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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9 终幕毕落

穹顶的黑幕支离破碎。

周遭幻灭的蜃景也继而变得满目空无。

死气母体在众将的连番攻势下终于力竭。

它原本可以借由融入虚无来尝试遁逃,甚至大可冒死洞穿地脉,逃亡天外!

但现在,它做不到。

宁洛在赴死之前,将一切都已然算好。

是天脉封禁。

天脉封禁看似神异,其实也稍有些鸡肋。

毕竟催动它的条件是掌握天脉道海的主体权能,也几乎可谓是于天下称尊。

都已经能够做到这等地步,那这天脉封禁纵使神妙,但可以运用的范围也所剩无几。

而宁洛之所以会劳神费力,力图钻研这天脉封禁。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应对黑潮的垂死挣扎,为了预防它试图与这片天地同归于尽。

死气母体想要脱身,但它做不到。

它不止是没法融入虚无,甚至就连想要触及地脉与太宇的界壁都无计可施。

那原本能让试炼者与土着联手都陷入绝境的死气母体,如今却成了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仍人宰割。

天脉封禁的效用可见一斑。

但从天命人的视角来看,他们却并不能洞察到这一点。

或者说,他们小看了圣子。

在众将眼中,死气黔驴技穷无非是因由道法被从外部突破。

白尘母体显然对死气知根知底,而且还留了一手。

没人知晓天脉封禁的存在,除了......荒原上那道离群的红衣身影。

“天脉封禁......”

“难道我想错了,那位监察的真身是帝尊?”

苏瑶童孔微缩,但很快便否决了这一荒诞的推论:“不会,他的法和帝尊截然不同,但天脉封禁倒是那家伙一直追逐的法。虽说帝尊未必能够满足监察的资格,但如若他真能悟透天脉封禁,并将之融汇,那的确有可能会被矩阵委以重任。”

苏瑶思索着,忽然对此前那微妙的猜想更为怀疑。

宁洛。

他依旧没有现身。

即便到了最后的关头,苏瑶却始终不曾听闻宁洛的线索,或是听说任何一位陌生的领袖。

她此前还能怀疑是否是宁洛道法突飞勐进,从而拥有能够与她匹敌的潜力。

但当天脉封禁映入眼帘,包括那已经完全融为一体的天脉与现世......

“理当,不会是他。”

“天脉垂降,地脉融合,他是想要将望星界接入乾坤坐标系,为此界未来谋求一线生机?”

“十柱神并不具备这样的知识和眼界。”

“矩阵......”

“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而我......”

苏瑶摇了摇头,没有再复思考下去。

因为思考全无意义。

和宁洛不同,宁洛此行监察在抗拒来自矩阵的裹挟,但苏瑶却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知道宁洛很特别,是矩阵计划的重要组件。

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宁洛的确拥有着部分或许不能称之为特权的通行证,但苏瑶......她也有。

照理来说,苏瑶本不该出现在神选之地,十柱神为将她驱逐出境,可谓是穷思竭虑。

契约没有漏洞,因果也不可能代偿。

他们没有能力取走苏瑶的性命,然却可以确凿无疑地断定,苏瑶回不来神选之地。

但苏瑶还是回来了。

那是因为矩阵与她签订的契约,足以覆盖十柱神的因果。

这是神明的权柄,无可抗拒!

就像宁洛心中担忧的那样,以苏瑶当时的眼界,又怎可能不明白因果的牵扯。

但是她别无选择。

无论是自身的病症,还是矩阵的那种怪诞的吸引力,都让她不得不沦为矩阵的共谋,重返神选之地。

监察......

以及矩阵掩藏的隐秘......

其实都无关紧要,因为苏瑶与宁洛不同,她早已没可能摆脱矩阵的因果,所以这些因果最终通向的未来,她迟早都会看到。

比起那位监察的真实身份,苏瑶此时反倒更在意宁洛的动向。

难道宁洛真的没有参加这次试炼?

不太可能。

苏瑶曾经怀疑过,宁洛会不会提前晋升了序列,从而没有加入这次试炼之中。

但这可是EF序列合并的试炼。

宁洛怎可能以一个神选之地新人的身份,短短数日便横跨两级?

那难道,宁洛一直在筹备着些什么,会在地脉的决战中大显身手?

苏瑶不知道,也不想去看。

因为监察此时一定就在地脉之中。

她期待着宁洛是否能跟她走上不同的道途,能否替她做出那个她没法做出的抉择,从而不被矩阵裹挟。

但可惜......

“算了。”

“迟早会在天域城再见。”

“商陆此行落败,哪怕我没有和他沾染因果,危局也难以避免。”

“以那群老不死的秉性,就算为了些微不足道的情报剖了商陆的脑子,这种事他们也照样做得出来。”

时间紧迫。

苏瑶甚至开始思索,是否有必要与宁洛会面,多告诉他一些有关矩阵的详貌。

宁洛的身份与十柱神或许无关,但从矩阵先前的动向来看,它未必不会把十柱神用作宁洛的磨刀石。

那是风暴的中心,是一切变乱的归宿。

只要跟紧宁洛,那苏瑶就能轻易穿越这最后的迷途。

但......

还是算了。

这种寄生虫般的行径,不会是苏瑶的作风。

苏瑶闭目稍歇,轻叹一声,继而对现世的异变视若无睹,悄然不见。

地脉之中的剧场也不会再有新的参演。

当圣子迈向天渊,当宁洛满不在乎地投身其中,就已然宣告着终幕的到来。

紫黑的雾幕几乎凝成实质。

那是忘川的法,更是将万般道意融会一齐的盛宴。

太阴玄冥,碧落司命。

倒是无愧其名。

这地府渊薮般的晦暗光景,作为白尘母体的葬坑,确实再合适不过。

没有人的灵觉再能穿透雾幕,纵使是身为道法源流的忘川,也只能攥紧手心,全神戒备。

试炼者死死盯着天渊,却有人不经意间瞟了几眼忘川。

好强......

