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兄弟（中）
新京三月的夜晚，寒意袭人。只穿着毛衣的英浩和英哲不免都觉得冷飕飕的。恰好这时一个女佣人抱着两件呢子大衣小跑着到英浩和英哲跟前，说：“大少爷，这是少夫人让送来的。”
“啊，太好了！”英浩说着，先接过英哲的大衣给他披上，再拿过自己的大衣穿上，对女佣人说，“辛苦了，快回去吧。”
“是。”女佣答道，又说，“少夫人吩咐，请大少爷和二少爷早点回去。”
“你告诉少夫人，我们呆一会儿就回去。”英浩说。
新京三月的夜晚，寒意袭人，只穿着毛衣的英浩和
女佣人鞠躬后小跑着回去了。
见女佣走了，英浩对英哲说：“咱们走走吧。”
在路灯光柔和的光照下，兄弟俩并肩沿着鹅卵石小路向一座假山上的小凉亭走去。光照之下，丁香树丛光秃秃枝杈泛着幽幽的光泽。再过不到两个月，丁香树丛就会枝繁叶茂了，在翠绿色枝叶的映衬下，满树丛盛开的白色或和紫色的丁香花，散发出幽幽的清香，沁人肺腑。看到丁香花丛，金英浩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在早稻田上大学的时候，他很要好的同学小泽大介的弟弟小泽上二会拉手风琴，第一次去小泽大介家玩的时候，他的弟弟上二还用手风琴给他表演过一支手风琴曲，曲名就是《丁香花》，后来每次去小泽大介家玩的时候，英浩都让大介的弟弟上二为他演奏这支好听的手风琴曲《丁香花》。他至今还记得几句旋律，走着走着，英浩就哼起这支手风琴曲子的旋律来了。
走在英浩哥旁边的英哲只顾自己想心事，肯本没注意英浩哥在干什么，他忽然问英浩哥：“英浩哥，请你帮我分析一下，爸爸会同意我出国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真不知道应该怎样和爸爸妈妈说这件事。”
“其实，出国学琴对你未来的发展是至关重要的，就这点而言，先不要管爸爸同意不同意，你本人都应该明确地表明你对这事的态度，并且必须去力争一下。”说着话，英浩伸出胳膊，手臂搭在英哲的肩上，亲切地拍拍他说，“你就按照咱们早上说好的那样做，从现在开始别再和爸爸还有秀妍奶奶他们俩提结婚的事了，一个字都不要再提，就说你终于想明白了，现在对你而言，不是最重要的事，你只想出国留学，提高小提琴演奏水平，争取将来做一个世界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你要明确地告诉他们，萨哈罗夫也建议你出国留学，他负责给你解决导师这方面的问题。再有，你和他们二位说清楚，特别是要和爸爸说清楚，你在留学期间的所有费用都由我负责解决，就说你已经和我讲妥了，我完全支持你的想法。我想，这样一来，爸爸他们根本就没有理由拒绝你出国留学的要求。你觉得怎么样，嗯？”
“英浩哥说得对，我就按照英浩哥说的去和爸爸妈妈谈。”金英哲说。
“还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注意。”说着，英浩又拍拍英哲的肩膀。
“什么？”英哲有些紧张地问英浩，不由得脚步也停了下来。
“就是柳芭在给你的信里建议你和爸爸他们说，为躲开世俗的议论她可以跟你到欧洲去生活什么的，这类话千万不可以在爸爸他们面前说。”英浩轻轻推了一下英哲，俩人又继续往假山那里走去，英浩接着说，“如这样和他们说，这不就等同于告诉他们你们俩要‘私奔’，是不是这样——昭然若揭，对吧？”
“就是啊，英浩哥说得对，我会告诉柳芭的。”英哲说，“真不好意思，给英浩哥找麻烦了。”
“一家人，还说什么找麻烦之类的话？千万别这么想。”英浩说，“私下里，你和柳芭好好商量一下，看看究竟怎么办。一个办法是你先走，等柳芭大学毕业后去找你；另一个办法是你们俩一起走，你去学音乐，她去读书，你们再选择适当时间结婚。你们俩既然相爱，那不防先斩后奏，难道谁还能让你们离婚不成，是不是？再说，萨沙大叔夫妇是同意你们结婚的！”
“是，英浩哥，我再和柳芭商量一下。”英哲说，“现在看，要是当初先不说结婚的事就没现在这些烦恼了。”
“说了也没啥！”英浩说，“先提出一个问题搁在这儿，让大家有个心理准备也不错呀，是不是？”他拍着英哲的肩膀，“哈哈”笑了。
