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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章 李斯特

女人蹲下来揉着李斯特消瘦的脸颊,说道:"好孩子,真可怜。你父母呢?"

李斯特想了又想,他本意假称"父母双亡,流落至此",但他这句"父母双亡"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斯特想:我虽然不孝,死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无法供养母亲,但是她在家是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什么父母双亡,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我忘记了。"李斯特干着嗓子回答。

长老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李斯特指了指来时的路,又捏了捏自己湿透的破烂衣服,说:"我醒过来的时候落水里了,慢慢走过来的。"

"你还记得你家乡的名字吗?"

李斯特装出一阵呆滞的模样来:"我...不记得了。"

长老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马克,这孩子今晚先睡你那里吧。"

马克点点头。他知道长老要去休息了,便不再打扰,嘱咐妻子带李斯特回家里休息,马克自己还要留下来收拾东西。

马克妻子牵着李斯特在路上走。

她人非常好,只是有些啰嗦,安慰了李斯特许多事情,令他不再伤心。

李斯特的乖巧当然是强装出来的,他的内心实际满是绝望。他亲身飞到广袤无际的宇宙,亲眼看到地球越飞越远,李斯特不是神仙,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至于什么"白纹",什么"绝症",什么"只能活到十八岁"。这一连串的打击就等于把他摁在地上,又锤进了地里,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他曾经看过一些报道,称绝症病人如何充满阳光,积极地对待生活,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李斯特的脑海里什么阳光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就像眼前这条黑漆漆的土路。

马克的家不大,一个房间给孩子睡,同时也堆了很多杂物。另一个房间是马克和妻子睡。

马克妻子打了一点水给李斯特洗身子,然后指着自己的房间说:"你就先睡在里面吧。"

李斯特问:"那你呢?"

"一会儿天就亮了,我要生火做饭呢。"

李斯特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满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但两分钟后,他就在马克的床上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早上,天微微亮的时候,李斯特就醒了。

这具小小的身体有着严格的生物钟。李斯特在地球的时候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经常通宵,从未这么早起过。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十分清醒。

一股白米粥香顺着房门的间隙飘进鼻孔。李斯特打开门,看到马克夫妻坐在桌边用餐。

马克妻子看到李斯特有些吃惊:"你已经醒了?"

李斯特点点头。

"那你快来吃点吧。"马克妻子殷勤地招呼道。

李斯特本想拒绝,但肚子很快又叫起来。他红着脸被马克拉到桌前,盛了一碗稀饭。

马克说:"我觉得你应该得了失魂症,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李斯特心想,对,这样对我来说才安全。

马克又说:"你先在这里住两天,等你爸妈过来找你再说。附近只有这一个村子,你从城里走丢的,那你父母很快就会找过来。"

说完,他用那只大手掌使劲摸了摸李斯特的脑袋,然后放下空碗。

"我上山去了!"

马克妻子连忙从房间里拿出一个背篓,帮丈夫背上。

李斯特忽然问:"你去做什么?"

马克惊讶之余,笑道:"上山采药去。"

马克妻子提醒道:"别忘记多背两捆柴回来。"

"记得记得!"

李斯特忙说:"我能去帮忙不?"

"你是客人,怎么要你帮忙呢?"

李斯特却说:"我没有钱,不能在你这里白吃饭。"

夫妻俩很是惊讶。马克大摇其头,向着妻子打趣道:"你看看人家,八岁,多懂事?你再看看你生的那个不争气的!"

李斯特强调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马克妻子弯腰按住他的肩膀:"我们不要你的钱。而且上山对你来说太危险了,你先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李斯特便说:"那我可以留在这里干点轻松的活。"总之,要他白吃白喝是绝对不会答应的。虽然表面上是个八岁的小孩,但李斯特仍然认为自己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

一个钟头后,某"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蹲在溪边,挤在一群妇女中间洗起了衣服。

他虽然力小气弱,固执地拽着跟他半个人大小的衣服在溪水里漂洗。村子里的妇女们感到惊奇不已,纷纷围着马克妻子打听来龙去脉。

得知听话懂事的李斯特却身怀绝症,大家都投去了一双双怜爱的目光。

村里的孩子们很快就知道来了个新伙伴。

淘气包卢卡斯领着一众"手下"闯入马克家的院子。

而马克的孩子马斯威尔像间谍一样指出李斯特,叫道:"就是他!"

