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河陈尸现场的李树的化验结果也在两天以后出来了。结果虽然是出人意料，但也还是在慎微预想的范围内。李树出来大范围移栽的痕迹之外，在树根和树液的提取物中，也发现了残余的致幻剂的成分。
李树是经过人为加工本身就带有致幻剂的，所以金河才会摄入致幻剂。
他那样的人，不会傻到随便吃别人递过去的东西，所以，要他上当，就只能采用让他自己放松戒备的方法。趁他精神处于空荡的状态，再在松弛的情况下让他自己摄入他们要他使用的东西。
慎微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用的是什么方法。先把人逼上绝路，迫使他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随之给予一个放松的机会。在人精神最松弛的时候，再实现他们的计划。慎微冷着脸，翻看着由实验室递出的报告。
明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这又是一桩毫无人性的案件。
慎微的表情像是吞了千年的寒冰，半分热度也不剩了。
他久久站立着，仿佛与外界断绝了五感。等人差不多全部散去，慎微也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直到明晰抽出了他手里的报告，捏住了他攥紧的拳头。
“慎微，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又在责怪你自己。是不是？”
慎微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受了什么伤害的孩子，眼神澄澈而脆弱。明晰紧了紧慎微的手：“那不是你的问题，相信我，那不是。”
慎微这一回的反应稍好了一些，抬起眼看了她很久，才又重新默默低下了头。
在一起那么久，明晰第一次看到慎微用那么绝望的眼神看她。从前即便是要分手，或者拒绝她，又或是面临着秦涛的威胁，慎微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力不从心。起码他的神态，从未这般疲惫过。
明晰看着他这幅样子，越发的心疼，却没有什么话能够用来安慰。
语言表达的局限和词汇的匮乏，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慎微其实也并不需要明晰劝慰。她所说的他都懂，只不过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想多，便只能攥住她的手，借此获得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明晰安安静静站在一边，没有太多话，却时不时地问几声“觉得怎样了”，或者是“心情好点没有”。若是以前的慎微，肯定会认为自己烦透了这些话，现在听着只觉得她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就已经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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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情绪调节完毕以后，工作的重心便立刻放到了警局找到的金河生前的最后一段视频的检查上面。关于大学的工作，慎微已经完全推开，没有再多余的麻烦，可以专心应对接下来来自秦涛那一边的挑战。
而明晰的重心，除去解剖工作的后期，便全部放在了柳芸身上。
柳芸作为一颗弃子，必然会引来秦涛那一方的黑手。明晰私心里本就不愿意柳芸因为这样的原因遭到迫害，加上想要顺着她找到更多线索的想法，明晰对柳芸的监控算是全方位细致入微了。
柳芸也不知道是完全没有察觉还是已经放开无所谓了，日常生活竟然没有一丁点的改变。即便是警局里所有人都难免用有色眼镜对待她，或者是在她的背后说些什么，柳芸也一改恍若未闻，一直过着自己的日子。
明晰每天这样严密的盯着，一连几天，竟然没有一点点的突破，只能干着急。
顾云鹏和林蓉蓉多少也发现了一些明晰的行动，便趁着明晰再茶水间凑上去问：“明晰啊，你是不是这几天在监视柳芸啊？局里发现她的不正常要抓她了吗？”
明晰嗔怪地拍了一下林蓉蓉的脑袋：“没定论的事，先别瞎说，别给我打草惊蛇。”
林蓉蓉捂着额头，仍然一脸的求知欲：“哎呀，我和鹏鹏观察你好几天了，你这几天连和慎教授吃饭都没时间了，还说没有！”
明晰只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他们俩拉到一边慢慢地说：“你们也不要声张出去，大家毕竟也算是同事。只是今后，如果你们发现了柳芸有什么动静，也要跟着，或者提醒我，知道吗？”
顾云鹏和林蓉蓉笑得一脸谄媚，像足了听话的小狗。
明晰也不愿意和他们再多说下去，匆匆忙忙冲了一杯燕麦粥就回了办公室。
柳芸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由于局里一直没给她排任何的任务，她就越发显得轻松。桌面上无比的干净，只有一叠书和一杯茶。
