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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两个人享受了一会儿难得的悠闲时光, 就被咕咕叫的肚子打断了。

待用完早膳再沐浴更衣之后, 萧铭修难得没去前殿忙碌,反而牵起谢婉凝的手:“我们去蓬莱仙景散散步吧。”

蓬莱仙景是山脚下渤浪湖中间的小岛, 小岛只能建个小花园和暖阁,便再也没有空闲地了。

夏日里去岛上吹风散心,最是美好不过的雅事。

谢婉凝到了东安围场后还没来得及去那, 这时一听就心里痒痒的,立即道:“走走走, 陛下可不许临时走。”

“好,朕保证今日都陪你。”萧铭修道。

等乘船到达岛上,谢婉凝透过船窗往外看去,只一眼就被满目的月季花惊艳了。

这边的月季按品种分开种,按摆成月亮形,远远望去仿佛雨后的彩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月季园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还有依稀可见的桂树, 下面沿着小岛地形修了一条环岛回廊,再加上最高处的蓬莱阁,这处景致无一不透着仙气。

萧铭修下了船, 转身亲自把谢婉凝扶了下来:“头几日月季没开, 朕看你暂时没空来便也没说, 今日正巧开了,自当要来赏一赏景。”

谢婉凝就赞:“真漂亮,还是这月季花好养活, 一年四季都能开,最是可人。”

宫里头名贵的花很多,各色各样,万紫千红,却需要宫人们耗费精力去保养。

东安围场本就不经常接驾,这处仙景又是在岛上,便干脆种了好看又好养活的月季,也是相得益彰。

这时一阵微风拂来,吹得满腔都是桂花甜味。

萧铭修牵着谢婉凝漫步在回廊里,两个人安静了一小会儿,谢婉凝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也没什么浪漫情怀,也不管是不是打破了同萧铭修难得的静谧,却还是问:“陛下,琅琊府之前是否出事了?”

萧铭修也不怪她,还想着她能憋到现在才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知道了?何柳氏都说了什么?”萧铭修点了点头。

一说起这个,谢婉凝便有些沮丧:“臣妾在宫里头待的久了,家里又断了音讯,原本以为互不来往便是了,却没成想即便是这样也有人要拿谢家做椽子。”

“她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只是臣妾不知周大人为何要这么做。”谢婉凝问。

萧铭修见她有些失神,也知道她心里头不好受,这姑娘是一贯的干脆利落,因为她连累家族,她肯定难受极了。

他想了想,便同她解释道:“官场上的事自来复杂,周明山这一次倒不是针对谢家,他真正想出手的是花家,也就是你母亲的娘家。”

谢婉凝一愣,实在没想着里面居然这么复杂,只听萧铭修继续道:“花家虽然不出世,却是桃李满天下,近年来花家最得意的门生是两江总督付琛,因为同周明山有点不愉快,所以……周明山溪岭布政使的官职丢了,只能去琅琊府做知府。”

这一段话内容太丰富了,谢婉凝好半天才捋顺。

“所以周名山打击报复,连累了其他几家,可……为何最后做了椽子的却是谢家?”

萧铭修就笑了:“他的初衷可能是打击报复花家,然而行至中途,有人又找商谈,于是心思就动到了谢家头上,贵妃不是才没了吗?”

谢婉凝心里头一寒,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有人不想让她再往上走一步,狗急跳墙了。

“可陛下,她们又怎么知道下一个贵妃一定是我呢?”

今日萧铭修心情好,也心疼她因为这个生气伤心,不由就说得有些深了。

“他们不是知道下一个贵妃是你,而是想打击一个是一个,反正不亏就是了。”萧铭修淡淡道。

谢婉凝叹了口气:“那该怎么办?陛下,我同您说实话,我心里也是有点想当贵妃的,可若是因此还要连累家里人,我就又不那么想了,能做四妃已经很好了。”

萧铭修捏了捏她的手,很淡然就给他讲了如何解决的:“你怕什么?这点小事朕还摆不平?周明山拎不清,盛京有的是人拎得清,只要安排下去,这件事就很好解决了。”

甚至不用萧铭修多费两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办到的事,难为谢婉凝苦思冥想半天。因为事情太小了,萧铭修根本就不觉得需要跟谢婉凝说。

“陛下,到底是如何解决的?”

