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李氏乃至温兆义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唯唯诺诺的陈氏今日如此豁得出去，他们家别说面子，就连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
前些日子，温李氏还取笑温兆全的婆娘温洪氏是个没用的，让一个外嫁的赔钱货把自家折腾的人仰马翻。
眼下风水轮流转，事情摊到自个儿身上，她脸皮烧得火辣辣的，一半是觉得丢人一半是愤怒。
“陈氏，你这个妨人的破烂货，你克死我儿子，如今又要来给我们家泼脏水。我的天爷呀，我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温李氏指扬着手，一路扑腾过来。
村长跟里正已经是面色铁青，没等温李氏挨近陈氏，就喝住她。
“闹什么闹，还嫌不够丢人吗？你平日里苛责儿媳也就罢了，没想到你是个黑心肝的，亲生的孙儿你也下得去手。”
有了村长跟里正开头，围观的乡亲也对温李氏一家指指点点起来。
“李婆子，你也忒不是人，你家老二才走多久，你就这么对他的未亡人？”
“可不是么，你说磋磨儿媳妇说就罢了，毕竟哪个婆婆不要立媳妇规矩。但几个孩子都是你们家的血脉，你怎么下的去手？”
“该不会，他们家老二不是他们亲生的吧？”
……
乡亲们越说越离谱，掰扯到温有良的身世上去。
温李氏面子上挂不去，跟围观群众杠起来，“放你娘的狗屁，有你们这群吃闲饭的啥事儿。你们吃饱撑着没事干了吗，来管我家的闲事。她是既然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让她当牛做马孝顺公婆都是她的本分。”
“我打她怎么了，媳妇不听话，我当婆婆的还教训不得了？她生的那几个孽种，顽劣不堪，不尊长辈，还教不得了？”
“别说是打了，她们几个都是我家的人，我就是发卖了她们，谁能说什么？”
温李氏跟温洪氏不同，温洪氏自私自利但还有所顾忌。而温李氏她爷爷往上数三代是马匪出身，骨子里刻着马匪的自私贪婪跟冷血，她撒起泼来那是无所顾忌。
加上她娘家兄长心思活络，跑货挣了些银子，在隔壁北桥镇镇面上开了家绸布庄，全家都搬到镇上。他们李家算是洗干净了腿上的泥，成了体面人家。
因这，温李氏在家里不仅儿子儿媳捧着，温兆义也不敢轻易驳她的话。
先前温时颜用贩卖人口吃牢饭来唬她，她早已一肚子火，这会子正好一起发作了。
众人没想到她这么猖狂，一时间被她堵得不知道如何接话。
说到底，也是温兆义的家的家务事，外人确实插手不得。
而温李氏越是猖狂，陈氏就越是欢喜。
“村长，您也瞧见了，求求各位族老，给我们孤儿寡母条活路吧。”陈氏边抹着眼泪，边不停的磕头。
跟温李氏的盛气凌人比起来，陈氏显得可怜又无助。
村长对温李氏也失望极了，瞪了眼旁边的温兆义，“老六，这事儿你怎么说？”
不等温兆义开口，温李氏又抢了先，“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她是我家的儿媳妇，她生的也是我们家的种，我们想怎样就怎样。她不就是怕我把她生的几个赔钱货卖掉吗，我不卖就是了。”
温李氏蛮横又泼辣，温兆义被她压得死死的。
被抢了话，温兆义只是脸色尴尬了下，随后点了点头，“四哥，这事儿听我家老婆子的。”
“你呀！”村长是失望透了，伸手指了指温兆义，最终无奈的甩了甩衣袖。
“李氏，陈氏是你家儿媳不假，但你别忘了，咱们是同一个宗族的。我除了是村长，也是温氏宗族的族长。”
“陈氏如今求到我跟前，想跟你们断绝亲缘关系。此事就不是你的家务事了，是宗族的事儿。”
“她想断就断吗？那就让她滚，她本就是外人，但是几个孩子得留下，那是我们家的种。”不等村长说完，温李氏又嚷嚷起来。
她倒不是心疼几个孩子被陈氏带走，她是心疼一个孙女可以卖三两银子，陈氏三个女儿呢，那就是九两银子。
听到温李氏的话后，陈氏的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要跟着阿娘走，阿娘去哪儿我们去哪儿。”
“我是外人？”陈氏也怒了。
“我是温有良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我为你们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就在前年，你摔断腿动弹不得，是我端屎端尿的服侍你。家里的每一次春耕秋收，我没有去了？如今倒好，我成了外人了。
“天地良心，你一个想把自己孙女卖了的人都不是外人，凭什么我就是外人了？就凭我死了丈夫，所以就得让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陈氏的一声声质问，勾起了在场诸多媳妇子的同情，不少人当场落下眼泪。
她们都是嫁到温家屯来的，同是当人家儿媳，其中心酸苦楚尤能感同身受。
正所谓物伤其类，秋鸣也悲。
“太过分了，这是不把儿媳妇当人吗？孤儿寡母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这样欺辱，还有天理吗？”
“这样的事情我也是头一回见，儿子死了磋磨儿媳妇不说，还要把孙女给卖了。如此欺辱孤儿寡母，就是陌生人也做不出来，何况是婆母。”
“如果温家屯都是这样的婆母，往后谁敢把女儿嫁过来？死了丈夫已经够惨了，还要被婆母磋磨，卖掉儿女。”
“还是人吗？是豺狼吧！”
“村长，这事儿你要主持公道，不然我们这些嫁过来的媳妇就太寒心了。”
“对，主持公道，主持公道。”
……
“这样狠心的婆母，这样丧心病狂的婆家，不要也罢。”群情高涨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分家吧，断绝亲缘关系，从此两家不相往来。都要卖人家的女儿了，说是仇人也不为过。照我说，就该一纸状书告到公堂去。”
“对，陈氏，上公堂吧。挨过百杖杀威棒，也好过看着儿女被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