见到明晰进来，柳芸甚至冲她极为温和地笑了一笑，差点把明晰的胆给吓破了。
眼下是对方主动示了好，明晰也不能完全不给反应，便也冲着她龇牙一笑。柳芸像是变了个人，眼里满是温情，看着明晰逗好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明晰后背发麻，正想要逃出去，顾云鹏和林蓉蓉就端着两杯水，神态自若地走了进来，就好像刚才借口出去向明晰打探消息的不是他们一样。
明晰坐回自己的位子，在心里默默骂了句无耻。
林蓉蓉端着水杯，经过柳芸的桌前时，许是太紧张，手上的杯中有几滴水洒在了柳芸的桌面上。按照前几天柳芸的状态来说，这样一来办公室必定又是一场恶战。
可是出乎林蓉蓉意料的是，柳芸只是淡然一笑：“蓉蓉啊，你这丫头，怎么越大越不让柳姐省心呢？”
林蓉蓉有些愕然地站着，柳芸仿佛在那一瞬间变回了原来那个对林蓉蓉如同亲生孩子的柳芸，林蓉蓉这么一激动，险些就在她面前落下泪来。还好前几次争吵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林蓉蓉一时难以相信柳芸说话的真实性，只好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端着杯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刚刚那一幕，震惊的还有顾云鹏。
前几天的柳芸，反常就反常在她对顾云鹏的态度，可是这次进来，柳芸不仅一眼没看顾云鹏，还突然对林蓉蓉那么亲切。顾云鹏有些怔然，望了一眼明晰，见明晰也摇了摇头，便有些难以理解地将头靠在了桌子上。
林蓉蓉看了一眼顾云鹏，伸出手去拍了一把。
两人相望，眼里尽是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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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晰当天回家就把这些事情全部告诉了慎微。
慎微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至少会分析。
“这么看来，今天的柳芸像是她自己了？如果真实和虚假在她的身上交替，那就只能说明，她还是柳芸，只是被催眠了。”慎微从厨房端来两杯纯净水，摆在明晰和自己面前，声音淡淡。
明晰仍然难以理解：“可是这样善于催眠的人，真的有吗？”
慎微将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一些，权衡了一会儿，并不直接回答明晰的问题，反倒是将食材举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她一起进去做饭。
明晰一个人想也想不出什么结果，便跟在慎微身后进了厨房。
慎微一边清洗着手中的油麦菜，一边跟明晰如同讲故事一般地说：“以前我曾经听一个老教授说过美国的一桩通过催眠杀人的老案子。凶手通过催眠被害者，使其杀害了妻子和两个孩子，随后饮弹自尽。最后凶手虽然落网，却因为他的手上并没有沾上那些人的鲜血而只能无罪释放。不过这是老案子了，如果是现在，他一定会被判刑。”
明晰听得将信将疑：“那么早之前就有人用催眠术杀人？”
慎微的回答是肯定的：“发明催眠术的人，本意只在于治疗。可是后来，随着催眠技术的广泛应用，也被某些心术不正的人用于进行见不得人的事情。国外还发生过很多利用催眠术来达到**妇女的目的的案子。在国内，拐卖也是常见的事情。现在的催眠术有一个分支，就是专门的心理控制术，这个门类控制很严格，要学习也不是简单的事……”
慎微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
“所有警察中，有没有学习过这一类专业的人？”
明晰愣了一下，而后老实地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我们这种小地方的警察应该没有具备这种才能的人才。”
慎微自嘲一笑，手中的油麦菜正好全部洗净。
“我也该想到没有。即便是秦涛将人安排在这里，也至少会为那个人换一层身份。他不会那么傻让我们查到。”
明晰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有些闷闷的，转移话题：“那么之前关于植物学专业被开除的人员名单，你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一条，慎微倒是难得的有了好消息。
“先前忘记和你说，符合‘攻读植物学并且被开除’这个条件的人，在整个桐县一共有八人。这个数字算是比较方便寻找了。更有趣的是，其中一个人，我们曾经见过。”
“是谁？”明晰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慎微将油麦菜扔下锅，加了蒜蓉一起炒。在蒜蓉油麦菜的香气中，慎微隐隐露出了几分笑意：“陈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