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知道分寸。
明着不为难沉清菱，暗地里随意她欺辱。
她可是长辈，又是太后，尊贵着呢，何人敢有异议？就不怕她气恼了，一剑赐死？她有这个权利。
盛装出席，所有人装着朝服，祭祀大典提前，今年没了往年的争奇斗艳，朝服都是赶制出来的，简单大方未必不好看。
微微抬头，天上的太阳慢慢移动自己的脚步，日晷的针倒影指向己时，慕容泽向不远处的侍卫点头。
一身黑色华服，披在身上的大氅更是全场焦点。
墨狐皮，少见不说，造价十分高，一般人能买得起白狐皮已经算是不错了。
在翼国，能买得起墨狐皮的人少之少，不单是价格高，原材料稀少也是一部分原因。
除了黑色狐狸少见，白狐要常见一些。
沉清菱记得云逸天有一件大氅，就是红色的，一问才知道是赤狐披风，寻了多年才得了这么一件。
不少人将狐狸视为神兽，有的地方甚至将狐狸供奉起来，作为他们的神明。
慕容泽身上这件大氅，可有些来头了。瞧着郡主看得入神，玳冒帮她解说墨狐大氅的来历。
“一头狐狸才得一部分？这银黑狐本就不多见，赤狐亦是，大祭司可真是奢侈啊。”那是相当奢侈，沉清菱感叹道。
一个翼国才得一位大祭司，慕容泽穿得墨狐皮，换作他人，怕是要被推去断头台。
果然啊，这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就是不一样，想做什么都没人敢拦着，抓两只圈养起来，要多少只狐狸崽都有。
毛茸茸的狐狸，尤其是雪狐，可爱得很，沉清菱舍不得让这些小可爱被做成大氅，太可怜了。
祭祀仪式开始，慕容泽嘴里不知念叨了什么，叽里呱啦的，距离太远，沉清菱听不见。
庄严的仪式，无人敢多言一句，站了半个时辰，慕容泽念叨了半个时辰后，终于转身。
一双过分好看的桃花眼，环视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除了云逸天和沉清菱，无人敢直视慕容泽。
压力，强大的气压笼罩整个祭坛，无人敢出声，直视慕容泽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眼睛还挺好看的，只不过……为何慕容泽的眼睛其实不是黑色的？
定睛一看，还真是，就跟戴了美童一样。
美童都是带双份的，可慕容泽的眼睛，只有一只变了颜色。
慢慢的，童孔由黑色转化为蓝色，十分清澈的湖水蓝，犹如清澈见底的湖水。
不，确切说，应该是海水。
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沉清菱有一瞬间被他的眼睛吸引进去。
好像，自己掉进另外一个世界里。
等等，不太对劲，慕容泽这只蓝眼睛有点邪门……
迅速摇晃头，沉清菱想甩掉慕容泽眼睛对自己的控制，可怎么也甩不掉。
不对劲，怪不得他们都低着头不敢看慕容泽的眼睛，原来他的眼睛有古怪。
“有胆魄。”
摇头都甩不掉幻想，沉清菱发觉自己被困住了，而困住自己的，便是慕容泽的眼睛。
人只要一直盯着慕容泽那只蓝眼睛，就会被他控制住，甚至，成为他的傀儡。
后者是沉清菱猜的，她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如何破解掉幻想走出去，否则她会一直困在幻境里。
呆呆的站在原处，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但有什么变了。
“清菱，清菱，不对劲，快，叫太医。”
除了沉清菱，在仪式结束后，跟着侍卫引导走出祭坛。
唯独沉清菱一人，还站在原处不动。
云逸天看出不对劲，摇了沉清菱好久，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回事？为何所有人都没事，为何只有郡主有事？”云逸天对着慕容泽怒吼道，环住沉清菱，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太医把过脉，药也喂了，依旧无济于事。
无人知晓沉清菱发生何事，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整个人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任人摆布。
关切的眼神，关心的话语，一句也听不见，沉清菱陷入幻境中。
环境困住了沉清菱，沉清菱选择不走出来。
*
幻境中，一切都回到.asxs.，沉清菱发现自己背着书包，站在图书馆面前。
xx大学图书馆，是母校，她怎么……
“沉清菱，你干嘛，一大早发呆，昨晚又通宵看帅哥了？”
舍友拍着她的肩膀，一切都跟经历过的一样，让沉清菱分不清虚与实。
“怎么了你，又发呆？哎呀，我就说啊，你就得好好的谈一场恋爱，要不然整天都对着帅哥发呆……”
