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清晨。
“又要去剧院啊！”歌洛莉娅抱怨道，“贵族都这么喜欢在剧院见面吗！”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对着一面穿衣镜。她只穿了一件胸衣，背后的侍女萝丝，正抱着她唯一的礼服，纯白色的鱼尾长裙，准备帮她换上。
奥雷里奥也在房中，背靠在房门上，双手抱臂。“当然。”他望着歌洛莉娅，两人的目光在大镜子的帮助下交汇。“法令要求包厢门必须大开，就是为了杜绝‘剧院密谋’。”
“我可不想看悲剧了。”歌洛莉娅叹道，“上次那出戏演得好是好，但太让人难受了！”
“你大可放心，这次的戏……超乎你的想象。”
“你说的是哪方面？”
“各方面，但不会让你难过。”奥雷里奥应道，又上下打量歌洛莉娅。歌洛莉娅顽皮地一笑，对着大镜子转动身体，自我欣赏一番后，嘴角露出狡黠的笑：“我现在再少一件你看怎么样？”
“主人，我就先退下了。”萝丝识趣地说道。
“如果我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会很欢迎你这么做。”奥雷里奥冷漠地答复，“对了，你也不必穿得正式。那剧院和你想象的，可能也有点不同。就穿便装吧，便装才适合那种场合，而且……”他目光稍稍上移。
“不会……又让我染头发吧！”歌洛莉娅捻着自己的长发，送到眼前凝望着，喟叹：“它们越来越碍事了。你说，我剪短点怎么样？这样染发方便。”
“你留了几年？”奥雷里奥反问道。
“十年？大概。”
“人生没几个十年，留着吧。”奥雷里奥低声答道，“人是该现实一点，但不能总对现实妥协。”
三小时后，两人所乘的马车，驶入了塞伦西亚城里。在繁忙的街上行车，便像是陷入沼泽，数分钟也才能挪动几吋。歌洛莉娅等得不耐烦，拉上奥雷里奥的手，两人一同跳出车厢。
歌洛莉娅将头发染得乌黑，又借了萝丝的一件土黄色的毛织裙子；奥雷里奥则穿上暗色的棉布短衣，还剪下小段头发，黏在脸上伪作胡须。他们打扮得像是城里的普通民众，而且是生活不太宽裕的。他们混进人群，就像是河水汇入海洋，迅速地融入其中。
歌洛莉娅在来的路上，一直感到好奇，他们这副打扮才能去的“剧院”，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几次发问，但奥雷里奥并不作答。
他们很快就离开大路，钻入狭窄的小巷。两人略微侧着身，在小巷中穿行，十数分钟后转入一条稍宽的小路，终于能容两人并排。歌洛莉娅退回来牵住同伴的手，但仅走了二三十步，小巷骤然变狭小，不能容两人并排。
在曲折、狭窄的巷中穿行，转弯四五次，历经半个多小时，两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们仍站在小巷上，只是这条小巷，较其余的宽了许多，稍小的马车也足以通过——若在别的城市，这已然算是条街道。要去往的剧院，就坐落在小巷的一侧。
“你确定是这里？”歌洛莉娅和仰望着剧院的建筑。
“我确定。”
他们眼前的剧院，和雄伟相去甚远，充其量只是一栋稍大的宅邸。建筑有三层高，面积倒是不小，胜过大多数贵族的豪宅。奥雷里奥知道建筑的来历，它原本就是某显赫家族的住宅。
那个家族历史悠久，而且曾经特别的富有。他们为了自家门前道路宽敞，不惜花费几千塞林，连哄带骗地要邻居重建了自己的住宅，从而造出了这条小路。但只过了不久，这家人便因挥霍无度和经营不善而破产，家族因此失去权势，一个显赫的家族陨落，其宅邸也几度易手，被充作其他用途。在五年前才改造成剧院。
“真奇怪啊！”歌洛莉娅轻声感叹，挽住奥雷里奥的手臂。奥雷里奥一抖，将她的手震开，低声道：“一抬手就露馅了。”
“那应该怎么做？”
“这样。”奥雷里奥说罢，伸出左臂一揽，手臂从歌洛莉娅肋下穿过，令她整个人都贴到自己胸膛上。歌洛莉娅羞得满脸通红，想挣扎却没力气。“平民男女都是这样的。”
“我……我……我知道了。”歌洛莉娅环顾四周，见确实如他所说，成对的青年男女中，男人都怀抱着女人，被抱着的女人个个笑靥如花。“好像……再用力一点，会更真实。”
两人走上门廊，门前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前摆着只长形的陶盘，盘中排着五个牡蛎，和小半颗柠檬，四只已经空了，他正向最后一只中倒醋，又加了点柠檬汁。两人从他身前经过时，他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手边的木桶。
奥雷里奥摸出一个银币，掷到木桶当中，发出“嗒”的一响。银币撞在桶底，桶中没有几个钱。
“这里很冷清啊！”歌洛莉娅心想。
中年男人点头，将最后一只牡蛎一吸，两人也走入大门。大厅中有男女共计四五人，身穿的衣服都像是装面粉的麻袋。歌洛莉娅猜测，这些人是演员，今天要上演的戏码，不知道是哪个异国的。
“这边。”奥雷里奥低声道。他仍揽着歌洛莉娅，带着女伴从侧面，绕上楼梯来到二层。这里客人还很少，各处都是空的，位置任他们挑选。他们选了个守着护栏的位置，想要看戏的话，这里堪称是最好的。
“我们不是真来看戏的吧！”歌洛莉娅轻声问道，“我们该低调点，躲到一边才好吧？”
“我们够低调了。”奥雷里奥抚了抚她的头发，“不站在这里，可没法看见我们的目标。”
“元首真的回来这里？而且……你说看见目标？他要来演戏？”
奥雷里奥并未即刻作答，而是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吃？”
“啊？”歌洛莉娅一愣，随后发现一个瘦小的少女，正端着一只大筐，筐里散出淡淡的腥味。“来……两个吧？”
“给我八个。”奥雷里奥说道。
歌洛莉娅端着陶盘，小心地吸着牡蛎的汁水。“你这么大方，就非常不低调。”她这么说着，脸上却现出笑容。
“我们要等的人不是元首，而且已经来了。”奥雷里奥说着，向门口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