“让周明山给其他几家登门道歉,因先查证你兄长清白就先放了,其他几人放的晚,平白污了他人名声,就要挨个道歉。”

谢婉凝呆了一会儿才想明白:“所以,周明山只能自认办错了差事?”

萧铭修就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傻姑娘,在朕这里,他们都得乖乖听话。”

竟然这么简单就过去了,这是知府自己办错了事,人家公子们都没有错,谢家就轻易摘干净了。

真是太高明了,谢婉凝了却了一桩心事,却还是不大高兴:“说到底……还是我的错。”

她话里话外,依旧很是自责。

以谢家在士大夫里的地位,以谢家满门的清贵,她进宫确实打破了谢家百年的清誉,可她别无选择。

上一世她听了话,却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她再清楚不过。

可若是父母能给她选个旁的人家,都不会让她这般果决,斩断了所有的亲缘,就为了搏出一条生路来。

难受吗?哪怕死了一回,她也难受。

她或许也继承了父母的冷情,哪怕如此,她也不后悔。说到底,她心底里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最重要。

可再重要,她也不愿意牵连别人。

谢婉凝望着路边的花出神:“陛下,臣妾入宫时就同您说过,自打记了名,就算是同父母家族断了亲。谢家不会接受有我这样一个攀龙附凤的女儿,我也不愿意留在家里,任他们随意找一个他们认为最好的人家。”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谢婉凝低声道。

萧铭修心里一惊,当年他刚登基时人脉不丰,他本就没怎么经手过政事,朝堂上更是没有心腹,只能小心再小心。政事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后宫他就完全没有心力去管了,可他又不能放任自流。

太后稳稳立在慈宁宫,她在宫中三十年,在宫中有绝对的威慑力,哪怕他深知太后绝不是喜欢用下三滥手段的阴狠人,但保不准有例外。

后宫里都是他的女人,也有他的孩子,他说什么也不能撒手不管。

在这种情况下,是谢婉凝主动来找的他。

她聪明、美丽、沉稳,她的出身最好却也最没有威胁,放眼望去,整个朝堂上无一琅琊谢氏。

一个世家大族出身,前朝后宫都无牵扯,精明能干又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简直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跟她深谈一次之后,萧铭修就下了决定,他需要她,也可以信任她。

就这样,两个人携手走到今天,最难的时候过去了,日子往最好的地方奔涌。

如果不是何柳氏跟谢婉凝说琅琊府的事,他是没打算告诉她的。

对于这个娘家,她总是很别扭,假装不在意,却又时不时会提一两句。

他知道她不是不关心家族,只是当年受伤太深,不愿意去低头罢了。再一个,她入宫这件事,也确实是打了谢家的脸,叫他们险些在琅琊一落千丈。

可他没想到的是,谢婉凝心里对父母对谢家,竟然这么不信任。

“婉凝,”萧铭修拉着她停在原地,认真看着她,“不会有人再敢动你,也不会有人再去欺辱你,从你去乾元宫同朕以茶结盟那一天开始。”

“朕就允诺要护你一生,你不用再害怕。”

三载过去,两个人逐渐和睦,可萧铭修冷心冷清,他总是用温文尔雅的面容说着最动听的话,谢婉凝从来不敢信。

今日看着他认真而英俊的面容,谢婉凝头一次动摇了。

“陛下,我相信您,可我不敢相信谢家,也不相信所谓的清高读书人。”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虽不说人人皆如此,可谁叫谢婉凝遇到的都是这样的读书人呢?哪怕是她亲生父亲,也谨守着读书人的规矩,冷眼看着她死去。

