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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失踪客

雨淅沥沥地下着,伊恩推开酒馆的门,门楣上挂着的小铃铛发出叮铃脆响。

酒桌旁的客人们耳朵很是灵敏,稍一听到响动,立即转头往门口瞧来。但是刚进来的两名客人戴着兜帽,瞧不清面容的样子。

一名酒客抓起木质酒杯就往地上砸来,喝斥道:"喂!小心!"

伊恩走在前面,远远得退避开来。后面的白雪却在小步闪避过后,拉下兜帽,开口要和对方理论一番。伊恩急忙拦住她,眼神警示后,便低调地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说来也奇怪,白雪心高气傲的暴脾气,原本最容不下他人的挑衅,何况这一屋子长耳绒毛的兽族人,令她浑身血脉喷张,恨不得全杀光才好。但在伊恩握住她手的那一刻,白雪当场深呼吸两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见对方如此沉默,挑衅的兽族人露出不屑的冷笑,用不轻不重刚好能令小店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自语:"人族,嘿。"

酒杯被丢掉,他也没有酒可以喝,起身打算离开。

酒保被老板撺掇着,颤颤巍巍走过来,想开口要收酒钱,却被那兽人一推倒地,眼睁睁看对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废物!"老板这时候又挺直腰杆,理直气壮从柜台后走出来教训酒保。

伊恩叫道:"老板,麻烦先来两杯喝的,再搞点什么吃的来。"

老板正训斥到激烈处,转头回道:"你急个什么?"

伊恩苦笑道:"我没有急啊。"

"那你就等着。"老板一甩抹布,急匆匆往后台走去。这一家开在小路旁的酒馆,老板当然就是厨师,厨师就是老板。

白雪定定地望着桌对面的男人,道:"你脾气一直这么好吗?"

伊恩道:"我不是脾气好,我只是怂。"

"有什么好怂的?"

"因为这里的规则魔法很强大啊,谁也保不齐路边随便欺负的一个人,掌握着很可怕的规则呢。"伊恩这么说的时候,两只眼睛却始终不离受气的酒保。

那酒保听到了伊恩的话,很是害怕的样子,身体都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只顾着拼命低头。

白雪顺伊恩的眼神回头看了酒保一眼,对伊恩的话感到困惑:"你是指那个酒保?"

伊恩轻轻点头,然后掏出硬币,在桌上轻轻敲打的同时用口哨招呼酒保过来。

酒保犹豫不觉,从他眼神中,白雪能看到害怕,却不是害怕伊恩,而是酒馆内的其他客人。

伊恩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我只是向你打听一个人。"

酒保走近来,做贼似的接过硬币,压低嗓音问道:"谁?"

"一个精灵族的姑娘,绿色长发,我想你一定见过。"伊恩提到精灵族姑娘的时候,竖起耳朵最为关注的就是白雪,她心中好奇,那名绿色长发的精灵族姑娘是谁?无论宫廷内外,精灵族的发色应该都是白色到橙黄的过渡色,她可从来没听说过谁有绿色的长发。

不,有的!

她稍微愣神,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名深绿发色的精灵猎师——那名靠特殊能力走出屏障的精灵!

这时候只听酒保急促地说道:"你晚上来这里。"说罢,将硬币飞一般收入口袋,转身走开了。

伊恩冲白雪耸耸肩膀,好像在说,看,事情解决了。

白雪自然体会不到有什么事情被解决了,她只关心,伊恩口中所说的精灵姑娘,和那名猎师有什么关系?他找这两人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和亲?"白雪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刷了一遍,语调不由自主地拉高到飞起,"你们这是什么年代,汉朝还是三国,南金条约,还是马倌条约,打不过兽人就要和亲?知不知道这是丧权辱国的行为?"

"公主殿下,我..."

"奴婢!"

"是...奴婢..."小侍女吓得脖子一缩,说话都不利索了。原本就有些害怕这位公主的她,被打断并纠正了"自称"之后,思路顿时中止,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一下子就给丢到九霄云外,只剩下磕磕碰碰在那里"嗯呃啊"的。

白雪恨铁不成钢地掐腰摇头,指着小侍女的脑门说道:"战争打败了就要好好总结,精灵族的节气都是这么软弱的吗?你知道这种条约一签订,将来精灵族变成什么模样吗?"

"不...不知道。"小侍女呆呆地摇头。她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但起码知道公主殿下又要说些什么东西了。

这位名为白雪的公主从小就古灵精怪,爱说些寻常精灵无法理解的小故事。寻常侍女还真的忍受不了她的"传教",唯独这位小侍女性子温吞,颇为擅长充当一位聆听者。

自一代君王阿纳斯塔里安·逐日者在战场上陨落之后,公主年纪愈大,就越发变得不可理喻。摄政王洛瑟玛·塞隆下达政策的时候,常常被她打搅,与其说是指手画脚,比如用无理取闹来形容更为恰当,因此与这位公主殿下的关系极差。

这次显然也不例外,公主殿下又要对摄政王的决策开始指点江山了。

"你知道吗?如果因为一次战败,就对兽人俯首称臣,与它们签订各种各样的不平等条约,将来这个历史阶段的精灵族,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什么是耻辱柱啊..."侍女怯生生地问。

"耻辱柱就是..."公主殿下解释一番,又洋洋洒洒地说出许多关于精灵族未来的预测,像什么"主权被破坏"啊,"输出资本主义愿望","半封建半殖民地"什么的,让人半听不懂。

好在这里是远离政厅中心,公主专属的皇宫僻静之地,周围出入的人群,也都是习惯了她的人,不至于让这些话传到摄政王耳朵里,惹人生气。

言毕,白雪恶狠狠地拍打桌面,问道:"难道那个老不死的真的昏庸到了这种地步,就连这种事情都要答应下来?"

