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贵莫名：“为么不睡？”
“我受了一堆的气，受了一堆的委屈，我现在气得心肝脾肾肺都痛，浑身哪儿哪儿都痛，我这气儿顺不下去我睡不着，我睡不着，你还想睡着？”
张大贵汗。
“好了好了，不气了，不就是没赚到钱吗？以后还有机会，你应该这样想，好在若兰没事。”
“莫跟我提她，提她我更气！还不是她没用，蠢猪一个，才会搞出这些事。”
张大贵嬉皮笑脸：“她是蠢猪，你不等于骂自己是母猪？”
杨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不是你的种不好。”
说完，抬手捂了额角，“哎，真是气得头疼。这两天我们娘俩累得要死，结果钱没赚到钱，还倒贴两百文进去，如今还落个推那个死丫头摔下牛车，将她摔傻了的名声，你看，明日村里人会么样传我。”
“哪个人前不说人，哪个人后无人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么样说就让他们么样说去，你又少不了一块肉，理这些做么事？”
“话是这样说，可我就是气啊！”
“不气不气，快洗脸，水要冷了。”
一墙之隔的偏房里，张若兰坐在铜镜前，解着头上的两个总角髻。
解着解着不晓得么回事，头发缠绞在了一起，她气得大力一扯，将木梳扔在梳妆台上。
隔壁她爹娘二人的对话多多少少传了一些过来，她听在耳里。
其实最受气、最委屈的人是她才对。
这两日辛苦的人是她，早上天还没亮，她就爬起来了。村里头就老刘家跟林家有牛车，林大华没猎到东西不上镇上，老刘家的牛车又搭了那个死丫头，她只能走着去镇上了。
虽然膏药不重，可满满一篮子也不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她提着走了将近三十里路。
本以为能赚一笔，回报这两日的辛苦，谁晓得最后钱没赚到，人还被抓了，丢了这么大一个丑。
都是那个死丫头！都是那个死丫头将她害成这样的！
虽然是她没有搞清楚状况，是她自己想当然了，可都是那个死丫头故意误导的。
那日在东山上，她都跟那死丫头讲明了，说她在用橡子做膏药，她也在用橡子做膏药，各赚各钱、互不干涉。如果那死丫头不是故意的，她就应该说自己没有用橡子做膏药，可她没说，分明就是在误导她。
“姐，你么还不睡啊？”榻上张若梅刚睡着，被张若兰扔木梳的动静给吵醒了，扬起头，揉着惺忪的眼睛问张若兰。
“马上就睡。”
张若兰起身，走到床榻边，吹灭了床头的烛火，掀开被子躺上去。
姊妹两个挤一起，张若梅又没了睡意，翻身过来面对着张若兰：“姐，你跟娘都莫要气了，老天已经替你们出气了不是。你想啊，那个傻子又傻了，还有么事比这个更大快人心的呢？”
是哦，那个死丫头又傻了呢。
又成了那个她想怎么糊弄就怎么糊弄，想怎么捉弄就怎么捉弄，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的傻子了呢。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心里面的气一下子就顺了。
这些时日，那死丫头给她的耻辱，她都要一一还给她，连本带利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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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这边
霍氏从里屋里面走出来。
坐在外屋桌边的林大华起身：“睡着了吗？”
霍氏点点头，又低低一叹：“总算睡了。”
忽的想起来时辰不早了，连忙招呼林大华：“你快回去吧，再不回你娘该担心了，今儿个真是辛苦你了。”
林大华摇摇头：“没事。”
“快回吧，小丫已经睡了，没么事了。”
“嗯，”林大华准备出门，却又有些不放心，“她.....会半夜醒了闹吗？”
霍氏转眸看看里间，转回来后垂眸弯了弯唇，“她只是傻，不是疯，不会闹的，我会将门在里面锁死，她醒了也出不去，不会有事的。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有经验，你也莫要太担心，快回去歇息。”
林大华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问了这么个白鼻子的问题。
傻子的确不是疯子。
可她刚刚不是闹了吗？
当然，这话他不好说。
“那我走了。”
“嗯，回吧。”
出门的时候，林大华发现外屋的门里侧果然也装了锁环，通常人家只有门外装这个，里面就用门栓的。
想起霍氏的那句话“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有经验”，他莫名感到一阵难过，也不晓得是为了霍氏，还是为了张小丫，亦或是为了他自己？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又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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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霍氏先去河里洗了衣服，洗完衣服回来顺道请了村里的蔡郎中，请他来看看张小丫，看这傻病还有没有得治。
蔡郎中走后，她才得空去后院灶房烧早饭。
早饭煮的是番薯粥，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大房赵氏过来传话，说是冯家来人了，正在堂屋，张老太让她过去。
意料之中的事，霍氏叹了口气，给毛蛋盛了一碗粥凉着，又回房拿了冯家给张小丫那枚发簪，这才前往张家堂屋。
与昨日来说亲时情形完全相反，昨日是老远就听到了说笑声，而今日动静都没有，没进门都不觉得堂屋里有人。进门之后才发现不仅昨日的那几人都在，还多了两人，冯二牛父子二人。
一屋子的人都脸色不好。
见她进来，媒婆顾氏堆起一脸笑先开了口：“三娘子来了，小丫……还好吧？”
霍氏礼貌地颔了颔首，末了，又朝众人略略鞠了鞠，以示招呼。
张老太脸色尤其差，沉得就如半年没刮的锅底，也没出声，就指了指凳子示意她坐。
一屋子又陷入了寂静。
冯二牛的爹老冯头朝顾氏使了一个眼色，顾氏会意，又一脸笑意地开了口：“是这样的哈，就是……小丫如今不是又病了吗？然后，冯家觉得，本来二牛他娘就长期躺病榻上，二牛的腿呢又不是很方便，对二牛爹来说，家里已经有两个人要照顾，他还要忙田里地里的，如果小丫再嫁过去，他一个人肯定顾不过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