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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魄在天 第一部(28)

“那日,你问伊吕和伯夷,我会效仿何人?我说,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不想成人杰,但也不想做刀下鬼……”

伊吕与伯夷,孟离未料到竟然会听到这几个人名,心中一凛,暗道:莫非爹爹背后是有人指使?

李栩只觉得这些人名似曾听过,至于其中典故,自小也许曾经看过,但也早就被他抛诸脑后。

“……你点头称是。你一直都比我聪明,世事也看得通透。可我就是不明白,是我把你想得太聪明,还是你突然变傻了,你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去做那种蠢事!你图什么呢?”

说到此处,卫近贤眼中隐有泪光浮动,持杯的手抖得厉害,酒在杯中发颤,他凑到嘴边,饮了一大口,咽下后又道:“孟兄,你且先等等,这酒终究是赵祁给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毒没毒,要是过会儿我没事,你再喝!”

“爹!”卫朴闻言悚然一惊,慌忙先夺下卫近贤的杯子,“这酒有毒?你怎么不早说?”

卫近贤慢条斯理地从他手中再把杯子拿回来:“我也没说一定有毒啊,你嚷嚷什么……”

他正说着,便看见孟离亦饮了一口,顿时怔了一下:“你不怕有毒?”

“我像是怕死的人么?”孟离淡淡回道。

“哈哈哈……”闻言,卫近贤大笑起来,“是、是,是我忘了,你孟云卿连腰斩都不怕,又怎么会怕区区一杯毒酒?”说罢,他一仰脖竟然一气把酒全都喝了,然后接着笑道,“你放心,这仇我已经替你报了!虽然迟是迟了些,可总算没让那老家伙好过。”

“报仇?”孟离越来越听不懂。

卫近贤正欲说话,在旁的卫朴却插口道:“爹爹,光喝酒只怕伤胃,不如再吃点下酒菜如何?再说此间风冷……”

他这啰啰唆唆的话未说完,便被卫近贤打断:“没规矩,我在与都督说话,你插什么话。”又朝孟离笑道,“这是犬子,管教无方,见笑了。”

孟离心知卫朴是怕卫近贤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故而只是淡淡一笑:“无妨。”

卫朴张口欲言,卫近贤则不耐烦地挥着手,把卫朴硬是赶到一旁去,又多白了他两眼,方才转过脸来,不再理会他。

见义父这般,知道自己定是拗不过他,卫朴无奈,暗叹口气,抬眼正看见李栩朝自己做了个同情的鬼脸,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似乎想起什么,卫近贤竟又扭过头,招手叫他过来,卫朴一起忙上前。

卫近贤拉着他,献宝一般朝孟离道:“云卿,你瞧,这就是我儿子!哦……你看不见,那你摸摸他,摸摸他!”

他热情地把卫朴朝孟离的方向推搡去,同时催促着卫朴:“头低下来,快把脸给都督摸摸。”

此举不仅令卫朴尴尬,连孟离也不太自在,唯李栩甚是热心,干脆上前捧了卫朴的头往孟离跟前凑:“二哥,这、就这,你摸摸。”

不忍拂义父之意,卫朴并不反抗,认命地一闭眼……

孟离却不伸手,淡淡笑道:“我听小五说过,他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是么?”

“对!”卫近贤击掌而乐,笑道,“你说你就快有孩子了,让我也别单着。那日,我在街上走,就看见这孩子,眉眼怎么看怎么像你,我干脆就把他领回家来。”

只听见前半截子话,孟离身子便微微有些发抖,复问道:“我,快有孩子了?”

“怎么,不是你说那丫头怀上了么,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了……是哪个丫头?”

“就是你府里头那个,原先是猎户家的姑娘,后来你把她接到了府里,你还说她长得挺顺眼的。”

“她叫什么?”