当年谢家那么多人,只有她大哥去瞧过她,也心里惦记她,可他到底还不是族长,能做的太有限了。

她舍弃家族,断了亲缘,不是为父母如何在琅琊立足,为的是家里唯一有点人情味的大哥。

回忆起前世,她总是心身俱疲,这时候的戒心是最低的,竟向萧铭修絮絮叨叨说起来:“当年在家中,我父亲一年到头跟我说不了几句话,哪怕是见了面,也不过请安问好,说说最近的课业就结束了。母亲管着我的生活,却不关心我这个人,每日从早上课到晚上,做绣品做的眼睛痛也不能歇,必须要做到最好才能罢休。”

萧铭修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

谢婉凝低着头,看不见他眼眸里的寒意。

“这么一年熬过一年,我渐渐长大了,哪怕我离开家上了进京的马车,我父母亲都没关心过我一句‘凝儿是不是累了、饿了、病了’,他们从不在乎我是否高兴快乐,是否因为课业痛苦,是否在深夜里自问,别人家的父母也是如此吗?”

萧铭修心里头有说不出道不明的疼,他分辨不清,却又不想压下去。

“后来我长大了,也明白了,在他们眼里,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只是谢氏族长的嫡长女,别的世家的嫡长女是什么样子,我就得是什么样子,甚至要比别人做的更好。”

难怪呢,她作为闺阁千金,除却女红和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地理也样样都拿得出手。

想到她进宫时才十七岁,还是个柔弱的少女。

要学会这些,要付出怎样的艰辛?萧铭修作为皇子再清楚不过。

那是日复一日从不休息的努力换来的。

萧铭修只觉得心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涌上心头,他拍了拍谢婉凝的后背:“婉凝……”

谢婉凝却仿佛没听见,她低着头,用平稳的声音继续说:“陛下也知道,我刚入宫时体寒,养到今年才算好转,每每挂红时疼的难受,可我也不是天生就这样。”

萧铭修心里一紧。

只听谢婉凝平静道:“我记得那是十五岁的冬日,我来了月事不舒服,恰逢暴雪,便同母亲请假,说想休息一日不去族学。可我母亲说每个女人都如此,怎么能因这点小事就荒废学业?于是便直接派了马车,把我赶出了家门。”

“可没想到,雪天路滑,那马车也不知道怎么直接摔进尚未完全结冰的湖里,冰天雪地里,我就这么一投栽进冰水里。”

萧铭修眼中的寒意更胜了。

以前谢婉凝说这事,总是轻描淡写说“闺阁里没养好”,却不知还有如此隐情。

“冬日的湖水冷透人心,我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等我被救上来回了家,就听有大夫同我母亲说这寒症可能不容易好了,”谢婉凝顿了顿,“您猜我母亲说什么?”

萧铭修低下头去,望进她湿漉漉的眼眸里。

谢婉凝眨巴眨巴眼睛,任凭泪水滑落脸颊:“她说人没死就好,谢家姑娘可不能娇气。”

这真不是娇气的事,萧铭修都知道她到了冬天就手脚冰凉,挂红时十天都缓不过来,能疼成这样,想必谢家没怎么用心诊治。

其实也不是不用心,只是有些药材昂贵,谢母始终觉得她太过娇气,没有花大心力给医治好。

直到她进了宫,还是萧铭修有心,特地吩咐太医全力给她医治,这才好转。

谢母嫌弃她娇气,可谁家的女儿不是千娇百宠,她已经够听话也够努力了,然而父母却还是觉得她不够好。

“什么样的千金才是最好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太累了,别人不娇惯我,我自己娇惯我自己。”

萧铭修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朕娇惯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凝儿真可怜,必须亲亲抱抱举高高,让她娇到一百岁!

朕娇惯你~朕浇灌你……哈哈哈哈 捂脸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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