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丫拿了两个包子，用纸包起来，揣进袖袋中，这才又挑起扁担挑子，示意霍氏：“娘，把门锁好。”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前车之鉴在那里，以致于她们剩下的包子都不敢放后院的碗柜里，张小丫全部拿到了她们的屋里放着。
霍氏将门落上锁，又去跟吴砌匠和薛木匠打了声招呼，娘仨就出门了。
因为这次出门早，一般人家都还在吃中饭，所以一路上基本没有碰到么事人，这样也好，免得又要被问东问西，还得扯谎搪塞。
跟第一次不同，这次的橡子多很多，有两水桶，所以张小丫就弄了个扁担挑子，北山的路也比较好走，她跟霍氏两人换班挑，也不是很累。
来到土地庙前，看着前几日被她们洗得干干净净的石磨此时又是厚厚一层灰，张小丫觉得有些头大。
“怎么又那么脏了？”
“肯定脏啊，毕竟这是露天的，风吹日晒，前两日还落了场雨。”
张小丫重重叹出一口气：“看样子，我们接下来要紧急置买的东西是石磨。”
霍氏笑：“上次你也说过这话。”
张小丫握拳，就像是立誓一般，郑重点头：“嗯，明儿个就去看看，如果不贵，钱够的话就买一个。”
一直来这里蹭也不是办法。
霍氏挽了衣袖，让毛蛋在一旁自己玩，又示意张小丫：“我打水洗石磨，你先把包子送去给人家，现在正吃中饭的点儿，按照他家的情况，你这时候送过去说不定还能救个急。”
张小丫想想也是，她真的怀疑他们娘俩一天只吃两顿的。
“行，那我快去快回。”
正好包子还热着，都不用重新蒸。
不再耽搁时间，她扭头就走，直奔封墨竹家而去。
一路上，她都想好了，如果像第一次送蛇羹时一样，妇人在家，封墨竹不在家，她就将包子给妇人。如果像第二次送布过来时一样，两人都不在家，封墨竹在山顶大石那里，她这次可没时间去山顶找人，那她就将包子放在院子里或者里面屋的门头上之类的地方。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竟然娘俩都在家。
她来到栅栏门口的时候，发现封墨竹正在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下搬石头。
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摆石头，似是想将几个比较规则光滑的石头摆成石凳和石桌的模样。
妇人手里拿着一棵绿色的什么草从屋里出来走过去递给封墨竹，封墨竹直起腰身，从袖中掏出一块土布帕子仔细揩了揩手上的灰尘，才接过那棵草，然后送入口中。
张小丫目瞪口呆。
她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都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进，或者说该不该让他们知道自己看到了这些。
心念一动，她还是赶紧退到了边上隐蔽处。
这种事被外人看到，他们会尴尬吧？
不然，她上次送蛇羹来，也不会不让她进门。道理是一样的，他们就是不想让她看到他们的穷困窘迫。
咬着唇站在那里，张小丫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晓得他家穷，她也猜过他们娘俩可能一日只吃两顿，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用草充饥，还是活生生的草。
虽然以他们娘俩的爱干净程度，那草肯定是洗过的，但是，又不是牛羊，是人啊，那草怎么能够下咽？
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对方足以将那棵草吃掉了，她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来到栅栏门前。
“婆婆，封墨竹，你们都在家呀。”她笑着，一副微微喘息刚赶到的模样。
院中两人一怔，回头。
见到是她，都稍显意外。
张小丫发现那棵草封墨竹已经咽下了，此时他就长身玉立在那棵桂花树下，丝毫看不出刚刚吃过么事难以下咽的东西，气度高洁的样子让张小丫觉得，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可能真的要怀疑刚刚那一幕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反正没有让他们发现自己撞见了他们的难堪，她心口微微一松，伸手推开栅栏门，就拾步走了进去。
妇人见状，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迎了过来，又或者说是连忙过来拦她。
张小丫知道，她如此大的反应，大概是怕她径直进屋了。
她又岂是没有分寸之人，当然不会进屋，只是进到院子里朝封墨竹走过去。
妇人似是意识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大，瞬间将脸上的紧张和警惕掩去，换成一脸慈祥笑意：“姑娘来了。”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封墨竹，见封墨竹没做声，她又收回视线朝张小丫道：“我去给姑娘倒杯水。”
“婆婆不用了，不用客气，我不渴。”
可妇人还是进了屋。
“找我有事？”一直沉默不语看着她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嗯，我家中午做了包子，我给你和婆婆一人带了一个，”张小丫边说，边从袖袋里掏出纸包，递到他面前，“还热乎着，赶快吃了。”
封墨竹俊美如俦的脸上再次露出几分意外的表情，垂目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纸包，又抬眸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深邃，似潭似海，又似有漩涡，能将人卷进去的漩涡。
张小丫眸光一颤，将视线撇开。
“快啊，我的手都酸了。”
见对方依旧没接，张小丫以为他又在跟她客气，便直接上前一步将纸包塞到他的手里：“两个包子而已，又不是么好东西，用得着在那里愣半天吗？”
封墨竹弯弯唇角，朝她扬了扬手中纸包：“多谢。”
见他收下了没有再还给她，张小丫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
“那我就......”张小丫本想就此告辞，又蓦地想起这厮会不会舍不得吃，便督促他：“快趁热吃了。”
见她站在那里一副要亲眼看他吃的模样，封墨竹眸光微微敛了敛：“中饭刚吃过，而且吃得很饱，这个留着夜里吃。”
张小丫汗。
就吃一株么事草也叫中饭？还吃得很饱？
张小丫好想回他一句：你莫不是么事神仙，不用吃东西的，吃仙草就行？
当然，她不会真这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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