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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忘川河畔忆往昔

数十日后。

此时的忘川河,山洪早已过去,河面恢复到了寻常水位,唯一变化了的,就是那无尽绵延的惨白色大山脉,也随着山洪过后,彻底消失。除了渊独峰,整个三涂渊变得一览无余,一点也没有渊的影子,也不知谁这么有创意,取了这毫不相干的名儿。

一马平川的三涂渊上,忘川河就如这平原上的丝带,一直蜿蜒向前,直到数万公里处,注入一个巨大的湖泊为止。

湖泊有方圆近千公里大小,先前滂沱的山洪,尽数注入其中,虽然日久,此时的湖水,依然显得有些混浊。

在湖泊的远端,忘川河再次出现,只是流出去的湖水,已经开始清澈,而且显得异常平缓,又是一千公里之后,河道遭遇一道悬崖,飞瀑挂帘,如坠九天。

九天的尽头,就是灵气所在之地,也就是失魂引口中的凡界,或者童师玄曾经无比向往的修真界。

“咦,童师玄呢?”三涂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忘川河畔。

“我哪儿知道,这阵子我也正找他呢。此子极具慧根,颇有悟性,我寻思着是不是该把我的精妙佛理传授于他,让他立地成佛呢!”回答三涂的,自然是失魂引了。

此时的失魂引,早没了当日对付巨雕的嚣张,拳头大的蒜头,正被一位浑身雪白的巨人握在手中,灵活无比的兰花叶,则被一根草绳捆在一起,就如菜市场的韭菜一样,整整齐齐,没一根露头。

“不是被你像上次那样藏起来,最后折了人家小腿,趁着我瞌睡的时候,扔到忘川河滩?”巨人明显对失魂引缺乏最起码的信任。

“三涂,你特么的今天才认得老子?是,老子是看不惯这个童师玄,但是老子还不屑于撒谎,你特么的先放了我成不?”失魂引不干了,奋力挣扎了几下,却动弹不了,于是张口就骂。

这个雪白巨人,竟然就是化为群山,疏导山洪的三涂!

“你撒的谎还少了?”三涂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失魂引,“难怪整个道冲星系,佛家成了绝唱。如果这就是佛,绝了也罢!”

失魂引一下炸毛了:“你特么的诋毁老子,我就当你开玩笑。别诋毁整个佛门,懂吗?这地儿叫啥?轮回界!轮回的出处在哪儿?佛经!你叫什么?三涂,三涂说法哪来的?佛法!姓苏的给你赐姓,岂会没琢磨过此事,靠!”

“佛经我有,事情是否如你所言,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如何判断,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大家心照不宣。不过有个判断却毫无问题,你不是个东西,不仅妖品奇差,而且还是个残废。”三涂一把将他扔到地上,然后双手抱胸,一点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刺激着失魂引的神经。

“你特么的......你放老子出去,我去找我弟弟,带他回来让你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佛。”失魂引口中的弟弟,便是他曾经提及过的誓成空。

三涂低眉垂眼,轻叹道:“三涂三善,水火不容,一旦相遇,有你没他。世间善,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总是会输给世间恶,我会放你出去?怎么可能!这才是当年我师叔命我固守此地的缘故。你以为躲在往生藤萝里就能逃过几乎!与天齐平的苏师叔的法眼?你以为寅噬天会看不透你?一旦你灵识复苏,三涂渊从未错过擒你回来的时刻,无数年来,你还不明悟么?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又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小失啊,放一放,再回一回头,这三涂渊,你自然就走出去了,就算我想禁锢你,也根本做不到。”

“那你特么的倒是放了我啊,我特么已经放下了,这三涂渊的生灵,我可曾杀过一头?我也早就回头反省了,你特么就试试看,老子到底走不走得出去?”失魂引怒道。

三涂想了想,便扯掉那条绳子,松开手掌,还了失魂引自由,然后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会很惨的,你确定要再试?”

“滚!再见......不,永别了,烂石头,榆木疙瘩,瞌睡象,狗奴才!”失魂引撒开脚丫一顿狂奔,瞬间没了踪影。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原来是一头白象......”三涂望着失魂引消失的方向,不知想起什么,竟是有些痴了。

一天后。

失魂引回到了忘川河畔,三涂身边。

此时的他,虽然还是小沙弥的形象,只是鼻青脸肿,缺胳膊少腿的,看上去异常凄惨。

“你特么的一定动了手脚对不对?”他狠狠地盯着三涂。

“我又眯了一会儿,你知道我特别爱犯困的。”

失魂引破口大骂:“我信你特么的才有鬼了,孙子......你说实话,你一定有法子放我出去对不对?”

“别说,还真有。”三涂笑了,虽然因为面相和善,体型庞大,他笑起来显得特别憨厚,可是在失魂引眼里,却充满了恶趣味。

“不理你了,老子也要回去睡觉......来,说句谎话给佛爷听听,我饿了!”原本掉头就走的失魂引,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你确定要听我说谎?”三涂笑得更灿烂了。

“老子怕你不成......你赶紧找到童师玄!”失魂引认真掂量了下,觉得还是找童师玄下手最合适。

“当然!”三涂点头道,“我还指望着他带你出去呢。”

“你......你说什么?!”失魂引一下就楞住了。

“你若心存善意,不是掂念着吞他记忆,而是一上来就放他回归修真界,开始正常的修真之路,四千年前你就可以随他出去了。你是佛,所谓报应,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三涂你这个妖渣!老子要跟你拼命!”失魂引大叫一声,猛地扑了过去,逮住三涂就开干。

......

忘川河上游尽头,原本已经鼻青脸肿的失魂引,此时更是伤痕累累,不成人样儿。

“尼玛的,老子本来就打不动你,以前你都不还手的,这次下手却这么狠!狗奴才,这笔账给你记着,老子迟早会找你要回来。”被三涂狠揍的一顿的失魂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忘川河,嘴里不干不净地诅咒发誓,根本就忘了其实是他先动手的。

好奇怪,不止失魂引,世间很多生灵,都是这副德性。

欺负形成了习惯,某一天当被欺负的突然反抗了一下,却成了反抗者的不是......

能感知整个三涂渊一草一木的三涂,依然没有发现童师玄的影子,只能证明一件事,童师玄不知何时,离开了三涂渊。

能进入三涂渊的地方,只有忘川河的的上游,能离开三涂渊的地方,则只有那帘瀑布。

失魂引选择在上游入口处守株待兔,他相信童师玄如果活着,一定会再回三涂渊。

你若回来,我会把你当祖宗一样供着,并把被我吞噬的那些记忆全还给你......这一条作废,我把那些记忆拿去种聚灵增寿果,结果被三涂没收了......反正这些记忆都是你我在三涂渊嬉戏打闹的破事儿,记不住更好,嗯,好吧,其实忘掉了最好,你真想起这些往事儿,怕是会跟我不死不休——啊呸!你是我的恩人,等出得三涂渊,我给你当护卫,守护到你飞升!

失魂引许下很多自己都不信的承诺,一等就等了整整一百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