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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沈俊彬改弦更张时连累众多部门马不停蹄地忙了好一段儿时间,虽然大家没当着他的面叫苦不迭, 但背地里难免长吁短叹一会儿。会议室的地毯知道, 地上的脱发多了整整一层。

直到重大活动当前,当大小领导不用以“企业发展”来违心地绑架员工、员工们不用以“积极表现”来麻醉自己, 当当班员工能正常领到与劳动付出成正比的薪资、不当班的员工能踏踏实实在家休息时, 众人才终于大松一口气, 对史无前例的意外闲暇难以置信,对沈总监的英明神武一致交口称赞。

盛骁从服务通道的墙角捡了一张折页, 是每张客桌上都摆着的圣诞晚宴菜品介绍卡。这折页说是菜品介绍, 其实画工娴熟, 排版精美, 中西双语引经据典,拿出去说是个工艺品也能成立。

他怎么看怎么觉着好。

盛骁当然知道这不是沈总御笔亲挥亲自设计的,但能从芸芸设计中挑出这么一份儿来,说明伯乐的眼光也十分了得啊。

他的观点绝不是出于肤浅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盛骁心想, 实在是沈俊彬粗中有细, 急处从宽, 一身本事令人钦佩。

宴会厅侧门一开, 来人刚露了熟悉的一只手和一个袖口,盛骁就认出来了,忙殷勤地端起身边一杯水:“来来, 喝口水。别转了,坐下歇会儿,看看表演。”

沈俊彬刚从气温接近三十度的宴会厅出来, 冷风一吹浑身一震,手里被塞了一杯冷水来路不明,放在风口吹了不知多久,抿一口,透心儿凉。

他被冰得迅速掀起眼皮儿凌厉地扫了过去,紧急判断盛骁没有谋杀亲夫想另起炉灶的企图。

然而对上那双眼,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哦,算了吧。

他的自我意识早就被这人谋杀过了,渣也不剩。

他心如止水,干脆放弃了防卫,抬手一饮而尽:“节目彩排的时候我就看过了。你在这等我一下,送你个小礼物。”

盛骁打了个小嗝:“好嘞,我等着。”

他猜沈俊彬要去后厨顺个苹果。

外国人过圣诞节肯定是不兴吃苹果的,但中国过什么节都能和吃扯上自成一派的关系,这一会儿他已经在黑灯瞎火的服务通道转角吃了好几个人借花献佛的苹果,也不在乎再多吃一个半个了。

可没想到沈总监出了宴会厅十分钟还没回来,他脖子都要伸长了也没看到人影。

他正想出去转转,一推门,见沈俊彬手里拿了个小盒子,步出电梯。

根据盛骁丰富的青春期恋爱经验,他敏锐地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那不但是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而且用绿盒子搭配金丝边的红绸带,十分有圣诞气氛。这应景的配色证明了它不是一个随性而至的日常小惊喜,是正经八百的“圣诞礼物”。

沈俊彬潇洒地递到他眼前:“圣诞快乐。”

“快乐快乐,您也快乐。”盛骁双手接过,感觉这东西的份量远超过了它的实际重量。

他没急着拆包装,先跟沈俊彬推心置腹起来:“你先听我说啊。我呢,是真的没有过这个节的习惯,往年这时候我不是加班就是睡觉。说实话,我好些年都没这么正经过过圣诞节了。”

“哦。”沈俊彬微一扬眉,喜怒莫辨。若是单看脸色,竟然还有几分满意似的——一定是错觉。

盛骁能屈能伸——眼前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显然没有需要展现他铮铮铁骨的场合,所以他果断地屈了,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吧……我就没想起来过圣诞节要送礼物这回事儿,也就没给你买东西,您先担待担待。”

沈俊彬今天心情颇佳,像是怎么都不会生气,在这种能令青春期姑娘跳河割腕的不公正待遇面前他也面不改色,说:“嗯,没关系。”

“那谢谢您了。”盛骁劫后余生,怀着歉意感恩道,“这盒子我拆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表情肌,预备在开盒的第一时间表现出加倍的激动之情,但当他从减震装饰的一团碎纸条里拎出来润唇膏,还是只能哭笑不得地咂了咂嘴:“不是,您这个,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明泉商品部里卖的东西原则上档次要与五星级相匹配,且又有一定的附加服务费,导致价格和周围商场相比毫无竞争力,所以会在商品部买东西的人不太多。柜台里陈列的护肤品款式百年不变,始终是那么几样,饶是盛骁这个不太讲究的人也看出眼熟来了。

想想也是,圣诞节前的这段日子时间紧、任务重,沈俊彬千斤重担一肩挑,他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就没挪过地方,人也根本没空离店。

沈俊彬不加掩饰,坦坦荡荡地承认:“眼熟就对了,店里买的。”

不管怎么说,顺手准备也比压根儿没想起来准备要强。

盛骁不想让沈俊彬觉得自己亏了他,赶紧问:“几点了?商品部现在关门了吗?”

