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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 於夫罗薨

美稷,匈奴王庭。

单于於夫罗病入膏肓,却生命力旺盛,愣是坚持了三年依旧不死。

刘豹呆坐良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堂中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丝解脱道:“下去吧。按左贤王的意思办就是了。”

“喏。”那男子不出去,反而小声问道:“父亲,那爷爷那边......”

“那边我去!”刘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下定了决心。

刘豹,全名栾提刘豹(也做挛革是(左革又是)),匈奴单于栾提於夫罗之子,其子汉赵光文皇帝刘渊还没有出世,眼前的这位是他的长子,栾提刘海。(注意:於夫罗死于195年,刘豹于196年任匈奴左贤王,此时刘豹应该已经成年,即最小16岁,也就是说出生时间差不多在180年。他死于79年,寿命...99岁!。刘渊生于50年左右,也就是刘豹79岁左右生的刘渊。呵呵,是不是时间上有问题?百度上就这三个时间,别怪我。跟廖化有得一比。为了剧情需要,刘豹早生了几年。)

看了看天色,今日的阳光很烈,正好可以将父亲搬到庭院中晒晒太阳。小心的进了房间,枯瘦如柴的於夫罗似乎正做着什么不好的梦,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只剩下一张皮的老脸皱成一团。只要不是噩梦就好,刘豹本就有心事,看父亲没什么大碍,也没叫醒他,便在床榻前坐了。

铺天盖地的军队,遮天蔽日的旌旗,嚣张狞笑的白沙,还有漫山遍野的族人尸体和被鲜血染得已经看不到本色的大地,於夫罗手中的刀断了,弦崩了,箭没了,身后的族人也剩不了几个。

“於夫罗,投降吧。放心,我不会杀你,因为你还有点用处!”满面血污的白沙狞笑着,枪尖上还定着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那是他的兄弟,呼厨泉。

“呸!就是战死,我也不降!恶魔,你会下地狱的!”於夫罗挣扎着,浑身酸痛,他将断刀杵在地上当做拐杖。

“於夫罗,看看这人是谁。”白沙从身后部下手中接过一个小孩,高举过头,那小孩吓得脸都白了,大哭,“父亲,救我!”

“豹儿——”

“於夫罗,降不降?”白沙将呼厨泉的人头扔掉,枪尖抵在刘豹的胸口。

“豹儿......不——”於夫罗哭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枪尖一点点的刺进儿子稚嫩的胸膛,眼睁睁看着儿子挥舞的双手无力的垂下......

“不要——”於夫罗猛的醒了过来,胸膛剧烈的起伏,满头的冷汗象小溪一般流淌。

“父亲,孩儿在这!”刘豹慌忙抓住於夫罗的手,猜到父亲又做噩梦了。

好一阵,於夫罗才放松了,等下人给他擦了身子换了衣物,刘豹才让人将父亲连人带床搬了出去。

阳光很烈,也很冷。寒风吹过,於夫罗精神了许多。

“豹儿,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哦,父亲,孩儿正命人打扫王庭,准备迎接岳沙王。左贤王和简先生已经去接驾了......”刘豹老老实实的回答。

“岳沙王?”於夫罗并没有听真切刘豹说什么,他真的不行了。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枝和颓败的花园,於夫罗再次陷进了回忆之中。“当年,白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现在都成了王爷了。想当年......对了,简先生在哪?”

刘豹心不在焉,在仆人的示意下反应过来,答道:“简先生......”

“豹儿,千万不要听简雍的,他是要灭我匈奴啊!”於夫罗仿佛忘了刚才自己问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我们匈奴已经分为了两支,北匈奴现在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就剩下我们南匈奴了。”脑海中翻腾起梦中的场景,於夫罗本就苍白的脸上再看不到一丝血色,连声音都开始发颤,“豹儿,千万不能投效白沙,不然我们匈奴就全完了......”

