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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梨卷·燃萼楼(6)

(十五)

“大哥,门外有个书生求见!”

庭院中,赵北客被手下的问话惊醒了神:“书生?”

“是,他说他叫杨逊。”

“操,他来干什么?”赵北客蹙眉,眼角皱出一丝笑意。

杨逊进了门,赵北客苦笑道:“你来得不巧,没法子请你喝梨蕊粥了。”

杨逊道:“赵兄,我听说……”

赵北客打断道:“杨兄弟,我先讲明,不论你在镇上听说了什么,那都是我赵某人的私事,不劳你操心,你若要多管闲事,休怪我翻脸。”

杨逊道:“赵兄这是何苦?何况与天霜堂为敌,本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

赵北客两眼一瞪:“你要和天霜堂作对,自去庐山总舵,别在我镇子上。”

杨逊微笑道:“既是如此,你我各行其是,我在镇上多住两日,总不碍着你吧?”

赵北客沉默片刻,叹道:“杨老弟,你若执意如此,就帮我一件事。这事让别人办,我不太放心。”

杨逊道:“请讲。”

赵北客道:“等到凌晨寅时,劳你将我家眷护送到渔阳城里,安置在我朋友家中。”随即说了地点。

杨逊道:“萍水相逢,赵兄肯将家眷托付给我,那是莫大信任,自当从命。只是……那地方不近,明日正午我赶不回来吧?”

赵北客道:“在辽东,你已帮过我一回,我极承你的情义;明日正午的事,说到根上是我和南公子的私仇,你就莫插手了。”

杨逊久久不语。

赵北客道:“你若看得起赵某,想交我这个朋友,那就答应我,寅时送我家眷出镇。”

杨逊叹道:“……好,我答应你。”

“多谢。”赵北客拍了拍杨逊肩头,对手下们道:“你们都睡觉去,我和杨老弟说几句话。”

赵北客在庭院里踱步,找准了地方挖出两坛老酒,笑道:“这是我当年从江南返家后不久埋下的,是时候喝了。”

两人在庭中石桌旁坐下。对饮了一碗,赵北客道:“那日一别,细想你所言,我的刀术,倒真可能是得自云公子。十多年前的事了,我给你讲讲吧。”

(十六)

“当真?”

暴雨荒庙中,听天霜堂的人说愿助他复仇,三人一时都难以置信。

“自然当真!入我天霜堂,一切都好商量。”

他半天没开口,小七和张六望着他,等他拿主意。

最终他还是没答应。天霜堂在武林中颇有恶名,投靠他们,那是当了走狗,即便能报得大仇,也有辱大丈夫的刚强侠义。

岂料谢绝邀约后,天霜堂众人翻了脸。

“三位是瞧不上我天霜堂?”、“给脸不要脸,既非友,那就是敌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双方剑拔弩张,他心里却似隐约松了口气。这趟北归,本也没多高把握能胜过柳飞,在这荒野中拼一场也好,不负男儿豪情,好过到了家乡复仇不成沦为笑柄,再受耻辱。

眼看两方人即要动刀拼杀,庙外忽然传来叮当的环佩声,声声清透空澈,暴雨惊雷也不能压低。

惊疑中,一个白衣年轻人走入破庙。赵北客骇然发现,这人没撑伞从雨中行来,衣衫竟未被淋湿。

来人约摸十**岁年纪,赵北客与他对视了刹那,心头恍惚一震,仿佛万千思绪都被他一眼看破。

那年轻人竟似对庙中情形了若指掌,对天霜堂刀客们道:“从明日起,我就不再用刀了;诸位一路上多有恶迹,我最后一次使刀,当去恶扬善。”

一个刀客听得不耐,挥刀砍来。年轻人袍袖微扬——

庙里霎时闪过一抹弧光,似秋水上骤然斜落一道残阳,远山间倏忽横披一缕朝霞。

那刀客倒地而亡。

赵北客脑中钻入了一点灵光,脱口道:“你……你能再使一次吗?”

那年轻人道:“好。”白衣晃动,惊鸿过眼,又一名天霜堂刀客气绝栽倒。

赵北客不自禁道:“太快了,太快了!能慢些出刀吗?”

