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尸体的解剖，仍然由明晰操刀。
她起初想要推辞，想让郑局长到市里请一个技术更加好的法医过来进行尸检。她一边哭，一边低声哀求的样子，不要说慎微，就连郑局长也没有见过。
郑局长刚想要同意，却被慎微阻止，带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进行劝导：“明晰，不要逃避。也许将来有一天，你还要亲手解剖我的尸体，你难道也要假手他人？”
他的话让明晰瞬间止了泪，却更加悲伤。她几乎是吼出了声：“慎微，你敢！”
慎微想要对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好将她慢慢拥入怀里：“明晰，这一次的事情，应该还是秦涛下的手。以后，我根本不能保证，我会不会成为他手中的下一个亡魂。明晰，答应我，万一有那么一天，亲手解剖我。然后把我扔进冰柜，或者焚尸炉，转身就去过你自己的日子，要不然，我死也不能心安。”
明晰浑身一震，眼泪止不住地往慎微的衣襟里面流，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慎微感受到自己胸口衣物的湿意，心里更加难受。“明晰，答应我。”
明晰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突然变得如此坚持，如此强硬。她不愿意那样做，却说不出来。她只能在他的胸前，拼了命一般地摇着头。
慎微没有再说话，一直静静抱着她，眼里一片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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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晰还是走进了停尸间。
陈飞赤身，身上盖着白布。明晰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那种要流出血来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她的全身。就连握着刀的手，也在刚刚接触到皮肤的时候，轻轻地颤抖起来。
明晰放下刀，退开几步，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又重新走上前去拿起了刀。
冰凉的利刃，在陈飞苍白的皮肤上慢慢划开，已经凝固的血液没有立刻流出来，但是对于明晰来说，依然是触目惊心。
陈飞的致命伤只有眉心的枪击一处，经过解剖，明晰还在她的胃里，找到了巴比妥酸盐的存在。陈飞生前，应该是吞服了两片左右剂量的安眠药或者是镇静剂。
这个发现并不算颠覆，却对于目前的僵局起了一些作用。
郑局长经过调查，已经基本确定了陈飞并没有购买安眠药和镇静剂的记录，那就说明，这一些药物，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人。是那一个人，给陈飞吞服了巴比妥酸盐类药物，而至于他是不是杀害陈飞的凶手，一切都还难以确定。
明晰走出验尸间以后便有些心神恍惚，满脑子全都是陈飞生前自己对不起他的情景，一直想得她心里发慌，连脸色也变得有些白。
慎微从报告上挪开视线，看向明晰。
明晰感受到他的视线，淡淡笑了一下，却见慎微快步走了过来，直接将她抱住，声音温柔：“别笑了笨蛋。现在只是陈飞，万一……”
“别说！”明晰揪住他的衣襟，突然大声开口制止他，“慎微，求你别说……”
慎微噤了声，抱着她安静地坐在一边。
过了很久明晰才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擦干脸上的泪痕。“慎微，我想要查出来，我想要和你，一起抓住秦涛。”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有些难以形容，震撼人心的美。
慎微点头，终于还是对她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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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局长针对法医检验报告，在会议室里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警员中不乏之前与陈飞熟识的，还是有些唏嘘。前天要抓捕陈飞的时候，他们就不太相信，坚持陈飞是受人误导，现在陈飞一死，他们更加觉得悲哀。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有些沉重，没有人主动开口。
郑局长站在台上，表情严峻：“陈飞曾经是我们的的同事。我知道这件事对我们所有人的打击都很大，但是目前，你们再伤心再感慨，陈飞也已经看不到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揪出幕后真凶，还陈飞一个清白。”
郑局长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情，底下的警员们一听，也都纷纷鼓掌，坐姿也稍稍做了调整，显得挺拔昂扬。
