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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步步惊心

“才王都下聘了,爱妃怎么快死了?”辕煜迟走进屋内,冷眼看主仆“情深话别”。

“兰儿真的快不行了,若殿下不信,等兰儿死后剖尸。”一口淤气涌上心头,慕容兰话未说完,吐出黑血。

别院景致精巧,处处显出皇家园林的气派,可怜慕容兰终日体乏,多半时间只能窝在房前的花圃边赏花园一角。

“公主,日头太大,您别在这练字!”尚汐心思细腻,规劝在园子里写医方的慕容兰回屋。

“我画完这幅画,待会你见它送去给殿下。”为了能将宁嬿的笔迹写得出神入化、以假乱真,慕容兰连整理医方,也开始用她的字迹,当即将一幅字画打开,想了想,写下一段诗词,“拿去吧。请太子殿下鉴别真伪,有任何话,记得带回告诉我。”

“是。”尚汐恐她伤心,不敢提孩子的事,也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否还在。一声叹息,接了慕容兰字画,匆匆往太子书房奔去。

她会模仿字?连神韵都有些像!辕煜迟惊愕,当即随尚汐来到她的园子,进屋之后,见她懒懒地歪在榻上,踱到她身旁:“以为你会写她的笔迹,本宫就会将你当成她吗?”

“兰儿也不知哪天就不能侍候太子爷了。才王前两日让人捎信过来,说除非找个女子与宁郡主掉包,否则很难蒙骗铭王,而且才王还说,不愿因救宁郡主而与铭王翻脸。”慕容兰真心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还请殿下指出兰儿所仿的字,哪些与宁郡主有出入。”

“掉包?”辕煜迟冷笑,眸底划过难以洞察的情绪,将手中字画狠狠一摔,“少了神韵,你的转笔之处,笔锋过于凌厉,不如她的娟秀,即便练个十年八载你也休想练成……”

“殿下——”慕容兰见他转身,一撩华服欲跨过门口,忙捧着另一块锦帛,追了几步,说话之际,因咳嗽着由尚汐扶着坐回锦榻边,半晌吐不出成句的话,“这份…还请太子看看。”

头束锦冠的辕煜迟铁青着脸,一甩紫褐色华服,毫不吝惜撕毁她刚塞给自己的锦帛,夺过她捂着嘴咳嗽的帕子,盯着上面的血迹,狂吼:“传御医!”

被传召而来的御医为慕容兰诊了脉,恭敬回话:“殿下,娘娘身子无大碍,为何未痊愈,恕微臣愚钝。可能静养些时候,会有改观。”

“静养多久?膳房那边说,她若吃多了些,就昏过去,尚汐只能搀着她在长廊里走十来米,否则必大汗淋漓。”庸医!辕煜迟揪住御医衣襟,威严四射。

“臣惶恐。娘娘脉象平稳,真的看不出有何大病。”御医不敢正视辕煜迟眼眸,自己也觉得慕容兰现在是余光返照,随时可能香消玉碎。

“殿下,皇上传召。”杨公公领着几个人进了别院,带来了皇上的口谕。

“待本宫更衣,即刻前去面圣。”路过御医身边,辕煜迟闷哼一声。

檐牙高啄,守护森严的皇宫处处透着皇室的奢华、不容挑战的威严。坐镇御书房的辕皇重重一掌拍于案上,眉宇间尽显严厉。

“父皇急召儿臣进宫,不知有何旨意?儿臣定当为父皇分忧。”气氛阴郁,叩拜之后,辕煜迟感觉到了父皇强压着某种怒火。

“休掉慕容兰,她不守妇道,以洛诚之妻名义击鼓喊冤。如此女子怎可为妃?休书在此,你用印便可。”一抖黄袍,辕皇抛出事先拟好的休书,漠视辕煜迟的满目惊愕,“跪安吧,你到皇祖母那陪她一会,她老人家身子不好。”

