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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小精灵

马斯威尔的动作,自然分毫不落地被李斯特瞧在眼里。该怎么做,阻拦他吗?李斯特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一点也没小瞧这些靠山长大的孩子,山里的环境对马斯威尔来说如鱼得水,要遇到什么危险,也是李斯特这样的初来乍到者更危险一些。

但论及真正原因,是李斯特就算开口劝说,对方也不会停下脚步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步入与人唱反调的阶段,光是口头上说着不要去,只会令马斯威尔跑得更快,真正能令他心怀敬畏,站住脚步的,只有他父亲的棍棒加上巴掌。

因此在李斯特立场上只有朝马斯威尔的背影看了一眼,就自己做事情去了。

这个季节,山上诸多有用的花草处于枯萎的状态,地上覆盖着落叶,还有往家中怎么采,都会缺少的干柴。一日两餐——偶尔是三餐,家中炉灶便要吃掉十来斤的柴。这些柴马克每天都要跑一趟,现在则成了李斯特的日常。李斯特一开始还会犯些糊涂,兜了一箩筐的干叶子回来。他想,既然干柴能烧,干叶子也是能烧的,叶子漫山遍野都是,柴火却因为家家户户要,到处难寻。他也没想到,叶子烧是能烧,却经不起烧,一箩筐的叶子扔进灶里烧完,揭开锅,一半的米饭都还是生的。

关于这件事,马克夫妻介于李斯特还是小孩,教导一番后便不在意了。李斯特心中却思考起柴火烧成木炭的想法。此刻他盘桓在山道上,一面搜索草丛间的柴火,一面回忆木炭制成的方法。

忽然间,山道中传来一声呼叫。

"啊——"是马斯威尔的声音。李斯特赶紧朝着对面山头跑去,没几步路又嫌身上箩筐繁重,丢在路边继续奔驰。

不会出什么事的。李斯特不仅是在心中祈祷,脑海里同样是很冷静地根据声音作出判断。马斯威尔的呼声不像是遭遇到危险惊慌失措的声音,大概只是寻常叫人。最好只是寻常地叫唤两句。李斯特这么想着,脸上却不由急躁起来。

他听到声音的地方离小溪不过百来步距离,声音是从对面山坡传来的,位置应该是小溪的下游处。马斯威尔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李斯特焦急地想,底下只有一堆杂草,一堆乱石,即便是要找什么野兔野鸡,也不应该去那种茂密的地方寻找,就算找到了,人也无法在杂草堆里追上野兽的步伐。

李斯特看到小溪下游方向那一堆横生的荆棘,心中颇为犹豫,一个八岁的小孩是不是在里面。结果很快,马斯威尔又传来第二声呼叫。

"有人没?李斯特!"马斯威尔清楚得叫道。

李斯特终于不再犹豫,就地掰下一根树枝,就往荆棘丛上打去。只有把荆条都打压下去,人才可以勉强从上面迈过这片杂草堆。

他千辛万苦走下去,拨开最后一堆灌木,终于看到马斯威尔蹲在石头堆里。

"你叫什么?"李斯特喘着粗气问。

马斯威尔先是有些吃惊,紧接着"咯咯"笑起来。

"你笑什么?"

马斯威尔指着李斯特道:"你身上好脏。"

小孩子真没礼貌,他是想说我狼狈吧,我狼狈还不是因为你?李斯特顿时喘出好大一口气:"我脏很奇怪吗?你刚才为什么叫我?"

"没有,只是..."他又咯咯地笑起来,"你平常都干干净净的样子,现在头发上还沾着树叶..."

李斯特一把抓过头发,摊开掌心一看,果然有片叶子被捏得四分五裂。他将叶子掷于地上,转身要走。马斯威尔叫道:"别走啊。过来看。"李斯特忍了又忍,转头去看,只见马斯威尔走到一侧,露出原本挡在身后的大石头上,坐着一只拇指大小的小人。

李斯特惊道:"这是..."

