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局长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且方法相当灵活。慎微要那份值班文件的当天，郑局长就找了一个很值得信任的年轻民警，以给明晰送东西为由，送到了慎微的手中。
桐县公安局并不大，上上下下的警员加上预备的小协警，也就是几十个人，要得到一份精确的名单并不困难。慎微捏着手中的这一份在他休息期间的值班表，坐在桌前慢慢地翻看了起来。
调休时间一共已经有两天。在这两天里休息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个是老警员了，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另外还有两个民警和两个协警。那两个民警都是沉默寡言的类型，平时与慎微和明晰都没有什么交集，就连明晰这样善于交流的人也不大能叫得出他们的名字。慎微皱了皱眉，果然是十分可疑。
再看那两个协警。慎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排除了他们的嫌疑。协警的工作主要是在外面巡逻和负责治安问题，一般不太会见到办公室里工作的人，如果秦涛的目的真的是观察慎微因为他的事情而焦虑万分的样子，根本就不会采用协警来当做自己的眼线。
明晰在他身边，端着一杯水在慢慢地喝。慎微发现明晰这段时间像是安静了很多，也开始爱喝水，并不像以前那样，长着一条小孩子的舌头。
他柔了揉眉心，放下手里的卷宗，看着明晰的侧脸。
明晰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也放下水杯去看他。
最终还是明晰先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慎微，你在我脸上找到什么证据了？”
慎微一笑：“你最近变得很乖。”
明晰听出他话里的揶揄，难得的没有反驳他什么：“你就知道拿我当小孩子哄骗。不过话说，你从这份名单里到底看出什么了？”
慎微重新又拾起桌上的名单，递到明晰的面前。“先前你说不认识的那两个民警，你能不能大概确定他们来了警局多长时间？”
明晰看了一看上面的名字，仔仔细细想了想，发现真的没有太多的印象，便老老实实和慎微说：“我对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印象，也许要看到照片才能认出人来。不过我可以确定，他们确实是在警局的，而且在我当上正式法医之后不久吧。”
明晰在警局已经工作了六七年，之前是学徒，在四年前转成了正式法医。也就是说，这几个人已经在警局里工作了三年左右，可是却连明晰都不记得他们的脸，更遑论是其他人。
这两个人，的确是很奇怪。
慎微没有再深究，放下手中的名单，拿过明晰的被子就着喝了一口水。眉宇之间尽是疲惫意态。
明晰有些心疼，凑过去轻轻摸了摸他合着的眼睛：“慎微，你也别太辛苦了，这些事，慢慢来，总会有结果的。”
慎微“嗯”了一声，顺势靠在明晰的肩膀上：“这两个人的嫌疑很大，但是我暂时还不想告诉郑局长他们，明晰，被人冤枉的感觉不好受。”
明晰心中柔软，抱着他便更加显得温情脉脉：“慎微，我知道孟宇的事情你虽然不说，心里却有不少的疑问和隐忍。走过这一段，我们去放松一下，好不好？”
慎微终于笑了起来：“傻丫头，和你在一起就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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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的工作大概在三天后就被恢复。
因为郑局长的保护，孟宇的照片并没有被穿出去，慎微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冷眼和冤屈，就连那两位老警员，也看在郑局长的面子上，并没有对慎微如何不满。
但是无端被停了三天的工作，还是让整个警局内外充满了微词。
尽管大家都有疑惑，但是好在大部分都是善意的。
顾云鹏和林蓉蓉就是典型的爱管闲事，一看到明晰便立刻连眼睛都亮了起来。明晰甫一落座，就被这两位缠上了。
“明晰，你和慎教授到底为什么放假啊？”
他们两个跟在明晰的身后，她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明晰最后也被他们缠得烦了，却仍然惦记着不能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他们，便含糊其辞：“我们其实是去进行一项更加秘密的调查了，至于内容，不能告诉你们。总之，慎微休息三天并不是被停职就对了。”
林蓉蓉点着头，眼神晶晶亮，却是贼心不死：“到底是去查什么了？快告诉我们吧，这几天你不在，我和鹏鹏都快要无聊死了。”
顾云鹏也应和着：“是啊明晰，还是不是朋友了？”
