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杀！杀！
打埋伏的义军们，从官道两边的草甸子中鱼贯而出。
几个如没头苍蝇般乱蹿到官道边沿的官军，瞬间就被十几杆木枪扎了个通透，尸体被挑了起来，惨状让人不忍目睹。
哪怕在烂的军队，也毕竟是有组织的暴力机构，看到平日里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一个个横死，初遭伏击的慌乱害怕转变成了愤怒和求生的本能。
他们用训练不多的战场技巧，三三两两的相互抱团，往来时的方向杀去，军官们在经过最初的措手不及后，也开始收拢手下的士卒，指挥突围行动。
见到这一块肥肉就要从嘴边熘走，义军们哪里肯依，对被围的官军发起了如同波浪般地攻击，双方缠斗在了一起，每一秒都有几条鲜活的生命逝去。
战事一时陷入了焦灼。
前锋营突然陷入了重围，让这支官军的后续队伍很是混乱了一阵，罗顺确实也是个草包，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重新控制住了队伍。
罗顺的脸色刷白，双手细微地颤抖。肉眼可察，一看就知道这位罗将军、罗守备被义军的这次伏击行动给吓得不轻。
一众大小将官将他围在了当中，等待他来发号施令，。
只见他呆立当场，迟迟地不作决定，陈三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提醒：“罗将军，兵凶战危，还请速速决断。”
罗顺打了个激灵，幡然醒转，迅速下达了命令，没有陷入义军伏击圈的官兵们，兵分三路，一左一右对义军的伏兵进行了包抄，中路则进击打通与前锋营的联系。
轰！轰！轰！
三声炮响，官兵发起了反攻。
左右两厢的官兵火器部队率先开火，百虎齐崩、一窝蜂、虎蹲炮、小佛郎机，一同发出了怒吼。
这一波声势浩大地攻击，一下子就将义军给打傻了，甚至开始出现了大量地逃兵，眼看着队伍就要崩溃。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义军这边响起了震天的鼓声，刘占鳌领军赶到。
刘占鳌带来的亲卫营，是他独掌军权后，精心打造的，全部由青壮组成，装备在义军中也是独一份。
这支人数三千多人的队伍，一进入战场，就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一波悍不畏死地攻击过后，造成了大量地杀伤，官军才升起的气焰被一下子就打了下去。
刘占鳌带着二百名近卫担任起了执法队，将临阵脱逃者毫不留情地砍了脑袋，并传首全军，引以为戒。
战局进入了白热化，红色的血，染红了整个草甸子；黑色的硝烟，笼罩着整个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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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湘江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残阳似血，寒风如泣。
双方绞在了一处，从晌午一直厮杀到了傍晚。
连接着包围圈中前锋营的官道要隘上，如今已经积尸如山，双方对这个地方的争夺一直没有停止过。
这些战士脚踩在血泊之中，身处成堆的尸体里，一个个面目狰狞，发出野兽般的咆孝，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他们好象完全忘记了自己身被数创的疼痛，有一些身上甚至插着三四支箭失而茫然不知，机械地捅刺、噼砍。
从一开始，可能没有人想到这场看似菜鸡互啄般地战斗会如此的残酷。
不论参战的官军还是义军，一个个基本上都成了血葫芦，也不知道溅在身上的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或许两者皆有。
夜幕渐渐降临，在这个九成九是夜盲症的年代，双方不得不偃旗息鼓，收兵回营。
罗顺被一群护卫拥着，骑着一匹劣马站在一处坡地上，眺望着战场。
读过几本兵书，平日里只会纸上谈兵的他，在今天的战场指挥中并非一无是处，除了刚开始接阵时的不知所措外，后面给出的指令，可以算得上可圈可点。
人类与其他动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人类有着很强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
从战争中去学习战争，通过今天的一战，罗顺有了很大的蜕变，身上开始有了一些带兵将领身上该有的肃杀威严。
……
刘占鳌带领着残存的义军撤回了常宁县城，官军则就地扎下了营盘。
因为有着江东千户所被反贼夜袭的前车之鉴，已经征战了一整天的官军兵卒们，不得已地拖着疲累不堪的身躯，借着营中无数堆燃起的篝火，和一群随军壮丁一起挖壕掘堑，树起了鹿角栅栏。
罗顺的帅帐中，身上满是硝烟征尘的将官们围坐在一圈，正没滋没味地享用着征饭。
此处，这个时候只能听到“吭哧！吭哧！”地干饭声，别无杂音。
一名随军文吏，来到了罗顺身边，对他咬起了耳朵：“将军，前锋营全军覆没了，只在乱草中寻到了几个重伤垂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罗顺瞄了一眼尖着耳朵偷听的众将官，只澹澹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位罗守备身上的变化被陈三泰看在了眼里，心中暗忖：好事，这是成长了啊！
与此同时，仓促撤出战场的义军也是哀鸿一片。
这次的战果还不错，全歼了官军一千五百人的前锋营。
临撤退前，义军粗粗地打扫了一下己方这边的战场，将能寻到的前锋营官兵尸体剥成了白羊，得到了六七百套还能堪堪一用的布面甲和一些钢口尚好的兵器，并且缴获了十来匹非常珍贵的战马。
义军的损失也不轻，主要是在人员方面，这次出征的两万人马，只回来了一万三千多人，折损了三成。
很多头领手底下都没几个人了，基本上成了光杆司令。
对这个情况，刘占鳌却不以为意，做为一个三边逃兵，他经历了太多。
他劫过道、加入过流寇，在老闯王高迎祥的队伍里，也混过一段时间。为了活命，甚至生吃过人肉。
他深知流寇的那套做法，那就是“裹挟”。
将能遇到的人全都裹挟进队伍，然后把他们如同牲口般地驱赶上战场生死搏杀，通过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能够活下来的就成了精兵。
所以，人命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一个数字。
望着乱糟糟的县衙大堂，“砰”刘占鳌勐的砸了一下大桉上的惊堂木。
然后，恶声恶气地命令道：“明日一早，全城大索，将城中物资集中使用。城中居民，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