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博的死，是慎微和明晰都没有想到的。同时，他们也对孙燕，产生了一些怀疑。如果她是真正设计了这一切的人，那么她应该知道，杀死张文博，无异于引火上身。她倘若有那样的头脑，就不可能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天台有警方的部署和埋伏，一旦出了一点点差错，就有可能被当场抓住。
如果之前警方还把孙燕当作嫌疑人，那么现在，孙燕的嫌疑已经全部排除了。
孙燕，的确是个隐藏很深的女人，却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个冷酷的杀人凶手。
当然，这一切推理成立的依据，或者说是前提，是这两起事件，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慎微从纹身店老板那里借了名册，驱车带着明晰，火速赶到了再一次出事的天台。楼梯上挤满了前来看现场的民众，警方正在吃力地维持现场。慎微一看见那么多人，当即皱起了眉，在郑局长耳边低语了几声，郑局长便立刻叫人将现场无关人员进行疏散。
很多时候，犯罪嫌疑人会混入围观群众，尤其是高智商的罪犯。他们将自己那些轻蔑、麻木不仁的眼神，隐藏在胆小市侩的表层下，与其他人一起，欣赏自己的视觉盛宴。他们冷酷而无情，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只是一场游戏。
慎微的眼睛在出现在现场的人群中快速扫过，人群的表情各异，有人戚戚惶惶，有人谈笑凑趣。这些都是正常的表情，最可怕的是隐藏在其中的那些当面装得恐惧而转过身就去谋划下一场阴谋的精神疾病患者。
明晰知道慎微在看什么，也一直不停地打量着被警方逐渐推出天台门外的人群。
慎微在大门合上的瞬间收回目光，与明晰对视了一眼：“发现什么了？”
明晰冲他得意地笑了一笑：“我刚才着重看的是第三排左右的人，有两个人显得奇怪。一个是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眼里却隐约在笑；另一个是与他相隔两个人左右的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尸块没有挪开。”
慎微眼里荡起一抹笑意：“这两个人也在我的名单上。另外，我还看到了另一个人，只是暂时还不能确定。这样吧，我们回去查出那两个人的身份后，与纹身店名单进行对照，看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新的结论。”
明晰粲然一笑：“好啊，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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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遣散无关人员的小民警接了慎微一个电话以后，就找了几个人，分别跟着那几个被怀疑的人，以便查出他们各自住在哪一间房。
慎微在电话里简单说了一些原因，不过没有说他们是嫌犯，只是对小民警说这些人可能会有危险，让他们前去保护。明晰正有些不解，想要问慎微为什么不直说。慎微看出她的疑惑，正要回答，眼角却瞥见了角落里的细微闪光，像是相机的闪光灯，皱了眉，快步朝着大门前走去。
果然，门后躲着一个人，正在录音和拍摄他们所有的行动。
慎微有些怒，将那个人从门后揪了出来。那个男人摔倒在地上，穿着一身休闲羽绒服，带着金丝边眼镜，手里拿着一台DV和一根录音笔。
DV和录音笔上的红灯仍然在一闪一闪，明晰一看到就冒出了火，将DV一把夺过狠狠按下了关机键。那个记者倒是识趣，自己把录音笔关了，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有些油腔滑调地和他们谈判：“我是桐县报社的记者，这一次的案子是由我跟进的，两位警官，能否提供我一些独家消息啊？”
明晰觉得他有些不要脸，却不好直说，只能愤愤地打开他的DV，将刚才拍摄的一些内容全部进行了删除。
那个记者也不恼，反而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没事，反正今天拍的也不是什么大新闻，下次小姑娘你赔给我一些什么猛料也就算啦。”
明晰被他惹怒了，正想要发火，却被慎微一只手按住。
“这位记者先生，怎么称呼？”
那个记者也没想到慎微还会问他，愣了一下便又笑开了，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慎微。“在下金河，桐县报社的记者。”
明晰瞥了一眼那张名片，抬头却见金河正用一种极其微妙的眼神看着慎微。
明晰觉得很奇怪，却说不出金河哪里奇怪。只是他看着慎微的眼神，像是有什么图谋，看得明晰很不舒服。
慎微将金河的名片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金记者，既然今天没有什么新闻，那还请你先回去吧，不要妨碍了公务。”
金河应得很快，拿过明晰手中的DV就要走。
慎微也拉着明晰往相反的方向走，明晰却突然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一转过头，金河果然还在原地看他们，见明晰转过头来，便笑着挥了挥手。
明晰转过头，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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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民警们跟着那两个男人，很快就得到了关于他们的身份信息。
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叫做魏源，今年4岁，自己有一家小公司，他的妻子去年重病去世，他也因为拿到了高额保险金而跻身社会名流。关于他的传闻很不好听，大部分是说他为了拿到保险金，拔掉了他妻子的呼吸机。
看相貌，魏源长得不算难看，却过分平庸。唯一特别的就是他的眼睛，在每一刻都显示出一股子冰凉的审视意味。他的证件照上在淡淡地笑，可是眼睛里面的寒意，却能够顺着照片流淌出来。
这个人一定有问题，明晰在心里暗暗地想，然后侧过身去，看慎微手里的第二份资料。
第二个男人叫沈云天，已经58岁，带着金丝边眼镜，显得像个老学究。但是他对尸体的过分关注还是让明晰觉得他更像个老变态。
沈云天原本是福彩公司的职员，后来退休以后，女儿给他买下了这里的房子，让他安度晚年。
慎微看了一眼明晰的表情，饶有兴味地问了一句：“明晰，看出什么了？”
明晰看慎微给了她这个表现的好机会，恨不得把尾巴都翘起来了：“这两个人的钱，来历不明。”
慎微挑了挑眉：“继续。”