沈俊彬无辜地一耸肩,无悲无喜无惊无讶:“快十点了,当然关了。”

他的对讲机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听着似乎是下一个抽奖嘉宾联系不上了,演出组正在找负责人。

盛骁见缝插针说:“后天我下夜值,咱出去转转,你看好什么,我给你买,算作迟到的礼物。”

“我说了,没关系。”沈俊彬摇了摇头往宴会厅走,手按在门把手上,又一脸无所谓地回头补了一句,“你要是想送,就等下次圣诞节吧。”

这小子呢,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一闪一避,总以为能瞒得过别人,其实都是掩耳盗铃。他的眼睛可一点儿也不小,尤其在某些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刻,完全就是一扇透明的落地窗,足以映照出他心里的整个世界。

盛骁无数次从那双眼睛中轻而易举地读出他的欲言又止,看着他一忍再忍,三缄其口,硬是将“生同衾,死同穴”的狠话使劲儿嚼碎了咽下去,最后再缓缓吐出一句无关痛痒的“天气真好”、“困了,睡觉”。

被一个男人那样盯着看,像被一只手紧紧攫住整颗心,扯离胸腔原位,惊险又过瘾。

上一秒还命悬一线,下一秒又海阔天空。

而这一秒,沈俊彬分明是想问:明年的这一天,你还在吧?你欠了我的,不可以不在。

只是这问法有点儿曲折了,没个七巧玲珑心真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尽管沈总大赦天下,但盛骁又怎么敢明知故犯?沈俊彬一走他就掏出了手机,想上网查查有什么适合的礼品。

屏幕一亮,他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

任远。

任远8点多钟打了第一个电话,那会儿正是宴会厅里节目开演不久、更替菜盅最繁忙的时段,服务通道里人来人往,盛骁没听见也没顾得上看手机,后来任远又打了几个,宴会厅里音乐更大,他就更没听见了。

他端着手机不知是回个电话还是回个短信好,任远好巧不巧又拨了过来。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起电话,任远的声音一听就是醉了,说话粗声粗气,从前藏掖得滴水不漏的脾气也蔓出了边角:“今天回雁门,和刘瑞他们几个人吃了个饭。一说起你,都想打个电话聊两句,谁知道没打通,大忙人。”

盛骁笑道:“今天不是圣诞节么,我们店里有活动,刚才忙着。怎么样,你们喝得挺好啊?”

“还行吧。”任远低了声,“没到九点就散了,他们都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那你这不也回去了吗?”盛骁问,“我嫂子我侄子都睡了吗?小家伙会翻身了吗?”

任远闷闷地应道:“都睡了。会翻身,就是懒,不爱翻。”

“哦。”盛骁随口又问,“最近怎么样?你电厂那儿的事还顺利吗?忙不忙?”

“忙……”任远忽道,“盛骁,回家吧。”

“哎呀,”盛骁笑笑,“你怎么又说这些啊?我干不了那个,你还真想让我给你当安监啊?”

“你还跟那男的在一起?”任远逼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怎么说?”盛骁单手拔开唇膏帽,旋出一点儿,对着玻璃在嘴上涂了薄薄一层,“反正,一时半会儿我是走不了了。”

岂止一时半会儿,哪怕他爹来问,他都说不出一个“回”字。

任远嗤道:“怎么?他喜欢你?”

这还用问?可沈俊彬要是知道他们俩在这儿聊这个肯定要炸。盛骁不想多解释:“应该是吧,我不知道啊。”

“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任远兀自说道,“双方都过得好,就行了。”

盛骁顺着他:“对的,对对。”

“喜欢就非要在一起的,那是小孩子。要是还哭着,装可怜求你留下的,呵,那就更幼稚了。”任远说着说着,忽然动了气,“他不是真喜欢你,盛骁,他顶多是想捧着你,他喜欢的是在你身边的他自己。其实那家伙心里都不一定把你当成个人看,你懂不懂啊?”

虽然知道这家伙喝多了,不能跟他认真计较,可盛骁听了还是难免心里不舒服:“说什么呢。”

任远狠狠地说:“他要是把你当成个完完整整的人,不会想不到你上有双亲,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当不孝子。他把你拖下水,还想拉着你不放,这他妈是想耗你、想害你,懂不懂?”

盛骁沉声:“任远,过了。”

“你还想跟他混多久?一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任远像是醉了,可更像没醉,每一句话都扎得极准,“你敢跟你爸说吗?敢跟你妈说吗?现在别人一说到你,能说‘哦,盛骁条件太好,挑花眼了,定不下来’,可以后呢?再过三年、五年,你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全在这个地方,人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怎么跟他们解释?”

盛骁默然。

他离家实在是太远了。

在这座城市里,他除了给韩小芸打电话时能短暂地记起自己还是个“儿子”,其他情况下既没有尽过孝,也没有人生迷茫请二老指点过迷津。

从前都没开过口,他当然不能一开口就是惊天霹雳,他甚至没想过他和沈俊彬的事还要经过别人的审核和允许。

任远的声音沙哑,嗓子像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字字沥血:“如果我走过一条路,发现这条路很难,我不会拉上我喜欢的人一起走。我会告诉他,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