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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残暴的皇后(33)

……我的一生就像是一座走不到尽头的荒城。里面遍布着我种下的荆棘和埋下的尸体。虽然偶尔也会有什么漂亮的花朵开在那片荒原上,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它们都活不长。那座荒城还是被无边无际的荆棘占据着。……也许,神明给了我一个荒原,是因为,我本就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苍鹰。

希尔维娅终于从自己那赘长而繁复的梦境中醒来。而奥克塔薇尔的宠臣拜尔德,已经等在了使馆的会客室了。他正在和已经起床开始办公的艾瑞克愉快地交谈着。“关于此次斯雷尔的兵变,在阿尔博丹无私而真诚的帮助下,我们的殿下都已经把逆党处理完毕了,相信斯雷尔的发展很快就会步入正轨。同时,我们也会加快斯雷尔变革的步伐。”艾瑞克和拜尔德握了握手,“那么,我就谨代表阿尔博丹的人民,祝福你们以后一切顺利——对了,拜尔德。你刚刚不是说,有什么消息要给我的副官希尔维娅的吗?”拜尔德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艾瑞克。“上面有希尔维娅想要的东西。奥克塔薇尔殿下说了,那里的禁制将会对希尔维娅开放,她想什么时候去找那个人,都随她的喜欢。只是,在看到那个人之后——务必要记得履行,和奥克塔薇尔殿下的约定。”艾瑞克把纸揣进了兜里,“好的,我会妥善保管的。”拜尔德又和艾瑞克例行地寒暄了几句,才离开了使馆。

“……是那个PHD-870原型枪支的发明人的地址吧,把纸给我,艾瑞克。”艾瑞克不满地看着一起床就叼着根烟的希尔维娅,那种特有的浓郁的烟草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装潢精致的房间。“长姐,你不是答应过我,这几天会少抽一点的吗?”希尔维娅的起床气上来了,她开始糟心地抓着自己还没被梳理整齐的头发,“……这是个意外,昨晚熬了夜看了点文件。还有,关于戒烟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去管管家里那个糟老头子!”“他那是老了怀念人生,至于你——你这叫糟践你自己的身体!”“闭嘴!闭嘴!艾瑞克你这个大大大大大大笨蛋!”在使馆工作的服务人员表示,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生机勃勃(吵吵嚷嚷)的一天。

奥克塔薇尔提供的那个地址似乎是一间非常小的宅邸。坐落在斯雷尔的首都梯也尔的城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人住着的小别墅一样。金银花和野生的藤蔓交缠着,爬在那已经生锈的铁栅栏上。给这破旧的外墙添了几分生机。但是,现在还不到季节,所以金银花的花朵还没有露出自己那娇小的身影来。 玫瑰已经凋谢了,但是叶子还依旧顽强的挺立在寒风中。希尔维娅可以想象得到,如果寒冬过去,春天到来,这个带着花园的小宅邸将会是多么的美丽,且富有生机。

“对,只要春天来临,这里一定会是个特别迷人的地方。”有一个小姑娘,也是二十多岁上下的年纪,但看上去比希尔维娅年轻一点,她快活地在那片快要干枯的地里穿梭着,似乎是一个在巡视着自己王国的领土的国王。愉快的哼唱飘在空中,依稀能听见残余下来的,秋天时农民们丰收的喜悦。小姑娘正在给已经毫无生机的玫瑰浇水,头上绑着干净的灰白方格头巾,身上穿着稍显笨拙的寻常女仆装,有几处裙角打着补丁,风格十分的朴素和平易近人,真的是一个十足的农家姑娘。整天沉浸在照料自己土地的作物和花卉之中,永远不知道疲倦是什么。

希尔维娅站在那布满藤蔓的铁栅栏前,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轻轻地摇着门把手上装着的大铜环。“——你好,你好。请稍等片刻,我这就来给您开门。嗯,就来啦,就来啦——”艾瑞克看着那个蹦蹦跳跳,撩起裙角飞奔过来的身影,感慨道,“还真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对吧,长姐?”希尔维娅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波澜,一直瘫在那里。黑色皮革手套搭在腮帮子上,随着主人说话的动作上下轻轻颤动着,“……时间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就好好的,好好的给我闭上你的嘴吧。”女孩在裙子围着的破布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拿出口袋里装着的钥匙,这才帮希尔维娅打开了铁门。“您就是希尔维娅吗?奥克塔薇尔殿下派来的人说,你想见我的爷爷?”希尔维娅点点头,顺便心不在焉地往旁边一指,“还有这个男人。是今天随行我来的下属。你不用在意,随便招呼他一下就可以了。”——喂喂喂!就算是心不在焉也不带这样玩的啊!艾瑞克满脸黑线地想着。

