞬间变得强壮起来。
慎微暗自吃了一惊，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一直观察着谭鑫的变化。
谭鑫似乎是在刚才的一瞬间，因为什么刺激而迷失了心智，现在的他，应该是听不见慎微说的任何话，也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慎微稍稍靠近了一些，试图去安抚他：“谭鑫，冷静下来！谭鑫！”
谭鑫果然如同慎微所预想的那样恍若未闻。
反而因为听见了慎微的声音，谭鑫转过来正面着他，步子也渐渐迈动，向他慢慢靠近过去。慎微身后突然因为这样的变数而有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但是在这种时候，慎微只能保持加倍的冷静。
谭鑫红着眼睛，面无表情慢慢走近。
忽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走向桌边，慢慢拿起了慎微放在桌上的一支打开了的钢笔，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变得尖锐：“慎微。杀了你。慎微。杀了你。”眼神直直地投射过去，却在接触到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急剧地收缩了一下。
慎微一怔，谭鑫似乎正在看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他转过头，却只看见了身后的单面玻璃。
在他失神之际，身后的谭鑫已经个慢慢靠近，近到一个慎微无法躲避的距离。
慎微登时一惊，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
突然“砰”地一声。
郑局长猛地一脚踢开了门。
谭鑫看到冲进来的那么多人，突然诡异一笑，在慎微意识到他到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支尖利的钢笔，从谭鑫的喉咙猛地刺入。鲜血呈喷射状，在同一个瞬间便溅满了整个审讯室的墙壁。
------
慎微看着躺在明晰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的谭鑫，心里是一阵难以名状的愁绪。
谭鑫当场死亡，钢笔太过深入，已经没有任何生还可能。在郑局长的同意下，明晰把谭鑫的尸体带到了验尸室，准备进行验尸。
慎微所说的那些变化都太不正常。除了药物或者心理控制，明晰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可能。所以目前要做的，就是对谭鑫的胃部和大脑进行化验，看是否能够得出他被药物或者心理控制的证据。
慎微这一次很坚持，要陪着明晰一起进行尸检。
明晰本来想要拒绝，却看到了慎微极度痛苦的眼神，于心不忍，只好答应让他换好衣服进去一起进行尸检。
明晰手里握着薄薄的手术刀片，慢慢划开谭鑫尸体的皮肤。
慎微没有见过尸检，第一次看到的冲击肯定很大。明晰刚划开一刀，便转过去看他的反应。慎微却显得十分的镇定，面无表情看着眼前谭鑫的尸体。这样一个活人，在前一秒还在于你进行正常的对话，后一秒却变成了那副样子，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一具驱壳。
慎微的心情明晰大约能够猜得到，所以看他没什么恶心的感觉，也就不再说什么，继续进行后续的解剖工作。
明晰的刀很锋利，一刀划下去，腹腔被割裂也没有流出太多血。明晰每个动作都是格外的小心，慢慢用刀隔断了与胃部连接的组织和器官，将完好无缺的胃部从腹腔里慢慢取出。
慎微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这样的画面，眼前干净瘦弱的女孩子不知道已经一个人面对了多少次，一想到这个，慎微就是一阵心疼。
明晰没有注意到慎微的情绪改变，将谭鑫的胃转移到干净的托盘上，送进了通向隔壁化验室的传送带，接下来解剖其他的器官。
经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这些极其血腥又细致的工作才算是完成。明晰摘下橡胶手套扔进垃圾桶里，浑身都有些脱力。
慎微却突然从明晰身后慢慢环绕住了她。
明晰一愣，继而借了力靠在了慎微的身上。
“明晰。”他叫着她的名字，叫了很多遍，却始终没有说其他的话。他知道明晰一定会懂他的心情。明晰果然懂。只是静静地由着他抱着，微微笑着。
慎微到最后慢慢放开了她：“我爱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