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街上的人都在议论对面街的暴乱,有好事之徒尝试过去一窥究竟,不过都被蒙面人阻止。现在连那位“巴牙喇纛章京”都参一脚,领兵马守在路口。
只是一街之隔,便像身处另一个世界。
冯永硕目光敏锐,他小心翼翼轻轻推开一小道门缝,窥伺外面环境。只是随便打量几眼,便掌握形势:“蒙面人似乎都不在,如今换成清国军人把守路口。”
奏在书本上同时以满文及汉文道:“蒙面人只要脱去面罩,就能混在人群中,当然找不到。”
朱慈照沉吟道:“即是说,现在街上的路人,都有可能是敌人?”
奏解答道:“先前的蒙面人为躲避军队,大部份都远远逃跑,只余少数留下来,不足以成事。现在你们需要提防的,便是满清的军队,别让对方发现你们。”
朱慈照心中不悦,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他们逃走时才拦在路上?
冯永硕却发现当中说不通的地方:“为何满人的军队要找我们呢?”
想想他们抵达盛京后,大半时间都是留在城外山上。在城中亦只是小心跟踪过完颜蒲里古野及福临,除此以外再无做过任何过份可疑的事,更不可能泄露身份。想来想去,都找不到被清国盯上的理由。
越是深究下去,越会发现清国军队的行动完全没有理据,不合逻辑。身为前锦衣卫,冯永硕机警地想到,这处是否遗漏甚么线索。
如果问题不是在他们身上,意味这场搜捕行动自有其目的,他们只是无端端误闯进来,殃及池鱼。
这处只有三个人,不,算上奏,勉强是四个人。他望望书本,如果军队要找书本,就算封锁整座盛京城,都不可能找到;那么最后最可疑的,便只余下福临。
朱慈照显然没有如此精明,并没有深究那么多,侧头道:“他们赶到时,暴徒都走光了,不好交差,才随便装模作样办点事,抓些倒霉鬼回去交差。”
经过奏翻译后,福临摇摇头:“巴牙喇纛章京是八旗中精锐之长,留守京城保卫皇室,决不会做出如此敷衍塞责之事。”
说了大半天,朱慈照及冯永硕都搞不懂“巴牙喇纛章京”是何官职,为方便二人理解,奏索性说“护军统领”,方令大家一目了然。
顺病一提,先月曾提及的图赖,正正是官区此职。
冯永硕念完奏的翻译,盯向福临:“军队真正的目标,是这位满人孩子吗?”
“冯大人,为何有此言?”
“巴牙喇纛章京是啥,连刚才住在盛京的百姓都说不准。如不是娘娘说明,我们更不会想出答案。但这小子却能即时明白,表示他对清国官制有一定的认识。”
“他毕竟是满人,熟悉自己朝廷的事,并非甚么奇怪的事吧?”
冯永硕想一想,突然问道:“公子,你知道‘指挥同知’是甚么官吗?”
朱慈照不懂得回答,冯永硕摇首道:“那是五军都督府下京卫指挥使司之属,你是明国人,怎么连这些事都不知道呢?”
“因为我从来没有学过啊!”朱慈照不是太子,又不喜欢处理政事,几乎对朝野官制一无所知,顿时十分尴尬。
冯永硕点头道:“就算是明国人,不是特别在官场打滚,除一些比较知名的官名职称外,其他都是之乎者也,不甚了了。”
然后他再望望福临:“不要忘记,最初就是他惹来无数混乱,引来各方人马追夺。先不管为何他会被这么多人盯上,但显然此孩子不是一般人。”
“完全正确。”
事已至此,奏亦觉得双方矛盾再闹大,便影响合作,索性主动充当中间人摊牌:“这位是明国皇子朱慈照,那边是臣子冯永硕。”
一言不合就遭到出卖,二人万分错愕。未等他们反应,奏再说出更重量级的大爆弹:“这位小孩乃清国当今圣上。”
三人在陋室中相顾,良久没有说话,时间彷佛静止,无人能动,迟迟地没有说话。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对方用假名,却未曾想过要探究真相。当知道对方真正身份后,自然需要时间好好适应。
朱慈照一直跟在奏身边,接受力及适应力奇高,很快就往歪处想:“嘿嘿嘿,如果在这处解决了满清皇帝,自是大功一件……”
“想都别想!”
奏即时发动“炮弹攻击”,书脊重重撞向朱慈照小腹,痛得他弯下腰。
“他是我新收的弟子,亦即是你师弟。”
“清国皇帝是我师弟?”
福临听不懂对面这位明国皇子在怪叫甚么,奏翻转书本简单道:“他是我之前收的弟子,论辈排资,算是你的师兄。”
相比朱慈照,福临倒是很快接受,真不知道谁才是更年长的人。
“天啊……清国皇帝是我师弟……冯大人!”
“卑职在。”
“我是不是造梦?”
“方才奏贵妃打你时痛吗?”
“痛,好痛,非常痛。”
“那应该不是作梦了。”
朱慈照拍拍脸颊,问奏道:“怎么姨娘会收他为徒?”
之后奏将前因后果简单说一遍,当然将“搞乱清国从中取利”一事隐瞒,只提到福临与过去的自己相似,故此动恻隐之心拔刀相助。经过几番沟通,三人终于明白来龙去脉,尽释前嫌。
朱慈照及冯永硕发现,原来清国内部都不是完全太平稳定。就与他们汉人政权,仍然有权力斗争。在这场大战中,既然奏站在福临那边,他们当然不会跳反到多尔衮及豪格那边。
反而福临满不是味儿,奏不仅说济尔哈朗派镶蓝旗兵抓自己,还有豪格派刺客暗杀自己,再次感到混乱。之前他拒绝相信,但经过刚才风波,不由得他否定。
外面那些禁兵,他瞧得清楚,都是镶黄旗兵。
身居巴牙喇纛章京,能控制镶黄旗兵者,只有一人,就是先帝赐号巴图鲁的勇者鳌拜。
“郑王……鳌拜……他们决不会对我不利的……”
每个人都有弱点。
任何人都不是十全十美。
在抗压耐性上,福临依然未如理想。历受天人交战,还是无法摆平心底的动摇。
“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福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