看着英浩哥开心的样子，英哲也被他感染了，也“嘿嘿”地笑起来。
在书房里，放置在屋角的一个落地大钟的指针走到了八点的位置，“噹噹”的钟声格外响亮。金海镇背着手边踱步边想着刚才在餐桌上发生的事，越想越生气，英哲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脸色看，真是胆大妄为。别以为18岁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父亲永远是父亲，父亲说出口的话做儿子的不可以违抗。想到这，金海镇就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他老大不小时还曾被父亲大人叱责罚过跪，因为什么事呢……是因为那时不愿意去早稻田学校读书呢还是后来和英浩妈池珍熙闹矛盾呢，实在是记不清了，但的确是记得不仅被父亲大人罚跪了而且时间还不短呐，要不是敬爱的母亲大人出面表示坚决反对父亲大人的武断做法，并且果断地指示佣人把自己搀扶起来，可能今天就落下残疾了……总之，是磨灭不掉的记忆呐。
就在金海镇想东想西时，李春子推门走进书房。金海镇见夫人来了就不再踱步，在沙发上坐下来，问她：“那两个家伙还没回来？”
李春子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摇摇头，没吭声。
“英浩真不像话！”金海镇生气地说，“春寒料峭的，大晚上拉着英哲到荒郊野地里散什么步花园深处有没有野兽啥的？”
李春子瞪了金海镇一眼，说：“只不过在花园里走走，说什么荒郊野地的啦，还说什么野兽，亏你想得出，真是！”
“不是我胡乱想的有野兽，是有一次去‘国务院’开会，那位总务厅长小坂英夫和我说的。”
“他怎么说的？”李春子随口问，她根本不信花园里会有什么野兽。
“小坂君说，新京这里只要是草木深深的地方，就会有狐狸呀黄鼠狼呀什么的，而且他还说要是院子大、花园深，林子多，再加上有湖水有山丘啥的，八成就会有这些东西。”
“我早就让花匠他们仔细巡查过整个院子了，而且每周都会仔细巡查一遍，至今什么也没有发现。所以，你别胡说八道的，尤其是当着秀妍她们小姑娘家，更不要胡说，别吓着孩子们。”
“我哪能那么不知道深浅的，在孩子们面前胡说？”金海镇嘀咕道，“我就是和你说，英浩他们别让野兽吓着，大晚上的。”
“两个大老爷们，在自己家里，谁能吓着他们，请问？”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看你急赤白脸的。”金海镇为了缓和气氛，还轻轻笑了几声，“我知道你为英哲的事不愉快，我也是不高兴呀，那咱们就想办法解决好了，有啥大不了的？”
“你有啥办法了吗？”李春子问丈夫，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她也觉得自己方才说话的态度显得很生硬，这的确如英哲他爸说的，自己是因为被儿子提出和柳芭结婚的事搞得心里一阵一阵地起急，才会这样时不时没来由的发火。
金海镇说：“我刚才想，最稳妥的办法还就是尽快把英哲送到军队待一阵子，等他想明白不可以随心所欲时再让他回来。”
“你想把他送到什么地方？”李春子问。
“你就放心吧，近点的是哈尔滨远点的是佳木斯，还能去哪儿？”金海镇宽慰妻子说，“英哲这小子会那么多种外语，去那边做个翻译总没问题。明天我先和东条英机参谋长打声招呼，请他在哈尔滨那边给英哲谋份翻译之类的差事。”
“东条参谋长不是专门管理机关枪的吗？”
“谁说的，这是？”金海镇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
“那些夫人们聊天儿时说的。”
“说东条参谋长只会管理机关枪这种话的，是那个在参谋本部任职的石原莞尔将军说的，他们之间有矛盾，总是相互贬低对方。东条将军是前不久刚刚接替板垣征四郎将军担任参谋长一职的”
“那位板垣参谋长回国了？”李春子问。
“是。”金海镇回答道，“板垣将军回国有新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