慎微拉着明晰的手坐在最后一排，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这一番话，甚至连一个表情都没有改变，只是静静地坐着。他身旁的明晰也是一样，正在思考着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任何异样。陈飞就这样死在他们的楼下，而他们却在被子里，睡得安心而平稳。明晰只是这样一想，就已经难以原谅自己，她看向身边的慎微。
他一直在搜寻着秦涛的踪迹，而这一次秦涛在他的楼下，杀死了他认识的人，慎微心里怕是更不好过。他习惯性把所有事情往自己身上拉，这一次的事件，明晰只怕他把自己当作害死了陈飞的另一个凶手。
他的表情虽然舒展着，可是明晰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不好。
慎微这几天的反常，明晰也是能够感受到的。他在害怕。害怕因为他而牵连到其他人，害怕秦涛会更加猖狂，在某一天，危害到更加亲近的人来打击他。
慎微从前是孤家寡人，现在却不同。
他对明晰有爱，也有责任。如果明晰因为自己出了什么事，慎微这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明晰，又默默地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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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陈飞的调查虽然已经进行地差不多了，但是慎微仍然想要再去自己查探一番。
明晰知道他的原因，便也跟着一起去。
两个人开着车，来到陈飞以前居住了四五年的租房，陈飞的房东和姐姐早已经等在里面。那个女人不甚漂亮，却有种柔柔弱弱的感觉，看得明晰心里一疼。一边的房东也是一样，看了一眼陈岚，便低下了头。
陈岚让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便倒了两杯水给他们。
慎微不动声色，还是明晰主动地自我介绍：“陈岚姐，郝先生，我们是桐县公安局的人，这一次来，想想你们了解一些关于陈飞的生活习惯和其他的信息。”
陈岚看了一眼郝正义，后者让她先说，她便开口说起来：“我弟弟他很乖，我们出身农村，他在这里打拼，总是会寄钱回家。之前你们的警员来问，说他有没有服用安眠药的历史，这个我可以保证，我弟弟的身体很健康，根本用不着吃安眠药。”
“那……陈飞有没有提起过自己生活和工作上遇到的什么困难或者挫折呢？”
陈岚依旧摇头：“没有，这孩子，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家里只知道他在桐县公安局里上班，却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少苦才得到现在这样的生活……”
明晰点了点头，转向慎微。
慎微接收到她眼神里的信号，便也开口问了郝正义几句：“那么郝先生呢？我先前听说陈飞走后这里是您在收拾，有没有发现过什么类似于药瓶之类的东西？”
郝正义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全部收拾干净了。”
慎微略微挑了一下眉：“这么说，他是自己把东西打包带走的？那他是什么时候通知你她要搬走的事情？”
郝正义抓了抓头发，想了一会儿：“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就是三四天前，傍晚的时候他打电话给我，说是要搬走了，让我那天早上过来收拾收拾。但是我来的时候，他所有的东西，已经全部打包好了。”
慎微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明晰坐到陈岚的身边，继续问着相关的问题：“陈岚姐，陈飞有没有女朋友呢？”
陈岚先是含着泪，一听明晰的这个问题，神色显得更加哀恸。“没有，我弟弟没有女朋友，他还那么年轻，究竟是谁要了他的命啊？”
陈岚的眼泪顺着脸颊划下来，落在明晰的手背上。明晰正想抽纸巾给她，陈岚却突然用手盖在了脸上，失声痛哭起来。
明晰言语安抚了几句，好不容易将陈岚劝住，余光便看见慎微站起身来，略显冷淡地向陈岚和郝正义告了辞，走到了明晰的身边。
明晰心里虽然有疑问，还是老老实实跟在了慎微的身后。
两个人出了楼道口上了车，才开始放出声音来说话。明晰有些不解：“慎微，你刚才为什么不问下去？你明知这两个人有问题。”
慎微表情淡淡：“没什么好问了，他们都是假的。不仅不了解陈飞，也不了解秦涛。”
“假的？”明晰只觉得这两个人有些奇怪，以为他们是收了什么好处所以对警方说谎，没想到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假的。
慎微揉了揉眉心：“刚才一进门我就差不多知道‘郝正义’是假的，但是‘陈岚’的演技还不错，我到最后才发现。”
明晰凑上去问：“你怎么发现的？”
“郝正义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而陈岚却没来几天。郝正义却让陈岚倒水，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倒水的地方具体在哪里。而陈岚，你刚想要给她纸巾，她却捂住了脸。要不是这个动作，我根本不会想到，陈岚的脸上，竟然贴着一些类似于古代人皮面具的东西。她演得太投入，眼泪刷开了一部分的鼻翼处，我才发现了。”
明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