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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暗流

细看那块匾额。

坤宁宫三个烫金大字于明黄色的灯火摇曳照射下,额外辉煌耀目,仅仅远观一眼,都能料想到,其中该是怎样的富丽堂皇。

茜红色的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宫殿金顶之上,绘着各种各样的花鸟图样,色彩斑斓。

地上铺着的竟是些名贵锦织缎绣成的地毯,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两名宫婢掀帘而出,手上捧着雕刻牡丹花纹的金盆与真丝绣成的手帕,盆中是洁白的牛乳上浮新鲜花瓣,一旁漱口用的盐水,细看那杯,竟也是价值连城的墨玉制成。

景柔嘉方才洗漱完,卸下了白日里繁复厚重的凤袍与牡丹髻,三千青丝随意的披在身后,撩起几缕一金簪松松挽起,面上不施粉黛,少了几分庄严华贵,多了几丝妩媚温柔。

此刻的她身着一朱砂正红的纱衣,她慵懒的躺在软塌之上,凤眸半阖,颇有种媚眼如丝的意味。

身旁两个宫婢手持团扇不停地替她扇着凉,寝殿正中也放着满桶的冰块,桌上置着有水晶葡萄,进贡而来的哈密瓜等,也尽是冰镇过后才能端上。

后宫之中,只怕再也找不出比坤宁宫还清凉的地方了。

“今日里因着天气免了晨昏定省,却也不能不对大小事宜了然于心,说罢,最近那群闲不住的妃子,都整出了些什么事来?”

慵懒着调子,景柔嘉白皙纤长的手指捻起一颗冰镇的葡萄送入口中,细细一咬竟还含着些冰渣,酸甜可口,顷刻便解去了一身的疲乏。

身前的秋兰福了福身,低眉顺眼的恭声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暑气逼人,纵使不外出走动只待在自己宫中也是汗流浃背,更莫说同寻常一般搅风搅雨了,大家相安无事,也还算得上是太平。”

“哦?”拖起的长音,景柔嘉挑起一双细长飞入鬓中的远山眉,不屑的嗤笑一声,难以置信道:

“本宫竟不知,这后宫还有能称之为太平的一日,只怕也都是些表象,实则暗藏汹涌,刀光剑影一个不落吧。”

秋兰展颜一笑,复又屈了屈膝盖,奉承道:“娘娘不愧是娘娘,在坤宁宫中足不出户便对一切了如指掌,运筹帷幄。”

“莫要再耍贫嘴了,快些将事情讲予本宫听。”景柔嘉方才还笑着的面孔顷刻间便垮了下了,蹙了蹙眉,不耐烦道。

“是。”秋兰心中一凛,赶忙严肃起来,说道:

“近日最多动静的有二人,其一是临仙阁的阮氏,自打丞相前朝立了大功,连带着那阮文君也一夕之间被封了元婕妤,更是独得皇上恩宠,颇有刚入宫时的势头。”

“呵。”景柔嘉冷笑一声,抚着刚绘出的蔻丹,徐徐道:“连你也说,如同刚入宫时一般,想当初她七日连宠,之后还不是照样被抛诸脑后。”

想到这里,她心中只觉得无比畅快,眼神斜斜的朝秋兰一瞥,继续说:

“皇上不过是看在阮丞相的面上,才给阮文君些宠爱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做给人看,不出几日,也该淡下去了,根本不足为惧。”

打了个呵欠,接过一旁侍女奉上的花果茶,轻啜一口,眼眸未抬的问道:

“那第二个,不出本宫意料,该是绛雪轩那位吧。”

本又想一番吹嘘奉承,但想到刚才已惹得皇后不悦,这次吸取了教训后便将几欲出口的溢美之词吞入肚中,点了点头,直截了当道:

“皇后娘娘猜的不错,若说起这位惠嫔,她的种种事端可比临仙阁那位有看头许多了。”

“除了在御书房外淋雨闹了半日,让李德全也头疼不已,还有何新鲜事?”

说起此事,她便想到了那日任她如何也换不来楚越宸如往常一般的心疼怜惜,甚至连见一面都不愿,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欢喜。

“看来泼天的荣宠也有耗尽的一天,今后那自命清高不凡的慕子染,只怕是神气不起来了呢。”

掩唇娇笑,景柔嘉的脸再时明时暗的灯火中,显得越发诡谲难测起来。

“那惠嫔自御书房前一闹,因淋了雨足足昏睡了三日有余,这三日里可是发生了一桩奇事。

从前自浣衣局中调来的杏红竟溺毙在那人烟罕至的荷花池中,听人说,死相还是十分骇人呢。”

景柔嘉的脸上有片刻的失神,呈现出极为复杂,纷扰不清的神态模样来。深深的蹙着眉,思虑了半晌,才恢复如常,抬起眸子,轻嗽一声,道:

“本宫记得那杏红不是前几日才绣了个香囊给皇上,还大获赞赏吗,如何短短几日,便遭逢如此变故?”

秋兰压低了声音,道:

“不说这香囊还好,据奴婢听来的可靠消息,先前惠嫔与皇上大闹的那一场好像就是由这香囊所引发,这样看来,如说惠嫔怀恨在心借个奴婢发泄,也不是没有可能……”

“胡说!”景柔嘉横了她一眼,斥责道:

“本宫告诉过你几遍,未证实的猜想在心中想想变好,即便在坤宁宫中也不得乱说,若是养成了习惯,保不齐在外脱口,横生枝节,给本宫惹事!”

“奴婢知错了。”秋兰怯怯的垂下头去,不敢再看景柔嘉一眼。

沉声叹了口气,景柔嘉换了个轻松些的姿势,斜倚在软垫上,摆了摆手,语气比方才稍平和些,道:“罢了,你记住了便好,之后呢,之后又如何?”

见景柔嘉这般问询,秋兰才敢继续开口,语气间却多了几分谨慎,道:

“咱们皇上到底是爱才的,想那孙氏不过也就是一寡妇,却因一手精妙绝伦的绣工被封了个女官当。

原本也是要将杏红提拔至御绣房中,只可惜杏红福薄,连圣旨也未接到,就死在了碧波亭旁的荷花池中……”

撇了撇嘴,秋兰抬眼看着景柔嘉的神色,还是不明所以的微怔,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