刘豹口中敷衍着,心中却想到当年父亲在兖州已是奄奄待毙,岳沙王白沙没有想过吞并也没有想过杀戮,却找机会让父亲挣了军功出了名声,还帮父亲弄来了路引,父亲才得以回王庭。也是岳沙王,几乎以白送的价钱和匈奴通商,才让匈奴人熬过那最困难的两年。还是岳沙王,派遣将士帮助训练匈奴士卒,以对抗屠各。依旧是岳沙王,在现今不堪重压的匈奴即将再次分裂成南北匈奴的时候,派简先生出使,愿意帮助匈奴。投靠汉人有什么为难的,几百年前匈奴人被汉人打败,自己这支南匈奴不是已经投靠了汉人了吗?虽然汉室已殁,但汉人依旧比匈奴人强大,匈奴连昔日的附庸都干不过,还拿什么和汉人对抗?与其这样,不如依靠岳沙王休养生息,说不准匈奴还有复起的一天,否则真可能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了。

“海儿见过爷爷,见过父亲。”刘海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呵呵,海儿来了。海儿过来,让爷爷好好看看......”於夫罗笑了。看着即将成年的孙子,想起汉人的一句话,叫什么什么含饴弄孙的,自己老了,儿子都有后了,这辈子也值了。

“爷爷!”刘海乖巧的上前,让於夫罗抚摸自己的脑袋,他却忘了取下兜鍪。

硬邦邦的,生冷。於夫罗怜爱的为孙子取下头盔,笑道:“海儿这是在忙什么?怎生想起穿着这一身甲胄来了?大冬天的,可别病了。”

“没事,爷爷。爷爷,海儿正奉命监督族人和奴隶打扫街道清理积雪呢,好迎接岳沙王。对了,听说岳沙王已经快到了,左贤王和简先生今日一早就出发去接驾了。”

心神不属的刘豹闻言就知道要遭,还没来得急阻止,只见父亲突然脸色潮红,兜鍪呯然坠地,一口污血喷出。於夫罗用干枯的手指指着刘豹,喉头嗬嗬作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时辰后,南匈奴单于於夫罗薨!

距离美稷二十里,一座明显带有匈奴风格的营寨拔地而起。

营中干干净净,一片雪花都看不到。

寨门外,数十人正翘首企盼。

一骑快马飞奔而来,匈奴骑士跳下马,回令道:“禀左贤王,简大人,岳沙王爷离此还有五里。”

“大开寨门,全军整肃。呼延钵留下,其余人等与本王去迎接岳沙王!”左贤王呼厨泉喝令道。

片刻功夫,千余人马齐出,剩余的千余则在营外列阵。

五里地,须臾而至。

“臣简雍,拜见王上,王爷万岁!”简雍见到白沙,不由得一阵激动。从发出信件到现在不过两个月,主公就从辽东回到岳沙再从岳沙赶到美稷,这一路至少两千里,可知主公途中根本没怎么休息。他也是刚刚从斥候那儿得知主公还收服了吕布。

“宪和快快请起。”白沙扶起了简雍,上下扫视了一番,笑道:“宪和瘦了,宪和辛苦了。”这位从建村就跟着自己的老人,一路可谓殚精竭虑,就是自己消失的那些年宁愿困守飞羽山寨也不投靠刘备,足见忠肝义胆。可以这么说,没有简雍,就没有岳沙。辰飞羽走了,吕郎心死了,张冲死了,程远志死了,当年的老人现在就只有他和关羽还有邓茂了。

“为王上效力是微臣的荣幸,微臣不苦。”简雍起身,眼中带着泪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出使匈奴,靠三寸不烂之舌劝降匈奴是多么的艰难。当然,这些他是不会说的,他很相信,就算他不说主公不问,主公也是知道的。

“这位是?”白沙拉着简雍的手不放,眼睛看着一身匈奴人打扮的男人,高额,阔鼻。

“匈奴左贤王,栾提呼厨泉拜见岳沙王。王爷金安。”呼厨泉用匈奴人的礼节向白沙致敬。

“哦,孤听闻匈奴左贤王力大无穷,可生撕虎豹,乃匈奴第一勇士。果然,真闻名不如一见啦!”白沙恭维道。事实上,历史上的呼厨泉没什么出彩,当了十年的单于就被曹操软禁在了邺城。之所以历史上留名只因为他是最后一任匈奴单于。

