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条长达半身的伤痕，在场的人均是抽了一口冷气。淤血深入骨中，可见是生前就成了这样。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被击打出这样一条鞭痕，想着都觉得肉疼。
明晰不动声色看着这一条伤痕，眸色渐渐转深。她取出一把更为专业的解剖刀，仔仔细细将尾椎处骨质较为松脆的地方慢慢划开，向上深入一些，对准有一大块淤血的地方轻轻挑了两下，用镊子取出了一小块骨髓。
站在明晰身后的一个小警员受不了这样的视觉冲击，直接甩开手中的记录册，冲向一旁呕吐起来。明晰脸上满是愠色：“以后谁还想要这样的，就别跟来！”
警员们噤声，不再说话，一个个盯着明晰手中的小片骨髓。
慎微由远及近，慢慢走过去，站在明晰的身边，从她手中接下了镊子，将骨髓放入早已准备好的真空袋里，捏在手里，细细地看。
那片淤血已经凝固成形，深入骨髓，而这已经全然化为一体。慎微手里捏着袋子，问明晰：“由这块淤血能不能看出来死亡时间和受伤时间？”
明晰点了点头：“现在我只能给你肉眼看出的数据，并不精确。从化瘀情况看，受伤是在死亡之前大约一小时内，而死亡时间，应该已经有两天以上。”
两天以上，也就意味着，在他们发现金河失踪的那一天，他就已经丧生在这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之间。
慎微不着痕迹叹了口气，将真空袋收好，递给了身后的人，随着明晰进行下一步的检查。由于尸体的残损，有些常规的检查没法再做，只能选取非常规的办法。
明晰接下来要进行最为血腥的头颅解剖。
所有自认为接受不了的警员全部被慎微调开，只剩下几个经验辈分较老，也见过世面的警员在一旁协助。
明晰本来是想要慎微离开的，他却执意要守在一边。明晰叹了口气：“你一个读书人，又不常见这些画面，一时间受不了晕厥了怎么办？”
慎微失笑：“我什么时候这样娇弱了？你验你的，我在一边看着。”
他这样坚持，明晰也不好再说，就让他站远一些，远远看着就好。慎微这回倒是很听话，依言站得远远的，但是眼睛却没挪开。
明晰正式开始解剖。画面果然血腥又恶心到了一定程度。慎微在期间都免不了避开了两次眼，唯独明晰，一直认认真真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半分没有遗漏，一直解剖大最后结束，明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脚已经彻底软了。
慎微心疼得不行，几步上前，抱住了明晰。
明晰脸色发白，脸上还有些冷汗，一看就是刚才强忍着的结果。就连开口说话都带着些淡淡的晕眩感：“慎微，这具尸体的颅骨和残存的大脑部分并没有收到很严重的伤害，还可以用。回到局里，我再进行一次详细的检查。就这么粗略看来，像是有什么物质克制着他的神经元。”
“又是致幻剂？”慎微拧着眉，一边安抚着怀里的明晰，一边做出猜测。
明晰点头：“大概是这样。”
慎微报抱紧了明晰：“有结果总是好事。明晰，难为了你。”
明晰摇头，将身上的重心放在慎微的身上，真正露出了疲累又难受的表情：“不累，只是那头骨真的是太恶心了。”说罢还笑了笑，惹得慎微越发一阵心疼。
正巧明晰完工了，郑局长也宣布收队，慎微便这样半抱着明晰，索性走在前面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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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现场的确找到了如明晰所说的，李树的残存痕迹。另外，对足迹和指纹的检查，也正如慎教授所说，毫无痕迹。”顾云鹏就在车里，对慎微汇报刚才的判断结果。
慎微看着在一旁喝水的明晰，皱了皱眉：“李树的检验结果要什么时候出来？”
顾云鹏想了一想：“保守估计，两天后。”
慎微点了点头，情绪并没有外露。
明晰一边喝着水，一边却在注意着林蓉蓉的表现。她的反应有些不太对劲，从上车开始，就一直是顾云鹏在说话，一贯爱说话的林蓉蓉反倒没了什么话。
明晰偷偷挑眉看了她一眼，林蓉蓉正低着头，看着地面某一点，神情显得呆滞而匮乏。明晰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便干脆伸出手在林蓉蓉面前挥了一挥：“蓉蓉，想什么呢？”
林蓉蓉被吓了一跳，猛地惊醒，有些不安地看着明晰。顾云鹏笑了笑，将林蓉蓉的手捏在手里：“蓉蓉就是刚才看见了你解剖的画面，受了些惊吓。”
慎微闻言，额角一跳：“你也不看好她，女孩子看这些东西总会害怕，就连明晰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能够由我去验，我也不会让明晰看这些肮脏的东西。”
