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仅仅是一道背影，古澈却有七分把握，那便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只可惜这段记忆碎片实在太过模糊，记忆的主人也只是远远看过那么一眼，并不真切。饶是如此也令古澈颇为惊喜，毕竟他本来就没抱有太大的希望，可不曾想真的瞎猫碰上死耗子，看来这份机缘实属不亏。
“圣华界吗……”古澈从这位族老记忆中勉强得知了这是他年轻时游历四方碰巧在圣华界看到的一幕，其他没有什么多余的信息，关于那道背影所知甚少，也没太过关注，若非古澈细心，估计都会将这一闪而过的记忆忽略。
“唉，要不是时间有限，我真想把这些记忆全部看过一遍。”神魂上传来不堪重负的痛楚感，让古澈意识到，一刻钟的功夫快要过去了，再不撤出万象之潮，倒霉的肯定是自己。贪心不已的古澈再度不舍地看了一眼游离虚空的万象之潮，飞身离开了此地。
在他眼中，彭氏再怎么精妙绝伦的功法都比不上那个人所创的《青冥苍天六气诀》，他所不舍的，仅仅是浩如烟海的记忆，那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对于刚刚踏足九华世界的古澈来说尤为重要。
石门外，彭偲和彭鹏分立两侧，目光深邃地看向万象之潮中闭目的古澈，在此期间彭偲对彭鹏问道：“你猜此子日后成就如何？”
彭鹏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弱于我。”
“哈哈。”彭偲轻笑了几声，“你有这份信心是好事，但以我之见，此子比你多了那么几分优势。一是无耻，二是贪婪。”
彭鹏歪了歪头，不置可否，神色见却表面出些许的不屑，无论是无耻还是贪婪都不是什么值得为外人称道的品质，就算古澈在这两方面胜过自己又如何？
而彭偲却叹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古澈此人无耻，利用可利用的一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与之为友倒还好，一旦与之为敌便永无宁日。此人贪婪却心思通明，拿捏得住分寸，锱铢必较，不肯吃亏，日后你与他打交道少不了要受些气。”
听到这里，彭鹏罕见地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族长的意思是……”
彭偲并没有回答，只是稍微点了点头：“君子可欺之以方，所以在我看来，古澈这个真小人远比叶韩初这个伪君子难缠得多，以后你是要辅佐棠儿的人，我希望你能从这人身上学到些东西，不至于以后被叶韩初或是叶云昭处处钳制。”
彭鹏沉默不语，他身为彭偲重点培养的心腹，自然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就比如为何彭偲会如此急不可耐地要将族长之位传给彭棠，为何彭偲会孤注一掷地将彭氏一切资源交给彭棠。彭鹏无力反驳彭偲，因为他本身就不是特别擅长跟人交流，更别提想些什么阴谋诡计，遇到任何事情都靠一双拳头解决，如果辅佐的是彭偲这类的精明雄主还好，若换成彭棠这么一个性格软弱的女子，这一套就行不大通了。
这也是为什么彭偲会让彭鹏跟古澈多学着点的原因，倘若彭鹏能改过自己过于直率的性子，将古澈的小人劲儿学个七七八八，那就算只有他一人也足以辅佐好彭棠。
“他快出来了。”彭偲的话打断了彭鹏的思绪，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从万象之潮走出来的那个年轻人，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讨厌。
古澈也感到有些奇怪，他并不知道在他沉浸万象之潮的时候，彭偲跟彭鹏交流过什么，他只知道从自己出了石门开始，那个一直看自己不怎么顺眼的冰块脸就死死地盯着自己看，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古澈都不由得背后发毛，心想这厮会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没办法啊，谁让自己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呢？真是罪过啊罪过。
好在彭鹏奇怪的视线也就持续了那么一会儿，下一刻又再次闭目养神了，这令古澈松了一口气。彭偲适时说道：“收获颇丰？”
“颇丰。”古澈满意地点点头，对于能从万象之潮中得到些许线索已是万分满意。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之间的交易完成了。”彭偲大手一挥，刻印在石门上的蝌蚪符文一个个消失不见，石门缓缓闭合，将万象之潮完美地隐藏起来。
古澈对彭偲的印象还算不错，在他眼中彭偲更算得上一个精明的商人，本以为会跟这头老狐狸有一番正面交锋，没料到彭偲如此上路子，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线给交了出来，让古澈有心占点便宜都做不到，眼下只能跟着彭偲沿着原路返回，又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我说，你派人监视了我那么久，就不应该给点补偿什么的吗？”
“哦？那你想要什么补偿？”此刻的彭偲完全没有作为一族之长的架子，仿佛真的是个跟古澈做交易的普通商人。