“父皇,休妻之事并非儿戏。”辕煜迟拾起休书,盯着上面字句,满心揣测。

“跪安。朕还有许多国事要处理,待朕匀出时间,定会为你寻一门匹配之色,不辱我轩辕皇室。”主意已定,不容更改,辕皇沾了墨汁,钦批奏折。

辕煜迟百思不得其解,郁闷离开,径直往皇太后居所而去,参见后,见她面色憔悴,不免动容。

“皇祖母,御医怎说?”辕煜迟挨着皇太后坐下,为她捧来痰盂,“孙儿侍候奶奶吧。”

皇太后见状,揉揉眉心,手中的佛珠落了地,哀叹几声:“御医还能怎么说?总是那几句话——无大碍,偶感风寒。哀家最怕吃药,今早他们端了三碗药过来……”

话说到半截,门外便站了几名御医,皇太后别开头:“迟儿,那些人又来了,帮哀家挡了。”

“皇奶奶——”生了病,不吃药,怎么能好?辕煜迟留在太后身旁,一个劲逗她开心,一碗药分了五次,才喝下去。

皇城门边,奉辕皇之命办差的杨公公进进出出跑了两趟,捏着帕子频频擦拭额头,催促赶车的小公公:“快,皇上等着回话呢!”

焦等的辕皇踱步于御书房,轻捻胡须,冷意四起:既然慕容兰非慕容皇后所生,母妃又屡次三番为夺后位,陷皇后于不义!且是个生父不详的野种…如此不堪的身世,怎能配不上太子!

“皇上,奴才已经为太子清理门户了,慕容兰在奴才眼皮底下被赶走了。”杨公公一路小跑,进了御书房,还未站定,便将自己的差办得怎样说了出来。

“朕想除掉她。”辕皇为慕容皇后鸣不平,眉头揪紧,用手比划了杀的姿势。

“皇上……”杨公公“呃”了一声,“奴才这就去办?”

“等一两天。找些人放风出去,先损了慕容兰的名声再说。到那时,她的死活就没人在意了。”辕皇老谋深算,赢得了杨公公一堆献媚的话。

被赶走太子府的慕容兰颓败地走在街头,一再规劝执意跟她离开的尚汐:“你回去吧,我不想你跟着吃苦,更何况你若离开了太子府,你身上的余毒,谁来帮你清除?

“公主,我们去洛将军那吧!他的府邸就在前面,虽然比不上太子府,但也比流落街头好得多。”洛将军一定收留公主,尚汐突然想到洛将军现在在军营,说了声:“公主,你到前面等我,我这就到太子府弄辆马车,去找洛将军。我们街尾见。”

慕容兰见她拔腿跑开,淡淡一笑,完全没动心去投奔洛诚,故意在半道上穿过小巷、和他避开,往平日不大有人走的地方行去。怀揣休书,身无分文,不知从哪钻出一群五六岁的孩童,问了声“你是慕容兰吧”,见她点头,捡起石头扔向她。

慕容兰被他们逼得退到死胡同,没有退路,躲不开孩童扔来的碎石子,用手捂住头,缩成一团。孩子们并不因此罢休,唱着童谣跑开了。于是街头巷尾开始传唱:

“羞羞羞!不知是郡主还是公主。

丑丑丑!谁家的丑妇活该丑。

去去去!不守妇道活该被撵了去。

滚滚滚!别在我家门前落脚,损我清誉。

……”

被石子砸伤的慕容兰在小巷里躲了一阵,寻更偏僻的路走去。遇见几个妇人,见她们冲自己跑来,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们就在自己跟前停住。

“就是她啊!当了太子妃,还勾搭将军,不要脸的女人。”身材肥胖的女人指着慕容兰的鼻子骂。

“太不要脸了。该拿去浸猪笼,难怪太子把她休了,太子真的太仁慈了,倘若是我遇上这种事,不打死她才怪。”杨公公吩咐的话,女人背得一字不漏。

……

接下来,慕容兰无论走到任何一处,身边都少不了闲言碎语,甚至有人冲到她面前,抓着她的头,将她往墙上撞。一路避开人走的她,躲躲闪闪前行。

天大地大,到何处容身?倾盆大雨无预兆落下,躲在屋檐下的她衣衫死了大半,嗅见空气中淡淡的香火气,双手抱住胸口,竟无意中发现戴在身上的“才”字玉佩。现在离下月初五还有一段时间,或许在那附近能找个遮风挡雨的容身之所。

幽幽一声细叹后,她看见了个拾荒的妇人,客气相问:“阿婆,请问您知道土地庙在哪吗?”