侍女望着在她手底下发出哀鸣的桌子,垂首答道:"这不是摄政王大人一个人下达的旨意,是大魔导师埃利桑德和游侠将军风行者他们三个人的共同意愿。"

"又是她!"一提到某个名字,白雪登时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的愿望,就是企图颠覆我们整个精灵族!"

侍女不说话了。她能理解白雪对大魔导师的恨意,在先王陨落前,那位颇有姿色的妖艳女人一度捕获了先王的心,凭借枕边人的身份,步步晋升为大魔导师的至高权位。这样追名夺利的女人,要公主殿下低头称她一句继母是绝然不可能的,但是侍女固然能理解公主殿下对大魔导师的恨意,也无法真心支持关于"大魔导师企图颠覆精灵族"的说法。

因为追名逐利是一回事,背叛精灵族是另一回事。在精灵们的眼里,埃利桑德确实是一名富有天资,多年来又有功绩的称职人物。

记得先王陨落的那一战,兽人一面与精灵族在战场你来我往地激烈交锋,一面派遣了狼骑兵敢死队突袭皇宫,如果不是大魔导师站出来,重新点亮皇宫的保护罩,精灵族在那一战会就此灭族也说不一定。

那一战,精灵族利用大魔导师创造出来的机会发起反攻,将兽人族迎头击溃,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持续与兽人处于拉锯状态。

可惜这样的局面对精灵族极为不利。摄政王看出,两族之间的后勤和发展,都是己方落于下风,这样拖下去,兽人族迟早要把他们逼入穷途末路的深渊。

在这样的前提下,大魔导师埃利桑德才提出,拿白雪与兽人联姻,以此换来精灵族休养生息的机会。

"那个丫头反正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嫁出去不失为一种废物利用的手段。"当然,这句原话除了三人议会,自是没有旁人听到的。

小侍女只想说:"可是您对兽人族的那位王子,不是挺满意的嘛..."

白雪脸一红,争辩道:"那他也只是颜值及格了,人品还没过关呢!"

"摄政王大人都夸他知书达理..."

"知书达理?知书达理能带着女朋友来相亲?"白雪质问道,"你没看到他跟身边那名侍女眉来眼去那样吗?还一个叫'霞';,一个叫'洛';,分明就是秀恩爱来的,当我没念过书啊?"

侍女倒是听了事后公主殿下给她说的那两句文章,叫:"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但她仍想解释,人家那边的叫法是"锐空",而他的侍女叫做"夏娅",跟情侣没什么关联来的...

"但是您嫁过去的话,也是贵为王后..."

白雪昂然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像他那种颜值水平,咱们精灵族一抓一大把,我需要嫁到兽人那边去吗?"

侍女无奈了。她也知道精灵族男的俊俏,女的柔美,无一不是外形风姿卓绝,但这位公主殿下挑挑拣拣,一年又一年,却始终没有满足她条件的意中人。

"公主殿下,您这样下去,再过两年就三十五啦..."

这一句提醒,无异于触公主殿下的死穴,换做其他贵族,侍女可不敢这样说话,可她侍奉公主殿下这么久,对这位的脾性还是非常了解的。

"死丫头,敢提禁忌的话题,我看你是皮了!找打!"果不其然,白雪跟她笑骂几句,转身快乐地追逐起来。

可是没过多久,心事终于还是浮上了白雪的心头。

她不想嫁。

女人的感官和直觉是十分敏锐的,她看得出那位叫"锐空"的兽人王子,和身边那位侍女偶尔交汇的眼神,之中饱含着令人羡艳的柔情。

而且在白雪的价值观里,她想要一场真正令自己有感觉的恋爱,逐渐步入婚姻,而不是因为对方身份的尊贵,或者自己的年龄所限。

但无论自己将来要嫁给什么样的人,都轮不到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来安排。

她以为靠一点姿色博得父王的宠爱就可以当自己的继母了吗?而且还要插手自己的人生大事,无非就是想找一个借口,把眼中钉打发出国罢了!

她白雪可以一忍再忍,仍由埃利桑德一步步坐到大魔导师的高位上,但对方把手伸到自己身上,那就等于逼得自己动手,清君侧了。

几天后,白雪派侍女找来了可信之人——一名刚入宫不久的御用猎师,普通身份,没有背景。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埃利桑德的眼线。

但见面的第一天,不知是犯了什么病,那个猎师竟然当着她的面,流出口水来!

这么夸张?

白雪心中一凛,察觉到对方的眼神落在自己那双雪白的脚上。

"咦——好恶心,你搞什么啊?"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对方该不会是那种好色之徒吧?

"就你这幅猪头三的模样,也能帮我干掉那个女人吗?"

说着,她挥挥手,将猎师赶走了。

这一天的白雪,心情接近心急如焚。她咬了两口桌上的水果,又丢下,望望窗外,又开始在屋子里打转。

没有时间了。

三人议会这次真不是在和她开玩笑,过不了多久,白雪真的要被嫁到兽人那边去了。

如此一来,她梦想着要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彻底化为泡影,即便贵为公主,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以和亲的身份加给一个兽人。

这不是她想要的,随心所欲的人生。

时间越是紧迫,白雪的心就越是焦急。

终于,她趁着夜色,趁着宫门外喧闹的人群,在漫天烟花爆竹声中,逃出了宫殿。

这个时候,街上的行人已经非常多。大多数精灵都有着白天休憩,晚上生活娱乐的习性,每当夜色降临,最热闹的街总会迎来全城半数以上的人口。

摊贩沿街摆设,吃的喝的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其中最多的,还要数他们族内的酒文化。将暗夜井流出的河水用复杂的方法提纯,加入其他水果原料,并以时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