“好的!哎呀,难得有什么客人来看爷爷啊……这里冷清了很久呢,你们能专程跑来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来看我的爷爷,艾米丽真的很高兴呢——来来,这边请——”小姑娘的步伐非常的轻快,远远望去,竟然像只翩翩飞舞着的蝴蝶一般。她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和美丽。不过,谁也不会料到,这只美丽的蝴蝶,会因为即将出现的阴影失去自曾经一度鲜艳的色彩。

艾瑞克坐在这间简朴的公寓的一层会客室。而希尔维娅,则借着艾瑞克和艾米丽闲聊的空隙,上了二楼。温暖和煦的阳光透着小小的,精致的窗户照了进来,洒满了整个房间。窗台上的水仙花静静地开放着,给这打扫的干干净净的简单的房间平添了一抹生机。那个传说中的PHD-870原型枪支的发明人,在岁月的无情洗刷下,如今他也变成一个平凡的“糟老头子”了。那个老人坐在摇椅上,嘴里不知道在哼哼着什么,只知道他没有对希尔维娅进入房间的行为做出任何的表示。——没有

任何的反应。希尔维娅也不在意,因为在来之前,奥克塔薇尔在纸上已经提醒了她,这个老人患有老年痴呆症。她拿起了这个老人家抽屉里的日记本,开始细细地读了起来。——这也是一个悲伤的灵魂的过往。正如PHD-870的问世——固然有人为它的诞生感到欣喜,但更多的,无数的人因为它的诞生而死去。这些因它而死的人总是多于那些拍手叫好的人的,所以,这个老人跟他手中制作出来的枪支一样,是被人诅咒和痛恨的存在。——所以,他才选择了遗忘自己所有的记忆,自己所爱的人,和爱着自己的人,这些东西,全都被他自己,掩埋在了昔日犯下的过错,或者说,成功之下。

浓郁的茶香随着渺渺升起的蒸汽,扩散到了整个温暖明媚的房间里。艾瑞克看着眼前的这个单纯可爱的少女——宛如盛放着的白色铃兰一般,诉说着别的花朵所没有的恬静和鲜活。艾瑞克突然间想起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黛安娜。那个女孩跟眼前的这个女孩也没有什么不同吧,都是默默地开放在荒原里,温暖着人心的女孩子。——无私地奉献着自己,有着无可否定的直面残酷人世的勇气。——即使这个世界并不完美,却依旧选择了深爱这个世界的道路。不得不说,这些女孩子有着希尔维娅所没有的沉静和勇敢。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但却依旧选择生存于世,她们有着所有人类都没有的,真挚而灼热的那种内心。

“来来——这是刚刚晒好的薰衣草茶,请用请用。这是爷爷最喜欢喝的东西。”艾米丽欢快地哼着歌,用热乎乎的薰衣草茶冲洗着那套精美的陶瓷茶具,之后,把冒着热气的花茶倒进了对面坐着的艾瑞克面前的杯子里。艾瑞克端起来,轻啄了一口,那种薰衣草特有的芳香顿时充满了他的空腔,并通过不为人知的甬道,爬进了他的鼻子里,原本紧张着的身体马上就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想瘫在这张柔软的棕色沙发椅上。不过,现在的艾瑞克也只能在自己的脑袋里悄悄地想一想。他的坐姿还是非常的端正,让人看不出什么放松的端倪。只是在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平易近人的微笑。“——谢谢您的款待。果然,这么温柔和煦的口感,只有像您这样年轻可爱的小姐才能冲泡的出来啊。真是,老话说得好啊,百闻不如一见。”艾米丽也附和着他笑了起来,那个笑容非常的天然和无邪。像是闪闪发亮的一颗星星一样,那种光芒掩盖了她身上打着补丁的那些衣服,还有她并不显赫的出身。“谢谢谢谢——真的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让我高兴的赞扬了呢。自从爷爷生了病以后,这件宅邸就只剩下了我和爷爷了。还没有什么人专程过来找我们,陪我们说说话呢……爷爷和我都是容易寂寞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