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湖畔枪声（上）
李春子好不容易才入睡，可睡得很不踏实，不清楚睡了多久，她就一下子惊醒过来，好像是听到了从什么地方传来“呯”的一声声响，但等她屏声静气地再谛听时却又无声无息了。李春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激灵坐起来赶紧下床，慌乱地披上棉睡袍冲出卧室。与其说是李春子听到了枪声，不如说是感觉到了一声枪响，她立刻想到家里的那支手枪，一个非常不吉利的念头推着她冲出卧室跑进画室。画室里并没有金海镇的身影，但李春子一眼就看见了写字台上那块红绸子和那个空皮枪套！她的脸色“唰”一下变得煞白。“天哪！”她失声喊道，揪着自己的头发，“天哪！”她掉头又冲进书房，还是没有金海镇，她旋即来到小客厅，依旧没见有金海镇的影子。李春子这下可真是有些失控了。“英哲!”她边往楼梯口跑边疯了似的大声喊叫，“英哲，英哲呀！”
李春子近乎失控的声嘶力竭的喊叫声惊动了楼里所有的人。最先是披着棉睡袍的英哲出现在三楼平台，他俯身看了一眼双手乱挥乱舞的李春子，即刻穿着拖鞋就往楼下跑，边跑边大声问：“妈妈，怎么了？”
在英哲身后紧跟着的是穿着棉睡袍的孝珠和秀妍，她们也慌慌张张跑下楼梯。
尹嫂和住在楼里的所有男女佣人也都披着外衣聚集到了大厅，每个人都是一脸恐慌地注视着披头散发的李春子。那个曾经监视过英哲的叫权承宪的男佣人也在人群中，很担忧地注视着李春子。
“奶奶！”秀妍跑到李春子身边，拉住李春子乱挥的手臂，“发生什么事了？”
“你爷爷不见了！”李春子大声说，声音颤抖着，“你爷爷不见了！”
这时，孝珠也来到李春子身边，她抱住李春子微微颤抖的肩膀，安慰她说：“妈妈，我们这就去找，别着急。”
英哲终于搞明白是爸爸不见了，那就立刻四下里找找，说不定在哪儿呢，不会有啥事的。于是，他对尹嫂说：“尹嫂，请你带人把楼里各处仔细查看查看，每一个房间都要看到。”
“是，二少爷。”尹嫂带着女佣们去查看各个房间了。
英哲又对权承宪和其他六七个男佣人说：“承宪，你带大家赶紧回去穿好衣服，然后在楼门外等我，咱们一起去院子里查看。”
“是。”权承宪带着几个男佣人匆匆离开了大厅。
“我也和你去找爷爷！”秀妍和英哲说。
“你在这陪奶奶。”
“妈妈陪奶奶就可以了，我去找爷爷。”
“小叔子，就让秀妍去吧，我在这陪妈妈。”孝珠说。
“好吧。”英哲说，又叮嘱秀妍，“快去换衣服，穿缓和些。”
“是。”秀妍应道，急忙跑上楼去换衣服。
“妈妈，你和孝珠嫂去小客厅休息吧。”英哲说，“我们去院子里找爸爸，他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你爸爸他是拿着手枪走的，拿着手枪。”李春子对英哲说。
听了妈妈说的话，英哲心里一惊。他眉头紧锁，可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孝珠说：“孝珠嫂，你和妈妈也要先去穿好衣服，别冻着，然后等我的消息。”说完，英哲赶紧上楼去换衣服。
孝珠搀扶着李春子回到卧室，坐到沙发上。“妈妈，不会有事的，爸爸一定是到花园散心去了。”孝珠劝慰她说，“英哲他们会找到爸爸的，放心吧。”
“他是拿着手枪走的……梅津将军送给他的手枪不见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孝珠轻轻抚摸着李春子的手，一个劲儿安慰她说。
当英哲和秀妍穿好衣服拿着手电筒快速走下楼梯时，尹嫂带着女佣人已经开始在楼里各个房间查找了。在楼外，权承宪和那些男佣人也都拿着手电筒聚集在平台台阶下在等候英哲了。
“咱们分两拨，我和秀妍还有承宪去湖边，其他人分散开查看整个院子。”英哲和秀妍走下平台，他简短地给大家分配完任务，随后就带着秀妍和权承宪小跑着去了湖边。
英哲、秀妍和权承宪仨人都打开手电筒照着路面，小跑着来到湖边，但在湖边一时看不到有人在。
“爸爸——”
“爷爷——”
“老爷——”
他们三人的喊声在空旷的湖面上空飘荡着。
“咱们仨分开找吧。”见听不到有啥动静，英哲就对秀妍和权承宪说，“我和承宪分开查看湖边，秀妍你就查看附近的地方吧。”
三个人立刻亮着手电分头去找金海镇。
英哲借助手电筒光柱仔细查看着昏暗的冰冻湖面和湖边的树丛，时不时大声呼喊着：“爸爸，我是英哲，你在吗？”就在他一步一步沿着湖边搜寻时，蓦地，他发现稍远处昏暗的路灯光照下，在一片丁香丛前的长椅上，好像是有个坐着的模糊的人影。“是爸爸吗？”英哲先朝着那模糊的人影喊话，跟着马上跑过去，待到近前，他看清了这个穿着大衣戴着帽子靠坐在长椅上的人的确是他父亲金海镇。他用手电照着低垂着脑袋似乎睡着了的父亲，试探着叫着，“爸爸，爸爸。”见父亲丝毫没有反应，英哲便走到父亲正面，蹲下身，用手电光照照父亲的脸，哪知就这一照可把英哲吓坏了，他看见父亲右侧太阳穴上血糊糊的伤口和大衣上凝固了的血迹，跟着英哲也就看见了父亲耷拉在椅子上的右手臂和手里握着的那支卢格手枪。