“唔，我觉得另一侧的石门就不错。”古澈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别以为古澈是个傻子，彭氏祖地怎么可能就单单一个万象之潮？而且在古妤常年的耳闻目染之下，他早就对空间波动了若指掌，早在彭偲带他踏上石壁通道时就感觉到空间的一些变化，加上古澈自己的猜测，他怀疑彭氏祖地应该另有天地，万象之潮只不过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彭偲有意带他前往万象之潮罢了，否则天知道古澈会被送到哪里去。他可没猖狂到能在彭氏祖地这种地方作威作福。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古澈仍然想着能不能再分一些羹，要知道光是万象之潮就令古澈眼界大开，其他地方肯定不会比万象之潮弱了多少，要是能得到一两件趁手的兵器就更好了，能放进祖地的肯定不会是寻常兵器，再不怎么样也能拿出去换钱啊。
老人精的彭偲轻笑了一声：“先前还夸你为人贪心却懂分寸，看来你也是个利欲熏心之人。”
古澈毫不见外地说道：“客气客气，出门在外多年难免市侩了一些，彭族长不要见怪。”
“见怪不怪，倒是这么多年了，你小子是唯一一个敢这么跟我说话的。”彭偲看了一眼古澈，又想起了叶云昭，那个同样在自己面前淡定自若的青年，心里不禁打起了小九九，“你想要那些地方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哦？”古澈挑了挑眉。实际上他方才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让彭偲动了那份心思，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彭偲跟自己一样的奸诈，便打起了精神，“你想跟我交易什么？”
彭偲沉声道：“你迎娶我孙女彭棠，助我彭氏击败叶氏；我倾尽全族之力培养你，那份资源尽数交给你。如何？”
古澈震惊了，为彭偲那天大的手笔震惊到了，就连一直默默不语的彭鹏都被这番话吓出了声。
彭偲这么做无异于暗中将彭氏整个交给了古澈，而古澈只是个身份成谜的外人而已。他用全族的利益就为了换取一个古澈，如果角色调换古澈绝对不敢这么做，因为风险实在太大，大到一个不慎就会是整个家族一蹶不振，成为千古罪人。
古澈倒吸了一口凉气，收起了玩闹的心思，沉声道：“彭族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彭偲缓缓说道，“我已经老了，再撑不起彭氏这个重担，我的三个儿子中长子彭淳最为优秀，却无心世家；次子彭灏守城有余，进取不足，不适合在此时刻挑起重担；三子彭俨心思歹毒，目光短浅。彭氏下一辈竟无一人足以担此大任，而反观叶氏，叶韩初那老贼身子骨比我硬朗许多，膝下又有叶云昭这么一个麒麟儿……棠儿依旧太过稚嫩，所以我希望你能助她一臂之力。”
古澈震惊之余，也在思考彭偲突然这么说的目的，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彭棠提前铺路？以他表现出来的对彭棠的溺爱，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思索片刻后，古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交易。
“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子我深知不是那块料子，所以彭族长还是另选高明吧。”古澈便彭偲摆了摆手，彭偲也点点头，两人就这么默契地一言不发，直到走出了石壁通道。
重见天日的感觉总是万分舒爽的，彭偲安排彭鹏将古澈送回院落后便离去了。彭鹏和古澈互相瞪了几眼后，古澈自觉不是这个冰块的对手，便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个啥，其实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事实当然不会如古澈所愿，最终古澈还是被彭鹏半胁迫地丢回了院落中，惹来古澈几句不痛不痒的咒骂。
院落里古妤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隐约有种“你古澈也有今天”的报复般的快感。古澈见状便狠狠地揉了揉古妤的小脑袋，在彻底把她惹毛之前才堪堪收了手。
“蠢猫啊，收拾收拾行李，我们得准备走人了。”
古妤眨了眨眼睛：“你的伤势还未曾痊愈，此刻动身不太好吧。而且我们该往哪里走呢？”
“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在风雪城就好。”古澈半眯起眸子，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跟彭偲交易过一回后，古澈便认定这是个跟自己很类似的人物，奸诈狡猾，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让他颇为欣赏。可欣赏是一回事，考虑到立场又是一回事了。
跟自己类似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二者往往能想到同一个地方去。古澈回来后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若他是彭氏族长该怎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不能为我所用，那就谁都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