明晰实在没有办法，看着眼前的一对儿活宝，心里像是有千万只猛兽在狂奔，只差不能冲他们发火了。
幸好他们还算是识相，看着明晰快要喷火的眼神便悻悻地收了手，一路还不满地嘟囔着：“什么嘛，都不肯告诉我们。”
明晰叹气，坐在茶水间的转椅上，无力地看着这一对。
慎微正巧来到茶水间冲咖啡，就看见了顾云鹏和林蓉蓉的身影。那两个活宝虽然与明晰交好，见着慎微确实有些惧意的，一看到慎微走进去，想到明晰可能要告状了，脚底抹油就跑了。
慎微不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兀自笑了笑，便推开门走进去。
明晰就这样坐在茶水间里出神，像是完全没有看见她进来。
慎微伸出手，缓缓地在明晰面前晃了晃，明晰才猛然回过神来。
“怎么了？”
他问得淡淡，神情也是淡淡的。
明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想到了某件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眼眶发热。她急速回了神，吸了一口气：“慎微，我想今天回去告诉你一件事。”
慎微有些疑惑，不过没有多问。他太了解这个姑娘了，她说要回去说，现在他就不必问。即便是问了，明晰也一定不会说。
慎微想了一会儿，慢慢点点头：“好。”
明晰得了他的回答，笑了几声，便推辞着走出了茶水间。
慎微站在她身后，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又垂着头想了一想，似乎在告诉自己没什么一般，轻轻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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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发愁的还有郑局长。
慎微已经确认过名单上的两个民警，都是郑局长在三年前左右招募进来的，正规警校毕业，几乎没有什么污点。
慎微架不住郑局长的盘问，只好暂时讲出了对他们二人的怀疑。
尽管慎微再三强调不要冤枉了他们，郑局长却还是觉得有些闷闷的难受。他想起了陈飞。他在大学里第一次见到当年的陈飞，穿着学士服，刚刚从毕业典礼上回来。郑局长急需一个化学高材生，去进行一些化学粉末的化验。
陈飞的教授推荐了他。
陈飞回来的时候，郑局长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心情有些烦躁了。陈飞简单听了教授的要求，看都没有看一眼郑局长，直接脱下了学士服，开始进行漫长的化验过程。郑局长在一边看着，对这个大学生的观点也渐渐改观。
他虽然人有些倨傲冷淡，但是操作手法是没有商量的漂亮。
郑局长渐渐欣赏起这个寡淡的男生。
他的教授是这个领域的先驱者，也是绝对的领军人物。他留在这所大学任教，完全是出于对故乡的感情。而这位教授如此看重这一个学生，也是因为他在收到了美国大学的offer以后，淡然拒绝，选择了留在自己的故乡。
这样的人不少，这样的故事尤其多。
但是郑局长还是在看到这个男孩眼神的第一秒相信了他的真诚。他尽管是如此的高傲，但是他眼里的赤诚全额也是真的。
那个实验做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郑局长捏着陈飞得出的报告，请他和他的教授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就在晚饭结束的时候，郑局长提出来要陈飞来警局工作的邀请。
慎微看着眼前的郑局长，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很久，郑局长才叹了一声：“他们当年都是我收进来的人，我也算是识人不明。这些年，虽然大家都不太记得住他们，我却还是知道这两个孩子有多努力。这个张力，是个孤儿，本身就不喜欢交际。而这个谭鑫，是三年前失去妻子就不怎么能够融入集体了。你可以找他们去聊一聊，但是我相信他们不会是你要找的那个监视者。”
慎微点点头：“郑局长，我信任您的选择。但是我还是必须找他们谈一谈，这事关秦涛的眼线能否被我们从警局内部拔除的重要人物。”
郑局长苦涩一笑：“好，你去和他们聊一聊，我只拜托你一件事，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
慎微点头应允：“我一定会注意。”
郑局长拿起桌上的那一份名单，看了几眼，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慎微又何尝不知道郑局长此时的困境。那些人都是经由他的手来到这个警局，如果能够证明他们的清白自然是好，但那就意味着秦涛的眼线这一条线索就此中断。可是如果查出来他们确实有嫌疑，那么他的心痛必定不会比任何人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