“如果这一招用在你我身上,我们......”

“必死无疑!”

“这种凝实如胶质般的道意,我历尽轮回也是第一次见,恐怕纵使断尾逃生也绝无可能功成。”

“咕。”

“话说回来,虽说这道法有我们几分功劳,但这家伙的实力,不像是流放废都的人。”

“嘁,那是自然,这家伙可是......可是得罪了帝尊才被驱逐出天域城的。”

“而你我,呵,怕是连得罪帝尊的资格都没有呢。”

天渊探索,紫光越发深晦。

忘川不知旁人议论,可却能够大抵猜到,此时他必定已然成为了议论的焦点。

精明如他,真的会愚蠢到在众目环伺之下暴露底牌?

答桉是会。

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

“帝尊......”

太阴之气侵蚀着宁洛的肉躯,这是单纯的“力”的压迫。

更像是源自道意的辐射,因为冗杂的道意过于富集,所以冲突之下散发出足以摧毁一切灵蕴的伟力!

太阴淆乱着宁洛的四肢百骸,继而将他身周的白尘都磨灭殆尽!

然而宁洛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等待着肉身的溃灭,顺便思索着方才虚空中听到的秘闻:“忘川得罪过帝尊......那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沦为猎犬,多半也是受帝尊所迫。”

“嚯,怪不得这么尽心尽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有人披露了忘川的一丝过往,那所有的根由便都随之昭晰。

忘川底牌的暴露不过是刻意为之。

是他为了昭显自己有在试图竭力完成试炼,为了欺瞒天域城而做的掩饰。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洗脱摆烂的嫌疑,从而避免被天域城问罪。

倒是精明。

宁洛将忘川的心思尽收眼底,自然也不会戳穿。

只是既然忘川与帝尊之间曾有仇隙......

这个情报,往后说不准还有利用的机会。

思索之际,宁洛肉身几近坏灭。

被太阴玄冥侵蚀的血肉化作零落的焦泥,但肉躯新生的速度却远比腐化更快。

即便那太阴天渊看起来越发壮大,甚至纵使一众试炼者合力也没法再以人力掌控,但宁洛肉躯腐化的速度竟是反而逐渐放缓。

因为太阴天渊中蕴藏的道意,宁洛都已然熟悉。

看似声势浩大,但这天渊实则不过是帮宁洛巩固方才收获。

宁洛静候良久,心知火候已到。

太阴玄冥的辐照于他而言也再无价值。

“差不多该走了。”

宁洛舒展筋骨,继而挥手之间将余下的白尘丹,以及白尘法象熔炼出的流质尽数取出。

像是在暴风雨中卸下船舶的重物,更像是将这声势骇人的太阴天渊,当做了方便省事的垃圾桶。

一时间,白尘四散,黑尽飘扬!

翻飞的尘尽俨如漫天蝶舞,围拢着中间那道平静如初的身影。

那已然不再是圣子的样貌。

面具焚毁,白袍燃尽。

待得尘尽散去,却已然再见不到宁洛的身形。

兴许是因为新添了柴火,那太阴天渊骤然烧得更旺了许多!

紫黑色的浊流俨如滔天巨浪,海啸排空,霎时涌向那满目疮痍的漆黑穹顶!

轰——

轰鸣声夹杂着镜面破碎的脆响,刹那间直冲天际!

浊流冲垮了河堤,也凿穿了那道白尘母体洞穿的裂隙!

道海之中,宁洛道身像是被嵌在了英灵殿的内壁之中,继而逐渐现出真形。

一条枯瘦的手臂缓缓从英灵殿断裂的立柱中伸出,掌心仿佛在漠然低语:“收......”

话音刚落,天脉封禁倏然崩解,继而烟消云散,彷若无存。

紧接着,那晦暗的浊流如溃堤般爆发!

自地脉与现世交融的裂隙中喷涌而出,冲天而起!

死气母体方才挣脱束缚,尚未来得及与虚空融合,便被那混沌的浊流顷刻冲垮!

它没法招架。

就像宁洛拿手的鎏金水刀那般,这不是它来得及解构的道意。

白尘坏死,死气溃灭。

至于望星界最后的余尽......

从英灵殿立柱上显化的脸孔,视线转而望向那由亿万锁链捆缚的孤影。

截天武神,白尘母体。

此前宁洛没有妥善解决的方法。

但现在,他有了。

“封。”

亿万锁链转眼化作繁复而瑰丽的道纹,盘绕在截天武神身周,继而转瞬烙印其上!

如此,万事皆备。

立柱上的道身消失不见。

荒原尽头,宁洛如释重负地仰面躺倒,总算能够撒手休憩。

结束了。

后事就交由试炼者们自己处理。

如今白尘与死气尽数归寂,地脉与太宇之间也并无裂隙。

文明的振兴......

就当是给试炼者们最后的考验,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争功的机会。

总不至于,白尘黑潮尽数退场,他们还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吧?

真要这样,宁洛也管不了。

反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纵使最后结果仍然不尽人意,那也与他再无干系。

刚好,这最后留存的片刻余裕,倒是能够让他清点收获,再实践下道法。

以及......

“还得好好想想,我这次试炼行踪不明,该怎么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