"小精灵。这就是上次跟你说的小精灵。"马斯威尔介绍道。

李斯特接近了再看,却发现眼前的这个小人儿作出要闪躲的样子,貌似很是害羞。小精灵的脸很小很小,四肢也十分纤细,但除了两只耳朵尖又长又细,与人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区别。兴许是吓着了还是有别的原因,这位小精灵脸上还挂着泪珠,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无论如何,这与之前马斯威尔介绍过的,喜欢恶作剧的形象完全不同。李斯特问:"我怎么没有闻到上次这么浓郁的香气?"

"小精灵好像伤心的时候,就不会传出味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我听到有人在哭...她说,她的好朋友死去了,非常伤心。"

"她会说话?"

"她当然会说话了。"

得到回答的李斯特深深地震撼了一把,这可是货真价实从影视作品里走出来的幻想生物。但他脸上还是保持平静地样子,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在这里安慰她吗?"

马斯威尔说:"是啊,我想安慰她不要哭的,可是她越哭越伤心,我也没有办法了。"

"你继续陪着她吧,我回去了。"

也许是李斯特从始至终冷漠的语调激起了小精灵不忿的心情,再见他拔腿要走,小精灵忍不住叫道:"站住!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类!"她的声音又细又尖,好像是三岁的孩童一般,可音量实在不低。

李斯特站住脚步。

"你还算得上是一个小孩子吗?看到女孩子坐在石头上独自哭泣,作为绅士,难道就没有一丝想来安慰的心情?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类!"小精灵指责道。

李斯特还未开口,马斯威尔便抢先说道:"他是小孩子,我敢为他作担保,他真的是一个小孩子,只有八岁。"

"既然是小孩子,就应该懂得体谅和安慰才对,温柔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

"你说话呀!"

李斯特实在无话可说,坚决地转身,打算从原路离开。

"哇——"谁知道小精灵一下子大声哭喊起来。马斯威尔顿时慌了手脚,忙叫住李斯特。原来小精灵哭泣时的眼泪竟像瀑布一般汪汪向下流淌,足以汇成一条小溪的水量。天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竟有这么奇特的力量。

李斯特返身一看,也被惊得站住了脚步。

"李斯特你劝她一下吧,她这样哭下去,该有多伤心啊?"

李斯特道:"我怎么劝她?"

"你就摸摸她的头..."

"..."李斯特的表情显然是拒绝的,马斯威尔只是小孩子就算了,他实在弄不懂这个小精灵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样的。

眼见小精灵哭得越来越凶,眼睛里的泪水哗啦啦流淌,果真在土地上形成了一条小溪,顺着坡道与旁边的溪水汇合在一起。她凄厉的声音真让人害怕嗓子喊破,李斯特无可奈何,只好凑近来看。

"别哭了行不行?"

"呜呜呜..."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哭。"

"呜呜呜..."

马斯威尔道:"你摸摸她的头,洁芙妮就很喜欢别人摸她的头。女孩子只要摸摸头就不哭了。"

李斯特斜眼看他,问道:"那你怎么不去摸。"

"我刚才一直在摸啊。"马斯威尔说着,果然伸手去摸小精灵的头,却见小精灵低头闪躲,大叫道:"走开啦!不要你摸!呜呜呜呜..."

"你看,只有你来。"马斯威尔望着李斯特,一副"你惹的祸你来补"的表情。

李斯特只好伸手去摸。小精灵的脑袋太小了,他只有伸着食指轻轻地搭上去。对方真的是希望李斯特来摸头,没有闪躲,反而在李斯特触及到她的脑袋时,当场止住了哭声。

李斯特用手指稍作抚摸,问道:"好了吧?"

"再一会儿。"小精灵享受地说道,李斯特只好继续动作。又过一会儿,李斯特问道:"好了吗?"

小精灵回答:"再一会儿。"

"你到底要摸多久?"

