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贾靖见过不少的死尸，也见过不少人死去。但面对一个主动寻短见、自己又没来得及去制止下来的，还是头一遭。
他自然不是助推者，但仅仅是目击了这一切，都会有一种什么东西从面前流失走了的感觉。
突然，他的卡片传来了十分炽热的温度，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熔炉，要将它融化，可是对贾靖的身体却没有造成哪怕是一点的灼伤。
滴滴滴……地铁传来警铃声，示意它的门即将关闭，也是在提醒着贾靖别管闲事，早些踏上归途。
贾靖没有上车，而是怔怔在站在台面上，目光对着地铁之下的阴影里发呆。他有些慌张，不知道怎么去想象那肢体破碎的场景，而另一只手则是缓缓地伸进口袋，触摸到了那棱形的卡片。
地铁缓缓地开走了，即使站在警戒线之后，贾靖都能感觉到幽冷的寒风。他盯着轨道之下，企图找到池恺那断了气的残躯，可是，眼前只有平整的基石与金属的轨道，连一点血液也没有留下。
“是错觉吗？”贾靖顺着站台一路走去，却什么线索都没有看到。他取出了口袋里的卡片，只见背面的空白处隐约浮现了一排地址，但是它又与之前的不同，它十分的隐晦，好像随时就会消失掉。
见四周没有其他路人，贾靖兀自找了一个角落，将手掌盖在卡片之上，让脑海中的意识开始与卡片所沟通。仅仅是分秒之间，一声空灵的话语传达到他的脑海之中，让他惊愕之余又有些惊喜。
“拓荒级合约已经产生，拥有空白道具位的合约者募集中……由于拓荒级合约排除于常规合约之外，相关流程排列较紧，请有意向者提早做好准备！注意，拓荒级合约采用贡献折算形式，探索度到达一定程度将自动免除死亡惩罚。”
贾靖睁眼，只见漆黑的意识空间里有着一个大大的光幕，中间有着一个“参与”的按钮，右侧则是一个长长的列表，六个空闲的卡槽已经占了四个，都是清一色的黑卡。
“要去吗？”贾靖搓了搓手，这毕竟是获取第二个道具的机会，可是，它的产生恰巧和池恺自杀的时间一致，就怕两者之间会形成联系。而且，他也不清楚合约的难度，算不算是把自己往火坑上推。
但它也有值得庆幸的点，那就是达到一定的贡献度能够在任务失败时免除死亡，不过参与者大多是黑色权限，都是第一次参与，对于规则了解不深，说不清楚保命的最低限度在哪里。
不及他再犹豫，第五个卡槽也被一个黑色合约者占据。仅剩最后一个位置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这个位置，同样在纠结着相同的问题，也许就是下一刻，就会被下一个自荐者抢去。
“希望这高风险的活动也能带来高额的回报吧。”贾靖身带复活道具，情况总比其他玩家好上无数倍。于是，他伸手点向光幕，只见整片光幕上一道金芒闪过，灌输在那个看似末尾的卡槽上，宛如文末的点睛一笔，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五黑一金，这次拓荒级的全部阵容，就在这一刻定型了！
下一刻，整片光幕化作一片星点，随后快速地向半空中的卡片汇聚而去，仿佛卡片表面有一个小型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信息，而那关乎于生死的恐怖游戏，就在这零星的光电编码中慢慢成型。
贾靖缓缓地伸出手去，收回那张卡片，随后眼前一阵扭曲，伴随着灵魂回归的震颤感，他重新睁开了眼睛，但是他的心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下来。换句话说，现在才开始到最重磅的主题，也就是场地的揭晓时刻。
参加的合约者里，恐怕也只有贾靖才会有如此的担忧，谁让他所处的时机如此的精巧，仿佛就是上天刻意为了捉弄他而设的一个局。
“一定不要是这里啊！”贾靖深吸一口气，内心里暗自祈祷了一番，他很清楚，一旦执行场地同时选中这里会是什么结果，那就说明池恺的确死了，而且他尸首的消失正是合约产生的契机。
手掌缓缓地张开，几个镂刻出来的小字从指缝之间暴露出来。贾靖屏住呼吸，内心里悄悄重复了已知的几个字体，脑补着它能构造出来的场地位置。
“1区…桥…铁…”
完了！
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终究还是不请自来，裹挟着满满的恶意。他重新振作着去看向池恺原先所在的位置，一秒，两秒，随后一阵空间的涟漪突然划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尝试着挣扎而出。
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在向外脱落，仿佛是一个即将崩裂的瓷瓶，蛛网状的纹路在不断蔓延却又不断地被修补。一声声阴冷的呢喃从裂缝之中传出来，重复着：你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吗？
难道，他想破开里世界的屏障？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
贾靖有些慌神了，池恺的确已经被合约吞噬了，连骨头都不剩，但是似乎有什么因素在催使着他在里世界挣扎着，不知道是所谓的执念还是怨念。
呜……下一班的地铁快到站了，似乎速度比之前的还要快，带着一种势不可当的威势，从那黑色的隧道中迅速地闯进这一片光明之中。它似乎没有看见面前那大片的空间裂缝，而是直直地撞向它，然后穿透过去，两者毫不相阻。
地铁慢慢停了下来，这将是最后的一班，车上几乎看不见有人乘坐着。苍白的灯光打在一排排的空位上，倒映着空寂的寒芒。
贾靖这回没有犹豫，默默地走了上去。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车厢内的那块空间裂缝。他自然是不担忧有其他意外情况的，如果自己还能被合约之外的神秘力量拉到其他游戏里，那可真是太过荒诞了。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合约者被表世界里的孤魂野鬼而杀死，即使有，也是有合约者在背后操纵。
他慢慢走向那块裂缝，也许是出于好奇，他低下身子窥探向裂缝之后的事物。里边似乎只是一片黑暗，就像是意识世界里的那些浊气，只不过浓度更高，凝结得像是实体。
“意念被压制下来了吗？”贾靖耳边的呼声渐渐地弱了下来，轻微的好似蚊吟，等到它彻底消亡的那一刻，或许有关池恺的一切都会在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吧。
列车缓缓地开动了，但是裂缝的位置却不会移动，只见它在地铁内飞速地倒退，越过一节节车厢，最后消失在视角之中。而这一切的见证者贾靖，却握着冰冷的护栏，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