“魏源的钱，来自于他的妻子的人身保险金，而传闻虽然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因此魏源很有可能，真的做了不光彩的事情。至于沈云天，他是福彩公司的员工，那他就有可能涉嫌骗取福彩奖金，或者内部造假，再用别人的名义给自己添置房子。一旦有了财产上的不干净，就有了怕被人知道的秘密。张文博很有可能就死于这种隐秘的原因。”
慎微点头，瞬间又转过头问她：“那么，之前张月英的事呢？你放在一起考虑没有？”
明晰愣了一愣，她的分析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前提，是张文博不是杀死张月英的凶手，而只是一个知道了他们所谓的秘密的普通人。
慎微看了一眼明晰呆愣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明晰有些羞恼，红着脸没有再说话。
郑局长他们原本听着明晰的分析，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被慎微这样一提，才有了些顿悟的感觉，也都觉得懊恼。原本这个案情已经走在逐渐清晰的轨道上，却发现轨道就是偏的。这种不好的情绪，打击了所有的人。除了慎微。
在其他人都散开后，慎微才开口对明晰说了一句宽慰的话：“这一件事的复杂程度，并不是你现在就能够一次性解决的。”
明晰却听出了一丝端倪：“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我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想，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可能性。”
明晰一听他果然有想法，眼睛霎时间变得晶晶亮：“你就告诉我吧，实在不行，给一点点提示也好啊！这样太难受了！”
慎微把眼光移开，明晰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却突然出了声：“这一件事，你有没有发现死者和我们怀疑的人，全部都有秘密？”
明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我们已经走上了真正的凶手为我们铺好的路，正在一步步，把他想要我们查出来的人和事，端上台面……”
慎微神色有些凝重：“这一次的对手，绝对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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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微当天就把明晰接到了自己家里，连夜赶出了一份整合资料。
六张铺平的白纸上，依次写着六个名字，和疑点。张月英、万余和、张文博、魏源、沈云天和孙燕。
张月英，突然之间白手起家，一夜跃为女富豪。
万余和，涉嫌出国洗黑钱和非法交易。
张文博，加入了黑帮门派，并且有可能涉嫌杀害自己的姑母。
魏源，涉嫌谋害妻子，骗取高额保险金。
沈云天，涉嫌利用公司漏洞，诈骗福彩奖金。
孙燕，刻意隐藏身份，且根据邻居反映，家中多次进行大规模聚会，值得怀疑。
这一章名单一出来，慎微和明晰都是一愣，这就是一张公寓里的罪行录。几乎所有牵涉在这件事中的人，全部由着或大或小的违法犯罪行为。
慎微皱着眉，这一件案子，看着越来越像是……
“这是惩罚。慎微，这是凶手在惩罚这些人是不是？”明晰突然开口，眼睛里是说不出的浓黑色。慎微看了她一眼，便点了点头，显得很是沉重。
这一次的凶手，高明之处，在于他完全掌握了警方的动向，甚至不仅仅是掌握，而是控制。警方在他的手里，就像是提着线的木偶，完全**纵着。
慎微看了一眼明晰，将自己之前的另一点发现告诉她：“在先前锁定魏源和沈云天的时候，我注意到了现场的一个民警，我之前并没有见过他，而且从我看他的角度，他似乎正在和魏源和沈云天传递着什么信息。”
明晰一惊：“民警？”
慎微点了点头，继续说：“之前我虽然和局里的民警不是太熟，却清楚的知道，我绝对没有见过他。后来我注意了他一下，他一直负责疏散人群，却没有做出任何挡住人群的动作，反而为现场的人群提供了一个可以突破的薄弱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很有可能，他就是这一次事件里十分重要的人物。”
明晰也像想起了什么：“那天我也看见了一个不是很熟悉的民警，正想要去问他，他就避开走到一边去了。我当时急着找你，就没有理会他。”
慎微眼睛里掠过一道锋芒：“你看见他的脸了？”
明晰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发现那个男人在她脑海里的印象极淡，已经几乎没有了影子。她只知道，那是一张极其让人容易忘记的脸，因为他长相平凡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慎微看明晰想了那么久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也只好拍了拍她的头，让她自己先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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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调查工作仍然正常进行。
慎微和明晰负责比对公寓住户的人际网与纹身店的名册交叉部分。
明晰翻阅了一上午的纸质资料，头有些疼，但是看见慎微在一边皱着眉的样子，还是忍了忍，坐在他身边沉下心来继续翻看着材料。
这两份名单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这样的发现又不由得让明晰蹙起了眉。这一次的对阵，警方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尽管有慎微这样的专家坐镇，但还是没能得到一点关于凶手的线索，除了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纹身。
“慎微，我们这样查下去，会有结果吗？”
慎微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明晰，我们目前没有任何头绪，那些名单，以及那个纹身，都有可能是凶手留给我们的。”
明晰一听顿时就来了气：“你知道没用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查？”
慎微牵住她的手，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他想要我们查，明晰。他想要看我们查纹身，核对名单，把我们带到他早已规划好的路线上。虽然很无奈，但是明晰，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照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