看到刘豹,白沙不禁想到历史上他之所以有名还是因为一个女人——蔡文姬。当然,由于白沙的缘故,此时蔡文姬正在岳沙等着姜维回归准备嫁人了。只可惜那《胡笳十八拍》怕是再也没出世的可能。

“不敢王爷夸奖。”呼厨泉听白沙说他是匈奴第一勇士,也是脸面有光,笑呵呵的谦虚着,然后身子一侧,双手迎道:“王爷一路风尘,本王已在三里外扎好营寨,请王爷入营休息。”

入营,酒肉歌舞不提。

月上中天,白沙推掉呼厨泉送上的美女,一身酒气,让媚儿皱了皱眉头。好在先有准备,后帐早预备好热水,一番梳洗过后,神清气爽的白沙喝了一碗醒酒汤,将简雍招呼进自己的帐中。

茶道,不是白沙的首创。自从辰飞霜走后,白沙无事时就喜欢品茶——对他来说,茶的好坏都差不多,他看重的是那份感觉;对岳沙臣子来说,茶的好坏无所谓,重要的是主公亲手煮的茶。

一番流程下来,两杯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杯子中就灌上了半杯。品茶需要心情,白沙这位门外汉品茶只是兴趣。

“宪和,孤来时遇见了什么莫山族和清轶族,说屠各势力很强,就连匈奴都仰其鼻息,可是真的?”

“回王上,仰其鼻息虽有些过,也差不了多远了。”简雍恭敬的放下茶杯抱拳答道。

“此间没别人,不用这么多礼节。”白沙笑道:“当年孤用尽心思将宪和骗到岳沙,本想是在岳沙没有文吏之前有个人帮忙,谁知......呵呵,这些年辛苦宪和东奔西走了。”谁都知道简雍在岳沙就是一名救火队员,哪儿有事哪儿缺人就往哪安排。

简雍感激涕霖,离座跪拜,泣道:“王上赏识微臣,乃是微臣的荣幸。没有王上提拔微臣于微末,微臣现在还不知在哪儿乞讨糊口。”黄巾之乱一场大浩劫,简雍的家乡十室九空,就是他的亲弟弟也在那场浩劫中去了。

“好了,宪和快起。孤就借用别人的一句话送予宪和:君不负我,我必不负君。”白沙起身扶起简雍,心中确实有些感触。

“微臣便是万死也必不负主公。”简雍泪流满面。

“坐。宪和,你言匈奴人对归附我岳沙态度不一,奈何信中语焉不详,且具体说说。”

“王上恕罪,从美稷至岳沙,路途遥远且匪类猖獗,臣不敢在信中写得太过明了。”简雍接过茶杯,沉思片刻,说道:“匈奴官职与我等大异,单于为首,其下左右二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等等,皆左右为品阶,以左为贵,太子尊号屠耆,既是军职也是文职,多以部族多少为准。其部族多,则实力强,品阶高。唯王族栾提一族,贤王、谷蠡王、大都尉多为王族,匈奴权力也集中在这几人手中,尤其是左右贤王和太子屠耆。如今单于栾提於夫罗,左贤王栾提呼厨泉,右贤王刘去卑,太子栾提刘豹四人掌管匈奴大权。臣奉命出使美稷,一番接触下来,这四人态度各有不同。单于於夫罗坚决反对,但病入膏肓,便是袁大师亲自出手也过不了这个冬天。他一般都在王庭养病,族中大小事务皆交由左右贤王和太子打理。有传言称,於夫罗有意让左贤王呼厨泉接掌单于之位而不是儿子刘豹,具体原因臣不知。不过臣揣测,这或许与我岳沙有关。左贤王呼厨泉总掌匈奴王庭兵马,呵呵,其打仗的本事真不敢恭维。两年和屠各四次交战,每次都是以多击少,却没有一次胜过,这令他非常尴尬。对于归附我岳沙一事上,他未曾有任何正面的答复。不过据臣观察,若我岳沙帮其剿灭屠各稍有曲折,这左贤王未必愿意归附,但若摧枯拉朽一般,以强势威慑,他未必不敢不服。”

“於夫罗肯定抵制,呼厨泉或许会就范?”