她惊恐地看着缓缓抬头的妇人,唯恐她像其他人对自己恶言冷语,没想到妇人伸手为她指路,忙不停地道谢:“谢谢。”

想象中的土地庙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她从未料到才王所说的土地庙竟颇有气势。身处土地庙边,望着气魄非凡、善男信女争相朝拜的庙宇,不敢置信。见此处贴着招工榜,小心翼翼相问。

“没什么要求,但得识字,会珠算。”保长打量了她,简单报出所招之人需要的技能。

“妾身是名弃妇,但保长所说的识字和珠算都难不倒妾身。”慕容兰当即写了几个字,又打了会算盘,巴望着能在此留下来。

保长看后,与身边的人商量几句:“行,一月五吊钱,包吃住。愿做的话,留下来。”

慕容兰终于找到了容身之处,认真为香客们做事,期盼下月初五能早些到来。

数日之后,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列家丁、威风凛凛的辕煜迟出现于土地庙外,通身的气派令人不敢靠近。

“慕容兰,给本宫出来!”他翻身下马,没想到寻了多日的她竟会藏在这里!

慕容兰闻声碎步疾走,抬眼与他正视:“相公,你不是休了妾身吗?”

辕煜迟一甩手中马鞭,瞪着神态自如的慕容兰,忽然向她走去,将她扛上肩头,当众掳走:“我们走!”

“去哪?”慕容兰恍如隔世,还未回神,就被他拉伤马背。一阵疾驰之后,见回到了太子府,诧异不已。

“本宫没休你,你还是本宫的人……”辕煜迟话说到一半,见她用手捂住嘴使劲咳嗽,从怀中拿出一葫芦,倒了颗丸药,“吞下去, 本宫等你死了,再将你丢出来。”

服下药的慕容兰顿觉心中如火烧,大汗淋漓,连衣裳都湿透了,腹部钻心疼痛,令她止不住抽搐起来。

辕煜迟翻身下马,拽她往屋里走,冷声怒吼:“尚汐,你家主子回来了,还不过来服侍?”

进了房的慕容兰踉踉跄跄,人未站定,就被他喂进了第二粒药丸,顿时头昏眼花,晕眩起来。

赶来的尚汐将慕容兰搀上床榻,抽泣着细数:“公主,太子爷没有休你,是皇上让休的。这段时间,你可让太子也和洛将军好找啊,城里城外都翻遍了……”

慕容兰没听完她的话,便歪在锦榻上睡熟了,只是她的手一直揪着被角,显得很不安心。

“殿下,属下打听过了,娘娘藏身的土地庙是临时开始扩建的,之前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魏公公领着几个人进了屋子,时候辕煜迟用膳之时,低声回话,“娘娘这几天在土地庙,香客们都说她一直咳嗽,行动不是太方便。”

疲惫的辕煜搁下参汤盏,摆摆手:“本宫给她服了通经脉的药,不过她咳嗽比离开府的时候更严重,传御医过来看看。”

待慕容兰睁开眼时,尚汐便捧了药盏递给她。她沉默地将苦药喝完,又躺了会,身子舒坦多了,便来到辕煜迟所住的园子谢恩。

“谢殿下相救。”抚抚罗裙,她欠身见礼。

“哦,没死?本宫太意外了。说,为何藏身土地庙?”目光如炬的辕煜迟盯着轻纱蒙面的她。

“被休之后,妾身就无处可去,哪容得下妾身,妾身便在哪安身。”慕容兰可以隐瞒下月初五与才王的约定,因他未许“平身”,跪着回话。

辕煜迟眼里布满狐疑,一把揪她起身:“休书呢?拿出来!”