“爸爸，爸爸！”英哲双手抓着父亲的臂膀，拼力晃动着喊叫着。
此时，秀妍和权承宪亮着手电从远处跑过来。秀妍边跑边大声问英哲：“英哲叔叔，找到爷爷了？”
当秀妍和承宪将要跑到跟前时，英哲伸手拦住秀妍：“秀妍，你先不要过来！”
“我要看爷爷！”秀妍眼里噙着眼泪喊道。
“听我说，秀妍！”英哲严厉地对秀妍说，“爷爷现在很不好，你立刻回去给小岛正一院长打电话，请他马上派救护车来咱家。”英哲推推秀妍，“听叔叔的话，快去！”秀妍头次见英哲叔叔如此严厉的模样，才说转身往回跑，又被英哲拉住，“还有，你一定要记住别把这里的事告诉任何人，不要在一楼打电话，回你房间打，打完电话后别惊动奶奶她们，你再返回来。听清楚了？”
秀妍点点头，转身顺着一条林间小路跑了。
英哲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铺在地上，然后对一旁的权承宪说：“来，咱们把老爷抬起来放到大衣上。”权承宪跟着英哲来到长椅旁。英哲先从父亲手里取下那支手枪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随后对承宪说，“我抬上身，你抬腿。”他们俩一起用力抬起金海镇，把他轻轻放到英哲铺在地面的大衣上。英哲蹲下身，把父亲身上穿的大衣抻平整，又掏出手绢仔细擦着他太阳穴上和脸上凝固的血迹，随后把他头上的帽子戴端正。做完这些，他吩咐承宪，“你现在去大门口接救护车，然后带车到这里来。”
“是。”权承宪应道，赶紧往大门方向跑去。
秀妍和权承宪都走了，英哲觉得把该做的事也都做完了，于是他挨着父亲盘腿坐在冰冷僵硬的土地上，自言自语说：“爸爸，你不该这样做，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择走绝路。你这样离开我们，妈妈怎么办，我们大家怎么办，你想过吗？”说着话，泪水从英哲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仰起脸，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爸爸，你干嘛非要这样做呢？”
权承宪跑到大门口，敲敲门卫室的门叫醒了值班的宋志宇。宋志宇披着大衣打开了门，问权承宪：“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干嘛？”
“老爷出事了！”权承宪低声说。
“出什么事？”宋志宇惊讶地问。
“他在湖边打了自己一枪。”
“还不要紧吧？”
“说不好。”权承宪含含糊糊地说，“大小姐叫了救护车，二少爷让我到大门外等着接救护车呢。”
“咱们老爷命大，应该没事。”宋志宇说，跟着就打开大门，和权承宪一起到大门向远处张望，等着救护车。
这时，秀妍打着手电，急急忙忙回到了湖边。她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爷爷，便和英哲说：“救护车马上到。”
“奶奶她们没看见你吧？”
“没有。尹嫂和几个女佣看见我了，我已经嘱咐她们别泄露看见我的事。”秀妍说完，蹲到英哲身边，问英哲，“爷爷怎么了，是喝酒了吗？”
“爷爷离开我们了……”
“啊？！”秀妍不相信英哲说的话。
“爷爷开枪自杀了……”
秀妍立刻凑近金海镇，一摸他的手是冰凉的，再贴近他的脸这才发现他脸上的伤口和血迹，也才看清他紧闭着的双眼。“爷爷呀——”秀妍一下子跪倒在地，虽竭力控制着自己可还是耸动着肩膀抽噎起来。
英哲没有劝秀妍，他自己眼里也是满含泪水。
在冰冻的湖畔，寒风瑟瑟，树影斑驳，秀妍嘤嘤的哭泣声显得格外悲凉。
这时，在通往湖边的路上，出现了汽车灯光，英哲知道这是医院的救护车到了。他擦干眼泪，轻轻拍拍身边的秀妍说：“秀妍，救护车来了。你要坚强些，咱们还有事做呢。”
说话间，救护车已停在了英哲近前，车门打开，带路的权承宪和四个医护人员从车上下来，其中有两个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一个医生和助手蹲在金海镇身边，借助英哲的手电光照仔细查看了金海镇头上的伤口，又用手指摸着金海镇颈动脉，稍后他起身吩咐抬担架的急救人员说：“马上抬上车。”
当急救人员抬金海镇时，医生低声对金英哲说：“谷川先生，谷川副总裁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金英哲点点头：“是，我知道。”
“请谷川先生和我们回医院吧？”
金英哲点点头，然后和权承宪说：“承宪，我和大小姐去医院，你赶紧回去告诉老夫人，就说老爷身体不适，我和秀妍送老爷去医院了。告诉老夫人别着急，稍后我会和家里联系。记住，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是。”权承宪说完掉头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