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超视距攻击
遵化城外，旌旗猎猎，后金镶红旗旗主岳托统领镶红、正红两旗大军及杜度、英俄尔岱、穆成格诸军出城迎敌。
军阵居中的是岳托亲领的两千骑正红旗部队，其父正红旗旗主代善因为前不久在作战中足部受伤，没有出城指挥，而是和豪格一起留守城中。
左翼，是杜度率领的两千骑正白旗部队，杜度是努尔哈赤长子广略贝勒褚英之子，褚英曾以嫡长子身份及多年战功，一度被立为后金的汗位继承人，后来因种种原因坏了事，被囚禁并最终处死，因此杜度在后金统治集团中一直属于边缘化的人物，屡受排挤，他心中对此积怨颇深。
右翼，是参将英俄尔岱、游击将军穆成格、巴尔泰、岱松阿率领的混合部队，其中，巴尔泰、岱松阿带领前日从遵化西边惨败逃回的不足千人的镶红旗部队，穆成格则是带领昨日从娘娘山撤回来的五、六百人，这三人都吃过杨铭的大亏，只有英俄尔岱的八百正白旗部队是生力军，被摆在阵列的最前面。
马背上的岳托四方脸上带有几分苍白，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身体本来就不大好，历史上他曾因为卧病在家，不能出席一场满蒙之间的高级贺典，被皇太极再三催促才勉强前往。贺典中进行射箭运动时，因为几次拉不开弓而被蒙古人哄笑，暴怒之下他将弓掷向蒙古人，有失礼仪而被治罪。
前天他率领三千骑镶红旗精兵，在遵化西边伏击杨铭千人规模的队伍，本以为是志在必得，没想到却被对方的现代化武器打得惨败，整个作战过程他全程目睹，震惊哀痛之下，逆火攻心，当场就吐了血，回到遵化就病倒了。
晚上顺义军夜越遵化，他未敢出战，第二天醒悟过来，强烈的懊悔之下，又吐了一回血，今天得报杨铭大军又向遵化回来了，他不得不强振精神，统领大军出城，意图在此与对手决一死战。
“报贝勒爷，明军离城十二里！”每隔片刻便有哨骑奔回禀报军情。
“再探！”岳托的声音气息有一些虚弱。
“喳！”
哨骑转身离去，其后便久久不见回音，一阵寒风吹到脸上，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捂嘴咳嗽了几声，却见手心隐隐有血丝，他深吸了一口气，压抑内心的悲愤和不安，抬眼远远望去，冬日的原野死一般的沉寂，不知道在那视线的尽头，铿铿而来的会是什么样的力量。
天际线上扬起烟尘，他心中一惊，定睛看去，却是哨骑快马奔驰而来。
“禀贝勒爷，蛮子军离此八里列阵。”
“什么？”他怔了怔，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前天的战场，那一战，杨铭掘壕列阵，他的三千精骑铁马金戈，撼山动地，没想到却是冲上去送人头。
“敌不动，我不动！”他从牙关里挤出了几个字。
杨铭的行军仍然是以四连、一连为先锋，自己居中，三连负责后卫，他将中军连的几十名军士除了留下十来人作为亲兵之外，剩下的人全部补充给三连。中军连的编制暂时撤消，那段思德也就成了单纯的亲兵队长了，虽然他心里老大不乐意，但杨铭的命令，他不仅不敢说半个不字，相反还做出了一幅领导英明的恭维姿态。
两辆弹药车紧紧跟随杨铭前进，昨天的战斗中，两车停放在整个阵地的最安全位置，和救治所的伤兵放在一起，因此并未受到损失。大家都知道，这两辆车装载的是杨铭的神奇法器，是整支部队生死存亡的关键，任何人都不敢有半分马虎，别的不说，光那车身一侧铺挂的黑晶晶的太阳能面板，便是人们崇敬却又无法理解的图腾。
车上的弹药尚多，两天的战斗，所耗不过三分之一。除了给韵秋补充了子弹之外，杨铭也给二十名掷弹兵补充了手雷，这些都是他亲手操办，不容别人代劳，这不仅是出于保密的考虑，也是重要的安全问题，军士们并不理解现代武器的原理，若一个不慎引起弹药殉爆，那就全军跟随陪葬了，是以昨日韵秋在车上的大塑料袋（PVC裹尸袋）里翻出了六个弹匣，也要第一时间向他报告请罪。
走出了陡峭的山地，官道的地势渐渐平缓起来，杨铭放出了无人机，很快就发现了遵化城下的敌军部队。
“全军停止前进，列空心大阵！”他在电台里发出命令。
“李大昆，请让温参谋过来。”
杨铭转头看向伴随一旁的韵秋，微笑地说：“韵秋，你辛苦一下，带上两个人，护送温参谋去前方观察敌情。”
韵秋澹澹地嗯了一声，将三点式背带挂在身前的HK416步枪握到手中。
“注意安全，不要离敌军太近，只要能看到个影儿，距离越远越好。”
“晓得了。”
空心大阵列起来了，阵地的中央，M252迫击炮已经架好，涂装红白相间条纹的M1A2标杆立在离炮身几米远的地方，杨铭要对敌军实施超视距攻击。
通过温如庭在电台里报告的角度、距离数据，他计算出炮击的方位角和射角，仍是用老办法，第一发炮弹先取远。