“在这。”慕容兰沉默,四目相对后,缓缓从怀中取出当日收到的休书,竟无意中带出了块玉佩。

辕煜迟弯腰拾起玉佩,送到眼前细观,惊讶于玉佩上雕着的“才”字。南宫颐阳?此乃南宫颐阳的玉佩!眉间顿生冷冽之气:“这是你去土地庙的缘由吧?”

他狠狠甩出玉佩,“铛”的一声,玉佩砸到她脚边。

“不是。”慕容兰为自己辩解,若当时有地方可去,她也不会提前数日前往土地庙。见他眼中没有一丝信任,低下了头,捡起“才”字玉佩。

“说!你与才王到底有何关系?你是他的探子?本宫听说你和他当年订过婚!”辕煜迟显然不信,从她手中抢过玉佩,狂吼。

“妾身与才王无任何关系,从前的订婚之说…试问妾身这种慕容皇朝的公主,怎么会和推翻慕容王朝的南宫朝才王……”慕容兰淡笑,发丝垂肩,一字一句讲述前朝余孽与当今才王就算是订了婚,也是荒唐的事实,一时激动,竟将无数的话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否将话说通了。

铁铮铮的事实足以证明她的清白。辕煜迟将“才”字玉佩扔还给她:“这分明是男子的贴身之物。”

“妾身一定找机会还给他。”慕容兰收了玉佩,举手发誓,“他日定将玉佩完璧归赵,若妾身违背此言,将来定身首异处。”

“你……”辕煜迟重重一掌击向桌上,只听桌裂之声,还未等他跨过门槛,杨柳木的桌面裂成两段。

慕容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幽幽细叹:倘若有来世,也愿做宁嬿那种冰雪聪明、让人心生涟漪的女子。

呆在太子府的时日不多,她常在树下信手弹琴,琴声和着风鸣,虽少了风中的羞涩,但多了情意。每当尚汐称赞她的琴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总莞尔一笑,倾国倾城的容颜虽用块薄纱遮住,仍不损她的美艳出尘。

“曲目全部弹完了,我让你每天都记,现在弹一遍给我听。”她将一首曲子分了数天,教会尚汐。

“是。”尚汐坐在琴边,按她所授,将多日来学的曲目旋律不流畅地演奏出来。

“将来,宁郡主与太子爷大婚,你将此曲交与乐师,就算是我祝贺他们新婚之礼吧。想必到那个时候,你身上的毒也全解了,拿着我的遗物回到你的故乡侍奉爹娘。”不知哪天会死,慕容兰自知身体好一日坏一日,而且跟在才王身边,只要他一时动怒,自己就难免莫名其妙地死。

辕煜迟信步走来,忽然喝道:“危言耸听!不许在本宫的府里妖言惑众!”

“殿下既然来了,就请喝杯清茶。”蕙质兰心的慕容兰手捧菊盏,水幕当中,沏出清茶一盏,“请。”

“好茶。”煮茶能煮出如此意境,辕煜迟由衷赞赏,“这茶是何名字?”

“昨夜黄花。”前些日子才王为自己治病,慕容兰听他说了茶道,便迷上了煮茶,这只是他所说的诸多茶品中的一种。

“好怪的名字。”听着耳熟,辕煜迟喝了半盏,见起风,留下句“别以为可以趁着风寒死,倘若你死了,本宫一定杀了尚汐。”

喝过慕容兰的茶,辕煜迟新添上了好茶的喜好。她得知此事,便常常让尚汐为他送去些自己煮的茶。

在他宴客之日,他定会派人让慕容兰煮上一壶。这日,才王到访,辕煜迟命魏公公取了慕容兰刚煮好的茶。

“请!相请不如偶遇,尝尝本宫的茶。” 辕煜迟轻捻茶盏,为他斟了一杯。

“昨夜黄花?好茶。太子也会泡此茶?”此茶煮得格外讲究,需在泉水三分热时放入少许茶末,首先为菊花梗,之后也大费工夫,水每升热一分,皆下一料,直至水滚热,将渣滤除,撒上菊花,再瞬间过滤,若是迟了,前面的辛苦便是白费。难得遇上茶的知己,南宫颐阳说出自己琢磨出的茶道,“小王寻得一壶,说是此壶需养,弄了许多绝世茶叶,可也未养出这壶‘无需茶叶便能泡茶’的境界,更别提传说中此壶的茶汤碧绿、三日不馊,且沏出的红茶茶汤鲜而亮彩,有如女子唇色……”