"一会儿就好。"小精灵看上去十分享受被人摸脑袋的动作,不仅没有了伤心的表情,甚至在陶醉间,轻轻哼起歌来。

李斯特乍一听她开口,没觉得有什么,但过了两三个音调后,突然觉得她的歌声竟出乎意料地好听。两个人类一下子陷入了精灵美妙的歌声当中。

随着小精灵的心情转好,百花的香气也自她体内散发出来。一下子,小溪边的石头旁,歌声与花香营造出了十分美妙的氛围,好像置身在花园之中,令人久久不能回神。李斯特随着节拍摇摆,灵魂也随之颤动,好像徜徉在音乐的海洋当中,流连忘返。

这首曲子一哼就不断哼唱下去,不知过了多久都没有重复,两人的耳朵不断有好听的声音钻进来,眼前转过一幅幅美好的画面。

直到身体发生剧烈抖动,刚才那个的世界好像一下子断裂开来,李斯特恍然惊醒,这才发现,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在他的面前,一个熟悉的村民打着灯笼照在他脸上。李斯特感觉自己身体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不远处,马克妻子抱着马斯威尔痛哭,马克那样的大男人,脸上也挂着泪水,有些歇斯底里的仓惶感。

李斯特刚想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还没开口,身体一阵巨大的疲劳感涌上来,仿佛后背整根脊椎都断裂了似得。

眼前的村民大叫起来:"他醒了!李斯特醒了!"

紧接着,那边也喊起来:"马斯威尔也醒了!都醒了!"

李斯特一下子累得翻了白眼,昏死过去,其余的,他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两个男孩睡了一整天,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依旧是黑的。马克的妻子喂他们喝下十分苦涩的汤药,问了他们感受,得到的回答都是,很累,非常累。

"真是感谢山神..."马克妻子作祈祷状,"你们幸好没出事。"

马克叹息道:"我们找了一整夜,担心得不得了,害怕你们被发了疯的饿狼拖去了。"

李斯特干涩得问:"我们到底怎么了?"

"你们肯定是被精灵作弄了!"马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昏黄的灯光下,依稀看得到这位健壮的男人脑袋上竟多了几根白发。

马克妻子喂李斯特喝完药,起身道:"我去看着孩子。"她口中的孩子指的是马斯威尔。

马克便道:"你去吧。"

李斯特忙问:"马斯威尔怎么样了?"

"和你一样,都睡了很久。"

"他醒过吗?"

"醒过,喝了药,又睡着了——你们到底怎么被精灵作弄的?"

李斯特仔细回忆,最终只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听了一首歌。"

"我们看到你们的时候,就一直站在那里,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早上,你走后没多久..."关于遇见精灵之前的事情,李斯特倒是记得很清楚,从头到尾给马克讲了一遍。

得知两个小男孩是从早上一直罚站到了深夜,马克不由心疼,并拍着大腿道:"太危险了,万一你们遇到恶狼了怎么办?一点都不知道,就这么被迷惑了心智,站在那里...太危险了!"

李斯特安慰道:"还好,只是觉得累。"

没多久,马克妻子进来说道:"他爹,出来一下——李斯特没事了吧?"

李斯特强笑道:"没事了,现在有点困。"

"困了就睡吧。马斯威尔也睡了。"马克说了一句,便随妻子的召唤走出李斯特的小房间。

小精灵...李斯特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捉弄了有什么惊奇,他本来就对对方抱有怀疑之心。只是从来没接触过魔法和幻想生物的他,实在分辨不清小精灵那淘气夸张的表情,是特有的还是故意装扮出来的,直到现在,他也难以妄下定论。

但是好在,他们位于前两座常有人来往的山头,遇到危险动物的概率很小很小。不过这一场被捉弄的经历,着实令李斯特事后回想起来,惊起一身冷汗。

这种如同催眠一般的能力,防不胜防,只是一首歌便让人陷入完全昏迷的状态,一点知觉也没有,实在是太可怕了,如果有下次...

李斯特刚一想到"有下次"这种可能性,便十分得头疼。据村民的表现来看,被捉弄似乎是常有的事情,"下一次",只要他们上山,就不会隔太久。

头疼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