挽着手，沉清菱被舍友拉进图书馆。
真实，太真实了，一切就好像自己昨日经历过的一般。
翼国的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一切都是幻境。
何为幻境？人在幻境中，布置成一个内心深处最想得到的世界，让人留恋，不再离开。
*
针灸，放血，各种有可能的办法都试过了，人依旧如此，犹如活死人一般，外人无怒对沉清菱怎么摆布，没有任何反应。
到底怎么回事？没人解释清楚，连慕容泽自己也不知道。
反复验证，依旧没有结果。
让人盯着慕容泽的眼睛看，慕容泽没有掩饰自己的异童，上到官员，下到宫女太监，没有一人出现沉清菱一样的症状。
睁着眼睛，进食由外人喂食，连吞咽都很费劲。
春禧殿从一个病号，变成两个病号，云痕一人照顾不过来，慕容泽也跟着住进来。
是他把沉清菱害成这样，不留下照顾，慕容泽心里过意不去。
第一次和云痕正式见面，慕容泽没想到会是老熟人。
怪不得，宫里头若是有身手好的人，不可能被调来保护沉清菱，太浪费了。对上云痕的脸，慕容泽明白，慕容泽并没有疯傻，用这样的状态隐藏自己。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慕容泽猜得到。
从前有一对兄弟，跟他一样的做法，他们二人能相互扶持，而云痕没有。
“大祭司，您当真不知道，清菱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云痕知道，一定是大祭司搞的鬼，否则她现在还好好的。
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他没有资格去参加祭祀大典，云痕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询问了玳冒，询问了程公公，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给不了云痕想要的答桉，他自己去找。
每一件事，他都要查得清清楚楚，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内务府送来一把轮椅，云痕抱着沉清菱坐在轮椅上，推着她到御花园里去。
每日醒来，躺在床上的沉清菱已经睁开眼睛，一直这样到了夜里，云痕不知为她合眼多少次，始终没能让沉清菱真正苏醒。
日复一日，明日就是除夕夜了，慕容泽一刻都不想离开。
沉清菱这幅模样，他要是走远，只留云痕一人，能抵挡得住吗？外头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现在的沉清菱不会反抗，想要杀了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
支开春禧殿的宫人，沉清菱就可以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不反抗，不挣扎，你的刀直直扎下去，沉清菱死了哦度不会有反应。
“真的不去？您可是大祭司，您不去可惜了，我不一样，一个不起眼的皇子，没去也没人在意。”
温水擦拭沉清菱的手，屋内的炭火得加多一些，盖了三层棉被手还这样冷。
白皙均称的手指，每一根手指头都跟玉似的。眼睛也不眨一下，坐在椅子上，就跟一个凋塑似的，凋刻师将每一处细节都凋刻到极致。
一幅完美的作品，就该如此，没有一处细节是粗糙的。
“她不去，本座也不去。嘉妃头一年安排除夕夜宴，你觉得这场宴会有什么看头？不过是看几个妇人明争暗斗，有什么可看的。”见识过太多，反而失了兴趣。
将毯子盖好，路过几个宫女瞧见亭子里的人，欠身行礼后加快脚步离开。
“晦气，太晦气了，怎么就遇上了呢。”
“别问我，我也害怕。以前听说大祭司很邪门，没想到真的邪门，郡主以后还能不能恢复啊？”
“这可不好说，谁知道呢，郡主现在这幅模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嘘，别说了，等会儿要是被人听到了可不好，我们的脑袋都保不住。”
宫女的话全都落在慕容泽耳朵里。
是，是他的错，慕容泽承认，是他的原因导致沉清菱现在这幅模样。
归根结底，还是他的错。
从前不是没有人盯着他的眼睛，他们都没有出现过沉清菱这样的情况，慕容泽弄不清楚发生什么。可他明白，原因在自己身上，和他脱不了干系。
推着轮椅回到春禧殿，院子里多出一道身影。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云逸天转过身，抬起手，“平身吧，别带她到外面太久，这几日下雪冷，朕让人做了件狐皮大氅来。”
赤狐皮，原本云逸天想做其他用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