随着彭的一声炮响，迫击炮弹向远方的天空呼啸飞去。
他不慌不忙地观察手中的无人机控制器屏幕，等待炮弹落点的出现，迫击炮弹由于其装药量恒定的特性，不论打近还是打远，弹道时间差异都不太大，基本在十几秒到三十多秒之间，这足够他从容地控制无人机仔细观察了。
炮弹落地爆炸了，落点远远地在后金军阵列的后方，从屏幕里可以看到，后金兵将们不约而同地回头张望，严整的队列在爆炸声中出现了一阵扰动。
第二发取近的炮弹射出，待炮弹一落地，他就在电台里命令前方观察的韵秋和温如庭等人回来，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可以根据无人机视野里的弹坑相对距离来校正弹道了。
第三发精确瞄准的迫击炮弹飞向天空！
后金军右翼的穆成格眉头紧锁，有了昨天的经验，这一前一后的两声炮响，已经让他感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昨天与顺义军辎重部队的对战，他千余人的队伍，在对方步枪、手雷、迫击炮的打击之下，扔下了四百多具尸体，撤回来的兵员不到六百，这还是在他当机立断跑的快的情况下，若是跑的慢一点，对方解除了阵地的危险之后，再对自己来一波炮击，只怕他也回不来了。
“传令，全军散开！”来不及请示岳托，他径自下达了命令。
右翼的队伍一阵慌乱的躁动，穆成格部的五六百人马向四面八方散开，在他们的带动下，巴尔泰、岱松阿带领的一千来人的镶红旗部队也开始四处奔散，他们都是亲身经历过杨铭的炮火的，知道若是聚在一起，一发炮弹下来，便是几十人倒地的悲惨后果。
左翼，杜度的部队也开始松动，他们昨日在娘娘山受到过迫击炮的攻击，虽然亲身体验的人数不多，但惊弓之鸟，其群难安，在少数人的带动下，大部队也无意识地跟随行动了。
唯有岳托所领的正红旗两千人，没有亲身经历或亲眼见识过迫击炮的厉害，仍是军容严整地列队。
“贝勒爷，他们……他们都在散开。”一旁的左领小声说道，脸色颇为难看。
“传令，全军散开。”岳托脸上的苍白更明显了，牙齿缝里挤出命令。
轰隆一声，一枚炮弹在头顶几米的高度爆炸了，勐烈的冲击波和凌空溅射的弹片雨将爆点周围的数十名后金骑兵轰得人仰马翻，尸体和残肢落了一地。
杀伤半径之外的骑兵们慌乱地打马四散而逃，拥挤撞碰中，有人从马背掉落下来，在奔跑的马蹄踩踏之下痛苦嚎叫。
又一枚炮弹在空中爆炸了！
杨铭一边观察无人机传来的视频图像，一边校正弹道射出炮弹，每三发一组，一分钟之内打出了五组急射。
看到屏幕里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跟随一旁的参谋长徐伯成不禁喟然长叹。
“这打法，敌人根本看不到咱们，就……”
“这叫超视距攻击，嘿嘿。”杨铭射出了一组中的最后一枚炮弹，站起身来嘿嘿笑道。他在想，如果徐伯成知道现代战争中可以在数千公里之外发射导弹攻击敌人，岂不是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
“徐参谋，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应对？”
“将军，依属下的浅见，他们……他们应该会冲过来！”
“徐先生高见！”杨铭赞了一句，俯身又将一枚炮弹滑入炮筒。
岳托脸色惨白，握缰绳的手又开始忍不住地颤抖，今天杨铭的打法再次超出了他的想像，自己的几千大军，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在爆炸声中成片地倒下了，虽然部队已经散开，没有再出现一发炮弹毙伤几十人的情况，但阵地所在的地面就这么大，兵员之间不可能无限地拉开距离，每发炮弹落下来，少则七八人，多则十几人在劫难逃。
一匹快马冲到他面前，马上的左领头盔上的红缨乱得像鸡窝，肩上的铁甲破了一块，隐隐渗血，显是被炮弹伤到了的。
“贝勒爷，穆成格将军请求领军出击，请贝勒爷拨兵相助！”
岳托一惊，立即大声命令道：“传令，杜度、穆成格领军出击！”
优秀的将领，在战场上必须要有化被动为主动的能力，现在摆在岳托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退兵，要么出击，决不能死站在这里挨打，而且即使是退兵，也不可取，遵化城离现在大军所在之地，不过几百步距离，没理由认为对方的炮弹打不进来。
唯一可取之策，就是进攻，冒向敌人的炮火前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二千五百骑的队伍从大部队中脱离出来，以四列纵队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