“这是本宫的姬妾为讨好本宫泡的茶。”辕煜迟细品茶汤,眉目间泛起疑色,“本宫不喜这名姬妾,可她总是谣言献媚,日日给本宫送茶。”

这是自己创的茶艺,南宫颐阳思量他所说的姬妾可能是慕容兰,因为在此,自己只跟辕煜迟和慕容兰提过此茶,也只有她详问了此茶做法。从他的言行中,才王断定慕容兰并不合他心意,淡淡而笑,就此道别。

“送才王。”辕煜迟在才王走后,推翻了小几,还用脚踢了茶壶,“来人,去查慕容兰的茶艺向谁学的。”

办事得力的魏公公,在入夜后将打听来的消息禀报了他:“奴才派了人日日盯着太子妃,她今日和平常一样,整日里除弹琴之外,就是拿碳在纸上作画,唯有清晨或晌午沏上几壶茶与宫人分享。她不挑剔茶叶,常常就地取材,取出的茶名极为风雅,除殿下爷喝到的‘昨夜黄花’,还有‘妃子笑’、‘马鸣风萧萧’、‘惊弓之鸟’……”

“退下。”辕煜迟忽然拿起箫吹了一阵,想着她煮茶的那些怪名字,往她住的小院去了。却不进园子,立于树下,从始至终箫不离唇,吹出的旋律悠扬大气。

早早睡下的慕容兰因箫声闯入梦中惊醒,凝神而听,见箫声中藏匿着各种情愫,时而悠扬,时而神伤,时而有情,时而如破竹之状…随即披衣下床,推窗张望,未瞧见吹箫人,一时兴起拿着炭磨成的细条,想象吹箫人的神色,画至卷上。

“阿丘!”夜间寒风入骨,她觉得凉,顿了一记,舀了泉水,将茶壶搁在炭火上,用普通水隔水蒸泉水,待泉水滚热,沏了壶暖身之茶,又用锦帛包了,棉帕裹了,再用荷叶包了烤热的石头,这才拎着茶水和那张画卷寻箫声走去。

“你怎么出来了?”辕煜迟依旧坐在树干上,因吹箫太久喉咙有些嘶哑,声音与平时不同。

“别在此吹箫,扰了殿下的清梦,先生会吃不了兜着走。这壶茶暖身,我也不知先生是何模样,随手画了,贻笑大方。”慕容兰解开带来的茶壶,将画卷压在小杯之下,“我听着你的曲子很忧伤,天下间没有过不去的事,只有一时的心迷。”

哦?辕煜迟不语,鼻尖萦绕淡淡茶香。

慕容兰自饮一杯:“茶里没毒,先生放心喝。”

她下毒?贻笑大方!辕煜迟待她走远后,从树梢跃下,饮尽暖身茶。

次日,辕煜迟竟鬼使神差再度来到树下吹箫,慕容兰听闻箫声,又煮了茶相送。

“这是故人茶。你既不说话,也不现身,想必有难言之隐。”慕容兰取了片树叶,与他的箫合奏。

辕煜迟嘴角上翘,摸出怀中儿时母妃送他的小笛,精确掷于她手,变声道:“礼尚往来。”

“君子不夺人所好。”慕容兰端详笛子,见笛子格外精巧,不像男人用的东西,“这一定是你小时候的物件,随身带着必是心爱之物。我也见过有人将最爱的东西带在身旁,就像殿下从来都将宁郡主的丝帕一随身携带。我将笛子搁这了。”