明晰听他这样说便一笑：“看你的样子说的，好像你完全不觉得恶心一样。不知道刚才在一边偷偷哭的是谁！”
林蓉蓉闻言也笑了起来：“慎教授也怕啊，明晰，你真的是太勇敢了……我就瞄了一眼，震惊到现在，你这是亲手……”
明晰轻咳了一声：“这事就不要再说了，我现在想起来都恶心。”
车里又笑开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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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警局明晰的工作仍然不算完，匆忙换了衣服就要进验尸室去进行正式的尸检。先前的化学检验工作有新来的人员替代，不用明晰再去费心，也多少为明晰省了些事。
慎微担心明晰的身体，要求跟着一块儿进去，却被明晰推了出来：“你呀，在外面等我就是了，最恶心的一项检查已经过了，接下来的事情都是我的强项，不要紧。”
慎微也不懂这些，明晰说了就只好在外面等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多一点，明晰才从里面出来，表情显得十分凝重。
慎微走上前，询问明晰尸检的情况。明晰长叹一口气：“颅骨内容物的检查，发现其中的确有致幻剂。与在穆婷婷体内发现的成分一样，是冰*毒和大麻，并且连含量也惊人的相似。”
“相似？”慎微拧起了眉头，“他在炮制。”
此言一出，就连明晰也震惊了。秦涛不仅在向警方示威，他还在炮制着一场场的死亡。他将这些人的性命，当作自己游乐场里的玩具，随意摧残。
明晰捏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慎微继续往下说：“如果他是在炮制着这样的死亡案件，那么足以说明，他已经不仅是一个毒贩，更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他的心理已经开始出现病态的症状，再不加以控制的话，演变到最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失去心智见人就杀的魔鬼。”
明晰愕然，抬起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慎微看了她一眼：“还有什么检查结果？”语气中还带着一些没有甩脱的冷然。
明晰是心也是冷的，这样的情况谁都不会好过。“还有就是对死亡时间的确定，基本是五十二至五十三小时前，也就是两天之前的下午。”
慎微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坐进椅子里，神色颓然。
明晰心情也不好，在他旁边找了个地方随意地坐下。刚一坐就被慎微拉住了手。
“明晰，他怎么会变成这么残忍的人？”慎微眼睛闭着，明晰看不到他的情绪。只见他淡淡仰着头，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的手指握在椅子把手上面，微微发白。
明晰将椅子拉近他一些，轻抚着他的手背：“慎微，这些事情，你原本也是无法预料的，又何必这样子责怪你自己。就像你安慰我的一样，这不是我们的疏漏，更加不是你的过失。”
慎微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笑意：“的确。可是明晰，我曾经放走了他，在一次原本一定会成功的抓捕行动中，因为我的一时权衡，错失了至今为止唯一一个绝妙的机会。”
明晰有些震惊，但紧接着心中涌起的更多是心疼：“慎微，你又何必这样折磨着你自己？什么叫做‘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慎微，你相信我，我们马上会等到第二个。”
慎微仍然闭着眼睛，没有看她，明晰的话他又何尝不懂，只是这些事要放开心结，又是如何的难。慎微仰着头，渐渐偏向明晰，直至靠在她柔弱的肩上。
“让我这样靠一会儿。明晰，我很感谢你。”
明晰调整了自己的坐姿，找了一个让他更加舒服的位置。拿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他的后背：“慎微，过去了。都过去了，接下来只要看向前面，把接下来的工作全部做好。”
慎微淡淡地应声，明晰轻轻地说话。
办公室的气氛静谧极了，如同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互搀扶、拥抱，走过一个又一个艰辛又坎坷的人生困境。明晰柔嫩的手心贴着慎微有些薄茧的温热掌心，只觉得人生已经在这一刻得到了她最想要的圆满。
之于慎微，又何尝不是如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