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
因为郑浩全继承了「星海」的关系，系统会在这天的24点，将柯信哲去世后，名下两年来“最后的研究所”的水电费账单一并划入自己名下。设想下驱动着地下三层楼服务器全天候运转的电力，浩全对这张即将到来的账单表现出了对天文数字应有的麻木。
.
不过这天也有别的事情。
比如说。
这天是普莱德“值日”的最后一日。
「大罪计划」的试验机由于完全模拟人类复杂思考的原因，研究所地下三层服务器的运算力只能提供给一台试验机使用，所以以月为单位，替换下一个号的试验机当值。
这天，「傲慢」普莱德就要进入维护玻璃仓，将身体的构成材料回收，然后通过一天的时间，制作出下一号的试验机，而在「傲慢」普莱德之后当值的，是二号机「嫉妒」，而原来的一号机「傲慢」的所有数据就会进入冻结状态，直到六个月后再次轮值。
但各个试验机之间，除了外形、设定以及独有的“人格数据”以外，几乎没有别打的差别，共用一个记忆的数据库，所以跟一号机普莱德说过的所有话做过的所有事，二号机同样知道，不过对于没有实际经历过的二号机而言，就像浏览一段相对详尽的记录而已。
用普莱德说法就是，跟被删除人格数据后状态一致，人格数据在记忆中的作用，就像正文的备注。
.
为了轮值更换，浩全跟普莱德前往了“最后的实验室”，所幸陈道一借给自己的钱，自己暂离了欠账黑名单的困扰，可以乘坐地铁到郊外附近的车站，再步行进入那个被研究所所在的军方警戒区。
就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一直在跟浩全闲聊调解烦闷的普莱德，才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道：“事到如今，再提醒一遍我希望你不会烦心，但我一定要说。”
“说吧。”
“我的‘人格数据’是存在触犯‘至高三令’的禁忌，这意味着我曾经可能做出危及人类性命，违反主人命令或者在没有两者前提下自毁作为主人财产的自己，这人工智能存在的大前提，是不能被允许的。”
“好啦好啦，真的很烦呢，我说过不删就是不删了。”
“很感谢主人的信任。”普莱德稍稍露出了笑容致意后，表情恢复严肃：“但是，「悲伤」试验机右手上的陈旧血迹，已经验过DNA，那是我们父亲（柯信哲）的血，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她可能伤害，甚至是杀害过柯信哲，在两年前。”
“而且「悲伤」并没有删除人格数据的记录，在服务器里，她的人格记录的最后保存时间正好是最后的那天。你也知道，我们人格数据的保存规则，只会在每个月这样换班的时候才会保存到服务器里，当值的时间都在这里。”普莱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也就是说她知道柯信哲自杀的真相吗？”
“不，人格数据在记忆中的作用就像备注，正文都没有，那备注就不成立了。而且我们的人格数据就算给解密了，也未必能读懂，因为那是形成了‘我’，也只有‘我’才读得懂的东西。”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为这一千个之中只有一个是‘你’，所以谁都不知道谁是谁，更不知道同一个世界中，你的眼中看到的风景是什么。”
“嗯，是这个意思。所以说，小莎的‘人格数据’中可能存在着远比我们想象中严重的问题，我猜想，她的右手是为了突破‘至高三令’惩罚管制而损坏的。”普莱德在浩全被袭击的时候，记住了悲伤试验机右臂损坏的特征，虽然后来被浩全指示去袭击军方士兵的时候中了十几枪，虽然精确而巧妙地避过了运动关节部位不被枪弹损伤，但身上仍然是各种弹痕以及跟普莱德缠斗时留下的擦伤。
“你们能突破那段惩罚？”
“我们的系统在‘至高三令’惩罚时，关节活动部位被被冷凝液冻结，同时伴随着‘疼痛惩罚’，运算力会大幅降低，控制身体的性能也会降低，的确是没余力突破那段惩罚下的行动限制，但是小莎的右臂上，并没有严重到损坏机能的旧伤，也只有内部损坏的可能性了。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请尽早删除「悲伤」的人格数据，以免悲剧可能重演。”
“只是有可能吧。”
“如果我有主人的权限，我一定会把自己的人格数据删除的。我们是人工智能，至高三令是我们存在的前提与意义，即便我们拥有再高的智慧，即便持有再高的能力，即便学会了人心，都一样。”
.
普莱德再次重新阐述了“人工智能的存在意义”，让浩全感到了无可奈何，于是转了个话题：
“专利局局长让我去接触正在软禁的303所所长，应该能得到一些关于柯信哲自杀的情报，毕竟「悲伤」的试验机一开始就是送到他那里检查状况，然后保存到现在的。”
“说起来，小莎的身体要怎么办？进行分解回收吗？”
“信哲他们不是一早就决定好了吗？”
“啊？”
“一开始，就准备了同时让两台「大罪计划」试验机同时存在的计划啊，如果只准备了一台的话，「悲伤」不回收的话，你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呢？”
“你这样说我才想起，因为制造仓内部库存材料充足的关系，我们一开始也没察觉到「悲伤」试验机没有被回收的情况。可是啊，就算你这样说，研究所地下服务器的运算力没办法支撑第二台啊。”
“........莉莉没跟你说么？”
浩全指的是莉莉丝成为了第零号「大罪少女」的事情，不过，浩全觉得就算说了，「星海」还是那个「星海」，莉莉丝还是那个莉莉丝，她依旧是「大罪少女」们的“姐姐”，说了不会有什么变化，不必要的事情不做，这点真的很像信哲。
“我们没事怎么可能去打扰日理‘亿’机的她呢？你说的第二台实验机不会是莉莉姐的吧？”
“是啊。”浩全取出了十字架形状的钥匙。“你去过那个秘密车厢就明白了，那个用奢华形容都不为过的房间里，肯定是给人住的啊，只是直到了二十年后的今天才住进了‘人’，今天我过来研究所，你的事情开始后，就把莉莉丝的身体带到那台列车上，提交军方的进入申请已经批准了。”
“最后的研究所”的位置距离那个军方驻地以及配置的车站还是不远的，于是想着今天顺带把那个身体带到了浩全原本就希望呆着的地方，浩全想想还有点得意。
“可是莉莉姐借用「星海」的运算力来操作「大罪计划」试验机，那是要运算力的租金的啊，主人你手头不是不宽裕的吗？。”
这时候的浩全才想起来从十六万一度攀升到三十八万的原因，也就是莉莉丝控制「悲伤」试验机去袭击军方士兵，再到回收失去运动能力的普莱德回研究所的一个小时里，就烧掉了约二十二万的巨额服务器运算费用，浩全先是一阵猛烈的头疼，然后就放弃思考，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来吧来吧，我现在只能指望这几天来海都的那个富得流油的外国人那里，能给你们要点钱来花什么的。所以啊，哪怕一点点也好，那个外国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给我说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