时辰不早,慕容兰从不多留,拢了衣衫,向寝室而去。

辕煜迟吃惊地从怀中摸出宁嬿送来的绢帕,喃喃一句“你什么时候看见的”。饮茶的时候,拾起她放在茶壶边的玉笛,良久出神。从此以后,夜夜到此吹奏一段箫。

“明天我不来了,你也别来了。我们缘尽了。”尚汐告诉她,明日他们得返回太子府,来也由他,去也由他,慕容兰无决断之权。

“你好像不乐意?”辕煜迟声音里透着威慑。

“有什么愿不愿意的?这个地方是别人的家,我要去的那个地方还是别人的家。”慕容兰半点不能为自己做主,凄美而笑。

“别人的家?那是你夫君的家!”辕煜迟恼了,拔出短剑劈了遮住他视线的树枝。

“殿下?”慕容兰慌忙行礼,自己大意了,这座别院只有他敢如此妄为地深夜吹箫,“兰儿曾说过一定会救宁郡主,因此答应过才王……”

“和才王私奔?远走高飞?”辕煜迟一跃正好落在她跟前,揪住她的衣领,“说!到底答应过他什么?”

“用妾身将宁郡主换出。”慕容兰句句真言,无半点隐瞒。

“回你屋去,没有本宫的传召,不许踱出园子半步!”辕煜迟对南宫颐阳的手段很清楚,他若有心救人,根本无需弄什么玄乎的掉包。

“是。”慕容兰沉寂一会,转身离开。走了一段回头,原来夜夜喝她茶的人,竟是太子爷,一时间有些难以回神。

辕煜迟琢磨着如何营救宁嬿,向书房走去,才绕过花堂,就见魏公公走来。

“才王带了好多礼品来。”魏公公引辕煜迟往正堂走,边走边说。

辕煜迟刚跨过门槛,见屋里摆着几大箱珠宝,诧异不已:“这是何物?”

“小王想带走慕容兰,这些是小王所下的聘礼。”南宫颐阳命人揭开箱盖,抓起颗酒杯大的珍珠,“此为东海明珠,这一箱若嵌在屋顶,太子的屋内便夜间无需掌灯。太子再看那一箱,此为绝世锦帛,虽只有五匹,但火烧不化,阳光下还会变色,乃稀世珍宝……”

“慕容兰是本宫的太子妃,无论她受宠与否,她都是本宫的人。何况她还是和亲郡主,即便本宫有心成全你们双宿双飞,关系两国命脉的事……”辕煜迟素闻才王搜罗天下奇珍,没想到他竟为慕容兰拿出如此多的宝贝。

“小王自小在宫里,也懂人世一二,哪个妃嫔能活到老是命数,不少死于急症。既然太子对兰儿并不中意,就让她今夜去了吧。”诈死的事,自古效仿的人络绎不绝,南宫颐阳决定将慕容兰留在身边做幕僚,撩袍单膝跪地,做出愿为佳人疯狂的样子,“小王愿娶兰儿为结发之妻。”

“你…好你个情有独钟!”辕煜迟正欲发火,就见宫人在门外探头,霎时间换了话,“何事?”

“娘娘突然病了,这会像是不行了。请殿下爷去看看吧。”御医都去了那边,宫人不敢耽误,急急忙忙过来禀报。

诈死?辕煜迟斜眼看了看南宫颐阳,面露厉色,留下句“王爷,本宫有事,不能陪了”,跨出了花堂的门槛。

“小王恳请同行。若兰儿真的没了,小王愿捧灵柩成亲。”即便自己所开的方子不全,慕容兰的身体也不应该出大状况。南宫颐阳随之想追,疑心辕煜迟做了文章。

“才王要闯本宫的后院?”辕煜迟抬手拦住他。

“小王略懂些医术,此去只求为兰儿分忧。”南宫颐阳放低身价,见辕煜迟垂下胳膊,做了“请”的姿势,与他一同走进太子府后院。

突然发病的慕容兰晕晕乎乎歪在锦榻上,一会捂着胸口,一会顶着钻心般疼的小腹,只要有些许力气,便交代尚汐:“把首饰盒拿来,里面的东西虽不多,但也够你节约地过完下半生。”