李斯特在休息,他的体力还是小孩子的水平,光是跟着马克妻子洗两件衣服就累得半死不活。

站在他面前的一票孩子大大小小都有,卢卡斯是年纪最大的,约莫十岁出头。他昂着头说:"我是来收小弟的!"

"手下"们附和道:"对,我们老大是来收小弟的。"

卢卡斯伸出手指:"你以后就是我的小弟了,排行最低的小弟。"

"手下"们附和道:"对,排行最低!"

马斯威尔偷偷附耳过来,劝李斯特说:"快叫老大,不然他会打你的。"

李斯特一点也不想说话,他很累。而且你让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跟半大孩子说些什么话呢?

他倒是注意到,这群孩子挤进院子的时候,把栅栏门搞得七歪八扭的。由木板简单钉制的栅栏门结构简单,修缮的工作他还是懂的。等这群孩子走后,他就想点办法把这个门修起来吧。

正当李斯特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耳光已经打在了他的脸上。

李斯特有些惊怒,他倒是有一会儿没听那群孩子在说什么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但卢卡斯一脸嚣张的模样,完全不想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拽什么拽?叫老大!"卢卡斯说。

从这一记耳光为止,李斯特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忍让一下的。因为他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如果他对一个孩子动粗,那属于低素质的行为。

但是第二记耳光已经到了。

李斯特忍无可忍,一记拳头捶到了卢卡斯的眼眶上。

孩子们的眼神顿时闪烁着期待的目光——他们当然不是期待某一方获胜,卢卡斯虽然是老大,但只要有架看,没有人会在乎谁输谁赢。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打架还处于扭打的级别,卢卡斯上来掐住李斯特的脖子,他又不敢往死里用劲,然后左右打摆想要把李斯特放倒。

"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可不管这些,他不懂什么拳击搏击,可也知道拿拳头往对方脑袋上砸。

李斯特是被放倒了,卢卡斯坐在他身上,却没有一点耀武扬威的意思。因为他的衣领被李斯特揪着,然后脑袋各处不断挨着对方的拳头。

很快,卢卡斯就哭了。

李斯特感觉对方的力气正在下降,得理不饶人的他把卢卡斯翻倒过来,又对着他的肚子狠狠锤了两拳。

卢卡斯彻底嚎啕大哭。

孩子们都看懵了。

忽然间,栅栏外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大家都转过头去看,发现那里站着一排高大威武的男人。他们穿着不干不净的甲胄,有的脸上还有伤疤,正饶有兴致地观看着院中的对决。

带头鼓掌的男人留着茂密的八字胡,他望着李斯特开怀大笑,同时伸手竖起一个大拇指。

...

养由基轻轻地打开了地上的门板。

阴冷、潮湿,这里是一间已经废弃的地下酒窖。墙角布满的蜘蛛网都只是小意思,那些不明动物留下的亮晶晶粘液,哪怕没有洁癖的人来到此处,都会感觉到阵阵不适。但他看到那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就逃到了这里。

在白雪与接头人交易的过程中,养由基就暗自躲藏在周围,静静旁观着一切。

公主竟然会格斗术,而且技术十分高明,这一点令养由基稍稍吃了一惊。以他老练的目光看来,这位人类女孩的身材可过于苗条,或者说消瘦了。真想不通那么纤细的手腕和脚踝是如何打出爆炸性的速度,才不把自己的四肢折断掉。

而接头人交出画像的那一幕,更是让养由基感到十分新奇。

你的魂?

是说魂卡什么的吗?

这不得不令养由基联想到叶星星的魂卡,以及神秘的魂界——这里莫非就是魂界?

