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被化于无形，宝钗不免觉得琪正那表面的淡然之下，或许蕴藏着很多出人意外的东西，又或者他这本是自然反应，因为他本就生于王府，王府中的内宅斗争他必是司空见惯罢了。
兄妹两个，一个静一个动，却都不容小觑。
一顿饭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了，只是那侧王妃面上却有些不好看，想来是深知众人散后，老王妃定会旧事重提吧。
用完膳，若诚就嚷着要歇午觉，小手揉着眼睛，直嚷着困，世子妃在一旁笑了，“倒是我猜中了，跟我来吧。几位姑娘也都歇个午觉，我已经备好了客房。”
老王妃面上温和了些许，“倒是你有心了。若诚丫头，还不快带了你的几位姐姐跟了你嫂子去。”
若诚应了是，才笑嘻嘻拉了宝钗的手，又招呼黛玉几个一起过来。众人都客气了几句，才提了裙角，款款站起告辞了老王妃和贾母跟了世子妃前去。
老王妃又对世子和琪正道，“你们也自去歇歇吧，我们说说话就回了。”
两人应了是，也退了出去。
独侧王妃还留在这里，继续坐着也不是，起身也不是，正尴尬着，却见老王妃只是看着若诚的背影，若有所指地跟贾母说，“这丫头从小就可怜，我不免多疼了她些，倒是纵坏了她。”
贾母也若有所感，“女儿就该多疼着些，大了出了门，却又会有说不出的苦，倒是该让她们未出阁时多受庇护也好。”
老王妃心知贾母之意，只道她是担心宝钗之事，却道，“你倒是也别说的这么苦，不说别人家，我们王府里还是能护她一护的。”
贾母听出了话外之意，却也不去反驳，只是淡然，“那是她的福气。只是哪里能都像太妃府里这样？远的不说，连我们府里，我都不敢说这话。”
一旁的侧王妃忙接口道，“老太太是个慈善的，怎能如此过谦呢。”
老王妃却冷冷看过去，“你下去吧，把后厨的事情料理了清楚再来回我。别的事成与不成，都且看这一回。”
侧王妃背上起了一层凉意，忙堆笑应了，又辞了贾母，退了出去。
贾母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可是觉得我对她太过严厉？”老王妃语气里透着探询，却没有恼意。
贾母笑了笑，却并不答言。
“我不是凭着喜怒宠着谁，又抻着谁，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若不趁着现在还有一口气，打消打消一些人的气焰，恐怕这府里早就反了天了。”说到最后，话语中已经带了冷意。
贾母心中一动，不免想起了家里的那位，由不得接口道，“日久见人心，也就是咱们老了老了，有些人也就看得透了。”
沉默了半晌，贾母见身边的丫鬟都远远站着，并不近前服侍，心下明白，“太妃，今日之事恐还需上面点头，只是自当日后迟迟不给消息，却不知是为何。”
老王妃忖了贾母一眼，“你且别套我的话，上面是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老了老了，都成精了，年轻的时候你可没这么会算计我的话。”
贾母忍不住笑了，“也罢，咱们也别打这哑谜了，我倒是要敬候佳音了。”
老王妃瞪了贾母一眼，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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琪正陪了大哥一路走来，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镇定自若。
蓦地，世子停了步子，站定在若诚的院子外，向里望着。
琪正见状，也停了下来，静静等着大哥开口。
“你愿意吗？”
这话问的突兀，琪正却只是嘴角翘起，面上只是淡然，“大哥这话问的古怪？我且来问大哥一句，当初大哥可愿意？”
世子怒视过去，却见琪正眼里无波无澜，心下却莫名困惑。自己这个二弟，是否自己从未真正弄懂过？
见世子眼中的怒气渐渐消去，琪正才收了目光，自顾自往前走去。
世子愣在原地，却听前面走着的琪正小声说了句，“说起来，比起大哥，琪正还算是更有福气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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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天黑的早，贾母一行人申时就辞别了忠顺王府，虽是若诚百般不舍，却也无可如何。
黛玉和宝钗回去时仍同乘一抬小轿，见行的远了，黛玉才道，“宝姐姐，若诚郡主真是让人有些看不透。”
宝钗笑道，“妹妹也看出端倪来了？”
黛玉却低垂了头叹道，“虽是说不好，却也只觉得是个可怜人，说来各人有各人的苦罢了。”
宝钗见黛玉起了顾影自怜之心，却又心下不忍，“妹妹快别这么着。还记得平日里姐姐劝你的那些话么？郡主自有她的无奈，可她不还是努力依着自己性子活？这就是她的福气之处了。”
黛玉收了心神，勉强笑道，“说来也是奇怪，虽她面上一直笑得欢喜，却自当日她来咱们府上，我就直觉她心事很重，只是不说罢了。只是当时我想，身为郡主，又得家人疼爱，如何却又给人以如此感觉？今日去了她们府上，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宝姐姐，我且问你一句话，日后你若去了那府上，会成了世子妃那般吗？”
宝钗心下一动，“妹妹握住我的手时，我已猜出妹妹冰雪聪明，定是已有所知觉。只是未来的事，谁做的准？连老太太都无能为力，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黛玉反手探在宝钗肩头，“宝姐姐，你且别浑我。姐姐知道妹妹要说的不是这个，又或者日后我们都会如那般作态么？”说到最后，语气中已满是落寞。
宝钗轻轻拍了拍黛玉，算是安慰，心中却也在想着同样的事情，或者她们都只有成为那样才能谋得自己在这世上的一席之地？
黛玉似是自语，又似是对宝钗道，“耍心计才能得到的东西，再好我也不要。”
宝钗叹口气，黛玉终究是涉世未深。自己两世为人，前世的世态炎凉早已看透，如今处于现在的境地却是不能徒做司马之叹，只是对黛玉说这些，是会害了她还是会救了她？
心下终究是有太多的放下和牵挂，自己如是，湘云如是，黛玉如是，探春如是，就连迎春、惜春看去无所求也应如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