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潞州府、平顺县城。
“隆隆”的马蹄声震天响，远方的黄土路上扬起了漫天的烟尘，像一条蜿蜒的土龙，极速地延伸而来。
在大地发出的阵阵震颤之中，烟尘越来越近，一大片旗帜飞舞而来。
一面仰天咆哮的黑虎旗帜打头，满是盔明甲亮的威武骑士，各人银白色盔顶上火红的盔缨飘飘扬扬。
由各色旗帜组成的海洋中，还有一杆格外巨大的黑旗被强劲凛冽的大风扯的平平展展，阳光之中一个斗大的“牛”字如鹤立鸡群般的醒目。
最前方正中间，一名骑着一头巨大黑虎、高大魁梧的将领大手一举，缓缓地压下，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的速度飞快地降了下来，并且很快地停在一个不大的岔路口处。
“终于又回到这里了，真的是时光如梭、流水飞逝。”
牛虻坐在小猫身上，向着四周打量着。
此时正值盛夏，举目望去，满目榛荒，田地荒凉。
由于连年的大旱，平顺城这一路的官道两旁，到处是干旱的龟裂，草木枯黄，所见到的山地树木都是白花花的，蓬草被吃光了，树皮被吃光了，甚至草根也被挖光了。
田野中、路旁，到处是倒地的饿殍，不是有成群结队的逃荒难民，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裳，腰间勒着草绳，挑着自己黑破的被子，上面还有一个或者几个骨瘦如柴、瑟瑟发抖的孩童。
这些行色匆匆的流民，用惊骇欲绝的目光，偷偷地瞥了一眼这支杀气腾腾的大军，紧紧地低着头，尽管脚步已经无力，依旧咬牙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因为大旱，一路行来，看见原本水量颇多、河面十分宽阔的几条河流，只余处处浅滩，甚至某些河段还龟裂了，及腰深的枯黄茅草，顺着地势起伏着。
这一路狂奔，到处都是和眼前差不多的凄惨景象，令跟随牛虻挺进中原的将士们触目惊心。
多年来跟随牛家军南北征战，在刀山血海之中求生，他们这些早期的孩儿兵，早就练就了一副漠视生死的铁石心肠，但是那是在战场上，当他们看到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毫无希望的等待这个极为残忍、慢慢死亡的痛苦过程之时，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自从出了牛家庄范围五千里之外，几乎处处如此，当真是人命如同草芥一般。
虽然很多流民都或多或少的听说到了牛家庄是一个梦中的天堂，也大都相信这个传说，但要是自己处于五千里之外，有着超过九成九的可能，还没有抵达牛家庄范围就已经亡故了。
因此，在大明帝国境内，绝大部分的老百姓也仅仅是听说牛家庄而已，却是万万逃难不到那里的。
但是在距离牛家庄五千里之内又不同，这几年以来，基本上超过九成的百姓都已经逃难到了牛家庄的辖区，留下了极其荒凉的一圈巨大的隔离带，形成了一个渺无人烟的荒域，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感觉。
“小亚，你我如果不是逃难到了青州城，遇上了主公，只怕在老家也是这饿殍之中的一具尸体。”韩城一边命人将横卧在路上的几具尸体挖坑掩埋，一面颇有感触的同麒麟军团的副军团长萧亚交谈。
口中说着话，鼻孔之中却是闻到越来越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透过茅草，前方的草堆中，一个个光秃秃的小土丘边上，还有已经静止不动的河中浅水之中和河滩上，不时就有一具一具腐烂的尸体，男女老少都有，散发着一股股浓郁的、恶心的腐臭味。
这些尸体，可能大部分已经死去很久了，他们身上，无一不是成黑褐色的条状衣裳，头发也是脏兮兮的粘结成块，看上去硬梆梆的。
这一幕看得久经沙场的韩城等人在感到浑身悲凉的同时，又是一阵阵作呕。
看到一群十余只的野狗正在啃食一具可能是刚死不久的尸体，牛虻对着身后的将士们挥了挥手，“去一个千人队，把这些可怜人都埋葬了吧。”
萧亚当即领命，带着一个千人队，刀剑长矛齐下，片刻就将这群野狗杀散，把眼前的百余具尸首挖坑掩埋。
“主公，已经全部办妥。”
一刻钟之后，萧亚回来复命道。
“嗯，我们走，先进去看看田家村，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
言罢，牛虻当先催动小猫朝着一旁通往田家村的小路行去。
虽然这里的路不大，只能够供三四骑并行，但是田家庄也没有多远，半个时辰之后，牛虻已经带领将士们来到了田家村。
“这还是田家村么？”
映入眼帘的到处是焦黑的残垣断壁，时隔了近六年，依稀能够看到处处都是被大火烧毁的痕迹，昔日的田家村已经消失不见，到处都是长长的枯草，看上去十分凄凉。
“张献忠！你这个人渣！老子不宰了你，誓不为人！”牛虻狠狠地握住自己的一双铁拳，咬牙切齿的说道。
眼前的一幕显而易见，当时的张献忠在找不到牛虻的情况之下，泄愤似的将田家村烧毁，才有了如今的这一副凄惨景象。
“主公，你就放心吧，那个张献忠，哼哼……”
看到主公的故居被张献忠这个人渣焚毁一空，牛家军的将士们感同身受，一股股无形的煞气冲天而起、如同实质，栖息在附近的飞鸟都被惊吓得仓惶飞起，瞬间没入深山之中。
静静地望着只剩下青石围墙的老家，牛虻呆愣了一会，“胖子城，安排将士们扎营休息，明天清早出发，我先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韩城带领将士们忙碌起来，牛虻缓缓地走进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家中，到处细细的观察了一遍，席地坐在青石板上面。
对于这田家村，牛虻的记忆尤深，眼前闪过了一幕幕当年的场景，有着太多的感触：
一晃眼就是近十年过去，自己也从一个十一岁的小孩，长大到了现在的二十岁；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如今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一方大势力的主公，属于那跺跺脚，就能够让一方抖上三抖，一个掌控亿万人生死的存在。
然而，自己心中揣着一个不能够对任何人说的秘密，现在想想依旧犹如在梦中一般。
“庄周梦蝶、是梦非梦”，牛虻现在有点理解了这一句话的意思，感同身受。
“呵呵！”……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牛虻长身而起，仰头轻笑了几声，好像是卸下了一身包袱，提着大铁枪，用力抓紧抖出了几个枪花，神情淡然的走出了焦黑的小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