“姓霍,叫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孟离的胸膛起伏不定,难以掩饰心情的激荡:这个霍姓女子极有可能便是自己的母亲。

只是他这般热切且直截了当地询问,却也让卫朴看出了端倪。

眼前的这两人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大夫,他们进府来只怕是别有用心。卫朴如此一想,再细看孟离李栩,便带上了三分戒心,他越看他们越觉得不像大夫,心中暗悔不已,恼怒自己初时怎的如此不小心,竟将他们引进府中。

“爹,李大夫是来给您瞧病的,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就跟他说说。”卫朴弯腰朝卫近贤笑道。

孟离一凛,已明白卫朴用意,但是自己欺瞒在先,所骗又是个已近疯癫的人,于情于理都愧对于人,故而只是心下黯然,却并无丝毫相阻之意。

见卫朴在旁打岔,卫近贤恼道:“你这孩子,什么李大夫,这是云卿,你该唤他孟叔叔才是!”

卫朴急道:“爹,他不是孟逸!您看清楚,他顶多和我一般大,怎么会是孟逸呢!”

被他这么一说,卫近贤顿时也有些糊涂,呆愣地看了会孟离,又扭头看了会卫朴。那一双老眼中原本被点燃的火星,一点一点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让人不忍目睹的茫然与失落。

“可他……明明是云卿啊……”声音里因为带着空洞而显得愈发苍老,仿佛他骤然又老了二十年。

“爹……”深知自己打破了他二十年来少有的美梦,卫朴一面自责着自己的残忍,另一面又不得不保护他。

孟离长叹口气,起身道:“小五,我们走吧。”

见他这起身要走,卫近贤一手慌乱地在旁摸索拐杖,可拐杖早被李栩收到旁边,几下摸索不到,便连拐杖也不用了,猛地起身往前走来,顷刻间便重重摔在地上。

“爹!”卫朴惊呼,扑上前扶起他,与此同时,孟离也因听到声响,而快步近前搀起他。李栩深知闯了祸,飞快拿了拐杖,塞到卫近贤手中。

待卫近贤站稳,孟离的脸转向卫朴,低低道:“是我错了,我们这就走……”

卫朴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说罢,孟离转身便走,李栩忙跟上。

卫近贤立在原地,呆望着孟离的背影,清瘦如竹,孤傲似松,衣袂翩然中有着说不出的寂寞萧条——刹那间,与他记忆中的那个背影重合在了一起!

那是他最后一次与孟逸喝酒。

也是在这个园中,也是在这个亭中,唯一的不同是,那时并非冬日,而是个连风都带着暖意的春日。

孟逸懒洋洋地靠在栏杆处,微眯着眼看满地落花,手中的酒杯还是满满当当,并不曾饮过。

石桌旁,卫近贤自斟自饮,知道他一贯是懒洋洋的,也并不去搭理他。

“我说,你这满园的落花也该扫扫了。”半天,孟逸乍然冒出这么一句。

卫近贤不置可否:“你说你一个都督,管我园里的花干什么,闲的啊?”

孟逸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是闲得有点久,该找点事做做……”

闻言,卫近贤一脸警觉地转向他:“咸王又来找过你?”

孟逸也不应,转头问道:“我且问你,伊吕与伯夷,若是你,你会效仿何人?”

“效仿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识时务,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卫近贤慢吞吞道,“我能混到顺德都监,靠的也就是这几个字。”

“……难怪背后都叫你老乌龟,伸头缩头都由着你。”孟逸似笑非笑,淡淡嘲弄的口气。

历来是被他奚落惯的,知他并无恶意,卫近贤倒不恼,只道:“乌龟有什么不好,千年王八万年龟。我劝你啊,学学我,混一混也就过去,且由着他们闹腾。”

“这次只怕我想混,也混不过去……再说了,当真就这么混到死么?那还真不如别活了。”

卫近贤斜睇他一眼:“你倒是有一腔热血,有用么?在京城里头吃的亏还不够多啊!”

风打着旋卷过,将落花卷起些许,在空中轻轻飘扬,正有一瓣落入孟逸杯中,浮在酒面上。他凝视片刻,袍袖一挥,将整杯酒都泼出去。酒水落地,瞬间渗入泥土之中,唯有花瓣上尚有残酒,晶莹剔透,在日头下反射着光芒……

见他异于往常,卫近贤似有所感,乍然想起一事来:“那个易书呆子也去找你了?”

孟逸笑得若有似无,没作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