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梅说完，扭头就走，霍氏想问她么事都没来得及。
心中难免忐忑，却又不能不去，在衣摆上揩了揩手上的水湿，再将门落了锁，这才牵着毛蛋一起前往张家堂屋。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的谈笑声，有她婆母，还有大房媳妇赵氏、二房媳妇杨氏的声音，以及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
牵着毛蛋进门，她才发现那道声音来自于村里的媒婆顾氏。
除了张老太、赵氏、杨氏、顾氏，堂屋里还坐着一人，是汪家汪天胜的娘子雷氏。
霍氏愣了愣，上前跟众人打招呼：“顾婆婆、汪娘子、娘、大嫂、二嫂。”
几人便停了说笑，齐齐看向她。
顾氏最先出声，笑道：“刚刚去三娘子家见三娘子家落了锁，三娘子真不闲着，这么早就忙去了呀？”
“去河边洗衣刚回来。”霍氏客气回道。
末了，便转眸问向张老太：“听若梅说娘找我，不晓得有么事？”
张老太扬扬手，指了指堂屋墙边的凳子，示意她坐。
她依言走过去坐下来，将毛蛋抱在自己兜里。
张老太这才开口：“是这样的，小丫也不小了，明年就到了及笄的年龄，是时候该给她寻个好人家了。”
霍氏心中咯噔一下。
顾氏当即接了话：“是啊，我顾婆子今日登门来就是为了说合这件事的。”
霍氏毫无心理准备，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应对，忽的想到什么，“大田才刚走呢。”
大丧一年不能办喜事，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张老太皱眉，不悦道：“我自己的儿，我当然记得他刚走，还用得着你提醒？人家过来是说亲，先将亲事说好，定下来，又不是让你立马就将女儿嫁过去，你急么事急？”
霍氏便不做声了，抿唇想了想，又忍不住小声开口：“前面不是还有若兰和若梅吗？”
就算十四岁是到了该说亲的年岁，但是，一般不都是从大到小按着顺序来吗？大房的芳芳已经定好人家就不说，不是还有二房的两个在前面吗？几时就轮到她家小丫了？
霍氏的话音一落，二房杨氏顿时就变了脸。
“怎么？弟妹的意思是我的两个女儿嫁不出去？”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霍氏连忙解释。
杨氏冷哼：“不管你么事意思，都用不着你操这份心，上门来给若兰若梅说亲的不少，只不过，这俩孩子心气儿高，一时没寻到合适的好人家而已。”
这话一落，除了霍氏心里不舒服之外，顾氏跟雷氏的脸色也微微变得有些难看。
这言下之意，她们今日来说的人家就不是好人家了？
不过，都是一村的人，晓得杨氏就是这么个脾气，易怒易火，说话也不过脑子，便也没太计较。
大房赵氏却是个沉得住且会察言观色的主，见气氛尴尬了，连忙笑着打圆场：“哎呀，今儿个是说小丫亲事的，怎么扯若兰若梅头上去了？”
说完，又和颜悦色看向霍氏：“弟妹想必也是好心，并无其他意思。只不过，小丫先嫁也未必不可，虽说一般都是大的先出，小的后嫁，但却也并没有这样的规矩。毕竟姻缘这种事讲究的是缘分，缘分来了，就是一辈子的幸福，又何必非要拘泥谁先谁后？这世上妹先嫁，哥后娶的也多的是呢，何况是姐姐？再说了，若兰若梅也没比小丫大多少，若兰就大一岁，若梅跟小丫还是同年的。所以，这并不算么事。弟妹说呢？”
一番话说得霍氏哑了口。
沉默了片刻，“不晓得是哪家人家？”
按理说那家人家也应该来人，可在场的除了张家的，顾婆婆，就只有汪家娘子雷氏。
而汪家的两个儿子已经娶亲生子了呀。
顾氏看了雷氏一眼，回：“冯家冯二牛。”
啊！
霍氏错愕。
冯二牛！
她完全没想到会是他。
不过，下一刻，她就明白了过来，难怪汪家娘子雷氏在，她可是冯二牛的姨母呢。
雷氏也紧接着顾氏后面出了声：“你们也晓得，我姐姐这些年就是个药罐子，恐将病气过给大家，便没有亲自前来，让我这个做妹妹的替她来。二牛这孩子，我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虽然一只脚有些不利索，但是人心地儿好，是个实诚人，是个会心疼人的人，以后小丫嫁过去，定会善待小丫的。我也是相信这一点，才点头答应帮我姐姐来说这桩亲的。”
霍氏没做声。
心里却嘀咕开了：你也晓得你姐姐是个药罐子？这可是个无底洞，有家底的都会被拖垮，何况冯家还不是。还有，什么叫就只有一只脚有些不利索，完全不利索好不好？农活都干不了，几乎就是一个废人。最可笑的是，竟然说冯二牛心地儿好，是个实诚人，大概是忘了前不久还偷了村里八只鸡的事了吧？那一堆赔偿赔清了吗？让她家小丫过去帮他还债吗？
她可不愿。
可腹议归腹议，当着人家的面，她又不好说出来，就低着头，么事也不做声。
顾氏笑着开口：“张三娘子意下如何，且给个准话哈。”
霍氏这才抬头，不好意思道：“小丫人不在，等她回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老太冷声打断：“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这种事还要听她一个小丫头的意见不成？”
霍氏眼睫颤了颤：“可……小丫如今不一样了…...”
“有么事不一样？充其量就是不傻了呗。不傻了又如何？难道就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难道就不是你女儿？”张老太口气灼灼，都没让霍氏把话说完。
霍氏咬着唇，也不太敢与张老太对着干，自从嫁到张家，她怕这个婆母怕得要命。
雷氏见状，笑道：“我晓得小丫她娘的顾忌，二牛前段时间受外村的鸡贩子挑唆做了糊涂事，不过，请你们张家放心，二牛已晓得自己错了，也是后悔不已。这世上谁没走过点弯路呢，知错就改才可贵。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二牛和小丫的缘分呢，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虽说是小丫将二牛揪出来的，但二牛对小丫无半点怨言，相反觉得小丫聪明能干，由此也可见二牛这孩子的胸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