“匈奴业已至崩溃的边缘,呼厨泉任单于,若不能与屠各战而胜之,匈奴必亡,最好的结果也是追随数百年前北匈奴的脚步远遁大漠以北,最终消亡。正好王上领大军到美稷,势必要与屠各一战。败,异族于并州坐大,尤其是鲜卑和屠各;小胜,匈奴压过屠各,其自立之心必起;大胜,方能给呼厨泉巨大的压力。再从旁进取,方能全取匈奴。”简雍慷慨激昂道。

果然,战争就是政治的延续,政治上得不到的,就用战争去争取!

“那刘去卑和刘豹呢,他们什么态度?”

“先说刘去卑。严格说来,右贤王刘去卑还是汉室宗亲,他是光武帝之子沛献王刘辅六世孙度辽将军刘进伯第四世孙,其曾祖母、祖母、母亲都是匈奴人,因此他既是匈奴人也是汉人,其妻是於夫罗和呼厨泉的妹妹。当年於夫罗南下中原,将族中事务交由当时的左贤王,也就是匈奴人称的老王,而将刘豹交予刘去卑照顾。刘去卑懂汉学,以汉学教育刘豹,本人也较懦弱,因此让刘豹被老王控制。期间老王勾结屠各,意欲夺权称单于,为左谷蠡王呼厨泉等反对,最终未能得逞。然对此刘去卑一直不置可否,既不反对也不赞成,令老王坐大,也令匈奴日渐衰弱,因而呼厨泉和他甚为不合。后於夫罗返回,提携呼厨泉为左贤王,因感激刘去卑照顾家眷教育独子,依旧委任其为右贤王。呼厨泉毕竟是於夫罗亲弟,呼厨泉暗中不断吞并侵染刘去卑的势力,到现在右贤王实力已极度虚弱,只能靠抱於夫罗大腿迁延时日。至于屠耆刘豹,呵呵,微臣在美稷数月,交往最多的就是这位太子。刘豹深受刘去卑影响,好汉学,一度想去栾提而改刘姓,平日间多以刘姓自居。他与微臣明言愿以匈奴全族归附岳沙。可惜匈奴单于之位不像我汉人,太子并非一定就是日后的单于。刘豹麾下实力不强,但宅心仁厚,在匈奴人中声望甚高。臣以为,王上大可笼络右贤王刘去卑和刘豹,最好能劝说蔡大师能收刘豹为弟子,以牵制呼厨泉。”

“也即是说於夫罗反对,刘豹支持,呼厨泉偏向自立,刘去卑坐山观火?”

“差不多如此。”

“那匈奴其他贵人呢?”

“於夫罗威望极盛,匈奴权势几被其收纳手中,只要把握这四人,其余匈奴贵人不足为虑。”简雍答道。

“甚好。”白沙喜道,旋即又有一丝发愁,“以宪和之意,於夫罗威望极盛,他反对,岂不是无望?”

“王上,於夫罗病入膏肓,药石无用,唯有苟延残喘,拖过一日是一日。袁大师判断最多过不了这个冬天......”

“袁大师?”

“袁大师就是袁永。臣请袁大师远来美稷,原想治於夫罗的病加上王上对其有大恩,应该能水到渠成,谁料......”简雍有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莫明加上一句“要是换做吕大师就好了,可惜......”

吕大师,就是吕郎心。

“此等话以后休要再说。”白沙瞪了简雍一眼,道:“两军交战,可无不用其极,但两国交往,万不可用这等卑劣手段!”

“喏,臣也是一时口快......”

两人正说道间,许褚匆忙闯了进来,“报王上,匈奴王庭来信使报,匈奴单于於夫罗病故!”

“啊?”白沙简雍大惊失色,这节骨眼上,於夫罗居然死了?!

想起刚才简雍那一句,白沙大忿,狠狠的看着简雍,那简雍深深的一躬,道:“王上,此事与臣等无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