“公主,汐儿愿与公主同生,若公主真的去了,汐儿会一生守灵。”尚汐一动不动,泪流不已。

“胡闹!你将来置几某田,嫁个郎君好好过日子。别说什么自梳不嫁的话。”慕容兰疼得冷汗直流,大口吐气。

“才王都下聘了,爱妃怎么快死了?”辕煜迟走进屋内,冷眼看主仆“情深话别”。

“兰儿真的快不行了,若殿下不信,等兰儿死后剖尸。”一口淤气涌上心头,慕容兰话未说完,吐出黑血,“只求殿下放尚汐出宫,别为难于她……”

辕煜迟奔到床边,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质问一旁的御医,“她怎么回事?”

“臣等不知,像是中毒了。”御医们惶恐下跪。

“尚汐,你说。”辕煜迟将面色苍白、嘴唇有些青紫的慕容兰放回床褥,扭头盯着尚汐。

“奴婢不清楚。公主才服过药不到半盏茶光景…难不成是药?”一语惊醒梦中人,尚汐张望四周,竟没寻到药盏,“奴婢先前将药盏搁房中的小桌上,怎的不见了?”

“你服过药后,身子觉察不适?”蕙质兰心,她定已参透其中蹊跷。辕煜迟见她双眸紧闭,大吼,“才王!”

南宫颐阳不顾身份,拉开辕煜迟,为慕容兰诊脉:“小王可以医治她,但…她日后定会留下病根,还请殿下彻查谁能在太子府中用毒。”

“所有人都到书房集合!”辕煜迟留下几个人,让他们协助才王施针用药,举步走出慕容兰的屋子。

才王施针用药整整一天后,慕容兰缓过神来,只字不提中毒之事:“王爷,请在兰儿离开太子府之前,为尚汐解毒。”

“她的毒是本王下的,不过目前不足以要她的命,将来你跟在本王身边,本王自会定期给尚汐解药。”南宫颐阳看准了她们主仆情深,料定只要尚汐身上的毒未解,慕容兰定能为自己所用。

“是,兰儿知道了。”慕容兰闭上眼睛,跟在他身边,随时也会死吧。多活一天,尚汐就能多得一颗药,“有朝一日兰儿助王爷君临天下,请那时王爷为尚汐解毒。”

“你有本事助本王登上大宝?”南宫颐阳质疑。

“万死不辞。”揪紧锦被,慕容兰当即以项上人头作保,“兰儿愿为王爷生,倘若将来有人要谋害王爷,兰儿一定为王爷挡箭。”

“好。如果你为本王死了,本王也会给尚汐解药。倘若本王君临天下,你本人要何好处?本王赏罚分明,但说无妨。”一抖折扇,南宫颐阳将儒雅风范表现得淋漓尽致。

“飞鸟尽良弓藏,王爷若到时不杀兰儿,兰儿愿隐姓埋名。”以他的心思,一定杀了自己,慕容兰没准备活下去。

“兰儿,本王的车马就在外面候着,随时可动身。”她一定知道何人下毒,南宫颐阳见她很守本分,窃窃低语,“本王一定带你走。”

“郎情妾意,本宫的心也是肉长的。她跟了本宫一场,话别几句,请才王移步。”辕煜迟跨过门槛,就见才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还用扇子遮住嘴角说悄悄话,“请吧,才王。”

慕容兰淡看他俩,眼泪在框里打转:“若有来生,兰儿一定不入帝王家。”

辕煜迟闻言,拂袖而去,看见尚汐,驻步长廊中:“从今儿起,太子妃的药,都由你自己熬。”

尚汐鼓起勇气,靠近辕煜迟:“太子,汐儿想了很久,记起当时将药从药庐端过来的路上,遇到两个陌生的宫女,而今天汐儿在园子里找了很久,也没见到她们……”