底下没有灯,站在门口往里一看,就知道下面是漆黑的一片,说不定在某个角落里,正蹲着只肥头大耳的老鼠,警惕地盯着楼梯,一旦有人贸然踏入它的领地,马上就会窜出来吓她一个大跳!

在打开老旧的门板,并差点被扑鼻而来的腐酸味掀晕过去之前,养由基曾听到白雪恶狠狠地警告:"你对我发誓,出去的方法一定在这底下,而且是个魔法阵,不是狗洞之类的东西。否则——你知道后果!"

接头人便低眉顺目地应和:"是是,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魔导传送器,一定不会脏了您的万金之躯的。"他的脚步轻飘飘踩在向下的石阶上,在白雪的眼中,就像一拖糜烂的地精,即将融回属于他的黑暗之中。

白雪微微皱眉,她倒不是惧怕黑暗,也不害怕进到底下会遭遇倒成群结队将自己围起来的精灵军队。她只是在可惜,今晚出逃,偏偏选择了那件最钟爱又低调的浅色裙子,稍一遭到脏东西触碰,等于蒙受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但为了离开这个地方,她必须要忍受这些不情愿。

精致的高跟鞋踩在污水里,下到地窖里,白雪才发现这里果真有一条通往深处的道路。

这条道路隐藏在两桶过了期的果酒中央,接头人亲手把它们搬开,酸臭的味道依然经久不散。这种地方无论是谁都不愿意下来,也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发现这么恶臭滔天的地方,竟然隐藏着通往宫殿外的秘密通道。

然而她却不知道,自己背后的跟随者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恶臭的味道。

养由基只是跟,并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他很在意能不能找到其他能够证明这里是魂界的证据,或者说,这里究竟是哪里。

"我其实很好奇。"白雪以手绢捂住自己的鼻子,小心翼翼地跟在接头人身后,"那个女人的保护罩消耗了成千上万颗魔力水晶,其规则等级的严谨程度远超一般概念的魔法,你们是如何找到其中漏洞的?"

接头人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哪怕是大魔导师大人,这辈子说过千万句话,难保有一句是说错的呢?规则也并不一定无孔不入嘛。"

暗中的养由基心生警惕,规则?等级?普罗大众可没有这种稀奇古怪的说辞,他听说过这类别扭的词汇,那都是从伊恩的口中冒出来的。

照那个男人描述而言,"主角之书"更看重规则,力量虽然强大,却是死板的。在一字一句的约束下,诸多强力的能量现象都会变成绝对无法被打破的硬性规则,就像"人被杀就会死"一样成为必然结果。

那么这里呢?是否是魂界,是否又和伊恩有关系?

养由基怀疑,思索。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滋味不太好,他喜欢做一个对风向环境了如指掌的猎手,而不是敌人潜伏在四周却一无所知的猎物。

只听白雪冷笑:"这么说来你知道保护罩的规则?"

接头人谦虚道:"误打误撞知道一点。"

"说来听听。"

隧道又宽又长,白雪走来,发现两边各有房间,陈旧的木门不知多久没有人碰过,上面灰尘与蜘蛛网都快凝结成一团,像是涂上层泥水浆,更有甚者,门轴经受不住腐蚀,垮倒在地上,显露出门后面的样子。

房间里倒是没有其他特殊的,看不出什么材质做的床榻,木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但她越走,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沉重。

接头人说:"保护罩的规则就是,绝对无法令任何生物穿透这层结界,这其中的生物范围,当然包括你我。"说罢,他掏出一罐瓶子,放在鼻子下大力吸取。

通道里的酸味一下子浓郁起来。

白雪惊怒:"你在这里下迷药?"

接头人笑说:"从来没有什么通道的,公主殿下,大魔导师对这里的事情也并不知情,你被骗了。"

白雪捏紧了手中的画像:"你的魂..."

"算了吧。"接头人走上来,轻轻将白雪手中的画像取走。白雪此时竟一动不动,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瞪大眼睛。

"你连站都站不稳了,还魂什么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