年轻人微笑颔首,暗夜中再度绽出一线清光,血花飘落如絮。

赵北客道:“还是太快了。”

年轻人道:“那我再慢些。”随手又出了一刀。天霜堂刀客顷刻毙命四人,余人惊骇欲绝,一窝蜂奔逃出庙。年轻人也不拦截。

赵北客惘然道:“唉,还是没看清。”

年轻人闻言走到破庙漏雨处,那里的地面上积了一小片水洼。他俯身在水洼上写了个字,迈步出庙。

赵北客忙凑近来瞧,是个“刀”字。那字写在水上,竟悬停了片刻才流散,赵北客陷入迷思,若有所悟。

他醒过神后冲入庙外雨中,一口气奔出数里,见沿途倒毙着几个天霜堂的刀客,却早没了那年轻人的身影。

那夜之后,赵北客刀术大进。回到渔山镇,三两招便击败了柳飞。

(十七)

赵府庭院中,赵北客讲完后叹道:“老实讲,那夜我并没看明白那年轻人的刀意,思索至今,仍没弄懂。我只是模糊感悟到了刀光中的些许残影,虽然似是而非,不成气候,但也足够我回乡复仇了。”

杨逊道:“赵兄终归与云公子心性迥异,想是因此才极难明悟他的刀意。”

赵北客道:“你说得没错。唉,云公子是江南人,杨老弟你也是江南人,就连老赵我,其实也是个江南人。”

杨逊道:“何必强分南北?凭赵兄气概,到哪儿都是慷慨豪侠。”

赵北客笑了笑,道:“来,喝酒!”

夜渐深。那晚赵北客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往事。有些是在江南的事,有些是在北方的事,有些说得详尽,有些却讲得含糊。还有些杨逊则没听懂,比如赵北客反复叨念的白鹿。

“杨老弟,不怕你笑话,我在江南那十年,爱干净,总是穿新衣。”赵北客醉眼蒙眬,嘴里嘟哝着,“小时候我爹说,去别人家做客,要穿新衣……我在江南,那是去做客!我告诉你,我呀,迟早要回我的家……”

杨逊默然听着这孩童般固执的话语,给赵北客倒了一碗酒:“不是早回来了吗?”

“是呀,回来了。”赵北客举起酒碗,又放下了,“可是没能留住我那俩好兄弟,我让小七做春雪楼的掌柜,他都不肯做……”

杨逊苦笑:“你那位朋友志存高远,你让他当掌柜守着春雪楼,他自然是不大情愿的……”

“可那是我能给的最好的了……”赵北客饮干碗中酒,眼神愈发蒙惺。

“张六啊,两年前你派人传信,让我去扬州住几天,我没去……可我不知道那时候你得了重病啊……没能见你最后一面,是我不对。

“小七,你让我去辽东,我快马加鞭地去了……可没想到,你堂主当太久了,把人当怂了……

“你俩都走了,我当初埋下的两坛子好酒,你俩谁也没喝上……”赵北客静了片刻,又嘟囔道,“唉,都走了,江南人就是靠不住……杨老弟你说说,江南有什么好?江南的歌儿都是软绵绵的,江南人也是软绵绵的,鬼点子多;江南的景儿还是软绵绵的,到处是轻烟软雾,哪里比得上北地的风冷雪彻?”

杨逊轻叹一声,无言以对。他知道,不是江南不好,也不是江南人不好,而是赵北客人生最不好的时候是在江南流亡,所见便都不喜欢。

赵北客说完头一垂,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雪后的晴夜,天星清亮欲滴。

临近寅时,赵北客睡醒了,飒然站直身子,皱眉道:“杨老弟,昨晚和你这个江南人喝酒,带得我也婆婆妈妈了,哈哈哈!”

杨逊一笑。

赵北客招呼来一个手下:“他身手利落,陪你同去。”

杨逊道:“我一人即可。必不辱命。”坚持许久,赵北客只得作罢。

萍水相逢的两人默然对视了一眼,杨逊护送着赵北客的家眷出赵府,离开了渔阳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