“待才王走后,你到本宫的书房来,将那两个人的样子描绘出来,本宫找人画像。”辕煜迟目露凶光,听见才王的脚步声,这才继续迈步。

南宫颐阳在今日后,隔天便到太子府小住,始终未问慕容兰何人给她下的毒。辕煜迟让魏公公拿着尚汐所描绘下毒人的画像,在园子里仔细搜索,几日后并无结果。

“公主,你说那两个人会不会不是我们太子府的?”尚汐将自己亲手熬的药递给慕容兰,听着园子外的丝竹声,神色黯淡,“太子爷也是的,也不过来瞧瞧公主,还将满府上下布置一番,好像要娶亲的样子。”

“少在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慕容兰只字不提何人给她下毒,那晚辕皇竟然命人偷入园子,传口谕让她服毒药,此刻想起,仍心里发毛,“以后别再说什么中毒之事,也别轻信身边的人。”

“哦。公主,我们出去走走吧。”自从主子中毒后,从不苟言笑,尚汐希望能让她开心些,说尽笑话,逗她走出了园子。

慕容兰本不想动弹,又不忍心一再回绝她,只得由她领自己在太子府中兜圈圈,不想与辕煜迟不期而遇。

“殿下。”她欠身行礼,见他身侧走着个眉宇间极为神似的男子,“王爷。”

“皇弟,你与本宫到那边游玩吧。”辕煜迟对她视而不见。

“吟诗作画、泛舟游湖,怎能少得了美女作陪?”皇弟辕煜杉盯着慕容兰,看得痴迷,她身段甚为婀娜,眼睛犹如星辰,“你跟上,一会给本王跳舞助兴。”

慕容兰迟疑,后退一步,求助辕煜迟:“殿下,妾身想回园子了。”

辕煜迟不言不语,就听辕煜杉放下话:“不如这样,她舞一段,我们吟诗一首。父皇夸太子兄才高八斗,太子兄不会忙于政务,疏忽了文章吧?”

辕煜杉处处与太子顶针,毫不掩饰取而代之的做派。

“妾身不才,最会舞一首诗的舞步。”慕容兰洞察了辕煜杉的笑里藏刀,让人抬了大鼓到花园里,脚踩鼓点,边跳边念,“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大胆!竟口出狂言!”做贼心虚的辕煜杉瞬间恼了,拔出腰间佩剑。

“连唱曲都不会!来人,给本宫关入暴室,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得靠近。”辕煜迟掀翻面前小几,火气较其弟更甚,暴吼中下令,见一旁侍候的洛诚跪地,有求情之状,喝道,“若有人求情,去领鞭刑。”

“洛将军不必替兰儿求情。”慕容兰任由人押着向暴室而去,半点也不挣扎。

她叫兰儿?慕容兰!莫非她是太子妃?辕煜杉一愣,借故离开。

洛诚心系慕容兰,因辕煜迟不许任何人替她求情,便日日为她送餐。

“烦劳将军把这个带给殿下,也别再问何人让兰儿中的毒。”辕皇不能容下自己,答应才王去换宁嬿的事也不能再耽搁,慕容兰将一块用血写的帕子递给好心探望的洛诚。

“一定办到。”洛诚点头,郑重将帕子揣在怀中,急切寻辕煜迟而去。

辕煜迟疑惑地看着为慕容兰奔走的洛诚,一把夺过他递来的丝帕,“刷”地抖散,就见两字跃然眼前——请休。

“若再有人为她传这种东西,休怪本宫不客气!”他撕毁绢帕,铁青着脸,愤怒之极,倾尽全力挥出手中的剑、掷向十步开外的树。闷响一声,剑尖刺入树身时,连带了五六张树叶。

另一将军待洛诚走后,替他求情:“洛将军是感激娘娘舍命相救,所以……”

“退下!本宫一个人走走。”辕煜迟独自在府中漫步,行了一炷香光景,瞅着两个急匆匆向前的仆人,顿住步子,见魏公公领着一行人朝这边而来,“府里新招了宫人?”

“没有雇新人。”魏公公拱着手回话,“奴才正命他们打点行装,好搬回太子府。”

“忙你的去吧。”辕煜迟大步走向暴室,见那两个急匆匆的人其中一位站在暴室外张望,踱到他身旁,点了他的穴,令他动弹不得,放轻脚步进了牢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