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星见到左辉贤的时候,就跪了下去。
他的眼神里满是愧疚,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他本来有十足的把握杀死南宫敖,但却失手了。
他不可能失手的,南宫敖并不是多么厉害的角色。
他之所以失手,是因为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云中鹰,而是南宫若水。
左辉贤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问道:“对付南宫敖,你不可能失手的。”
独孤星道:“云中鹰突然出现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左辉贤道:“可我的人却说,你是在云中鹰之前赶到菊花门的。”他的目光依旧冰冷,他的眼神里还是没有一点儿感情。
独孤星垂下了头,他没有勇气抬头。
左辉贤道:“为了一个女人放下刀的人,不配做杀手。”
“义父,求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独孤星恳求道。他不像在恳求,更像是乞求。
左辉贤道:“你带着你的刀,去杀秋无毫。”
独孤星霍然起身,默默地离开了。
秋无毫还在六扇门,他身边有秋风寒。
秋风寒看着秋无毫的时候,发现他的面容憔悴了许多。
“你还记得不记得我把你捡回来的情景。”秋无毫道。
秋风寒一脸茫然,点了点头。
秋无毫道:“那天你身上挂着一个东西,你还记得吗?”
秋无毫道:“那个东西我一直给你保存着,我觉得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秋风寒坚定道:“我没有母亲,我的父亲是你。”
秋无毫语重心长地道:“我只是你的养父,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这点你应该很清楚。也许你的亲生父亲出身比我高贵,比我有钱……”
秋风寒打断了他的话,目中流露的竟是悲哀:“难道您要赶我走?”
秋无毫道:“也许你的生身之父正在找你,也许他已经找到了你。”他故意笑了笑,脸上的肌肉却已僵硬。
秋风寒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秋无毫取出一个铁制的东西,道:“这是当年戴在你身上的东西,直到那天在菊花门我才发现,它很像唐门的铁蒺藜。”
秋无毫无限伤感,接着道:“其实……其实你的生身父亲就是……就是……”
“我!”
即便是人到中年,他的脸还是少年般清秀、英俊。他还是那样温文尔雅,无论什么时候折扇从不离手。
说话的正是唐骏,唐门唯一做官的人。
唐骏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那个无毒的铁蒺藜是当年我留给你的。”
虽然那些事已过去了很多年,唐骏仍然记忆如新。
二十年前他还是风度翩翩的唐门少爷,二十年前他还没有到六扇门做捕头。
那一年他十八岁,十八岁的他血气方刚。
十八岁爱上了一个少女,那不应该算是少女,而是醉红楼的名妓。
他们相爱着,他们还年轻。
可是没过多久那个季女竟怀上了他的孩子,但是唐老爷子不能接受一个身世不清白的人进唐门。
唐老爷子不但反对那个女人进唐门,甚至不承认那个孩子是唐门的骨肉。
那个时候的唐骏没有实力决定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反抗唐老爷子。
他记得她在离开的时候,他送给了她一枚无毒的铁蒺藜。
他要她的孩子出生后,戴在孩子身上。
若
他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他一定会去接他们。或者,他们拿着那枚铁蒺藜去找他。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她在生下孩子三年后就死去了。
她临死的时候把孩子托付给了邻居,但是邻居在抚养了那个孩子一年后,就把他仍在了雪山下。
那一天正巧秋无毫从此经过,若非如此他已深埋于积雪中。
因为那一天风很大,因为那一天很冷,因为自己姓秋,所以秋无毫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秋风寒。
唐骏不知道秋风寒就是他的亲生儿子,只是秋无毫在看到被云中鹰击落的铁蒺藜后,突然想起他捡到秋风寒时他身上挂的那个东西。
所以秋无毫会去找唐骏,所以唐骏要去认秋风寒。
秋无毫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风寒,既然你的亲生父亲出现了,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秋风寒很难选择——一边是生父,一边是养父,他无法选择!
血总比水浓!
这点不敢否定,也不能否定。
唐骏深情地将他拥入怀中,这毕竟是他的亲骨肉。
是不是他在拥抱儿子的时候,想到的是儿子的母亲?
他的一生中就只有一个女人,玉树临风的唐骏自那以后竟再也没有找过女人。
一个人的爱,也许只能给一个人!
秋无毫看到他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却也开心地笑了。只是在他的眼角处,竟然有几滴泪珠。
他的眼角早已浸出了泪水,可是他们看不到。
从此秋无毫又要一个人生活,他或许早已习惯了一个人。
唐骏还有唐门的兄弟姐妹,但是他只能守着空空如也的天鹰教——天鹰教如今只有他一个人。
弯月盟是最近才崛起的,但极乐天已在京城称雄了足足二十年。
有人四十岁时才有的东西,笑群雄二十岁的时候就得到。
也许这个时代最为传奇的人不是陆刚,不是落鹰利。也不是天灭天,更不是铁江虎,而是笑群雄。
在那些覆雨翻云的人物都成为历史、成为过去的时候,他却仍然活跃在时代的最前沿。
有一个人因笑群雄而壮大,笑群雄也因他而更加荣耀。
九江王,朱高烈!
他是最不可能为君的人,可是他偏偏要赌一赌。
他来到京城的那段日子,就一直在极乐天。
但是这一天他离开了这里,他去了东厂。
东厂不是他该去的地方,东厂有一个很可怕的人叫左辉贤。
左辉贤将朱家兄弟玩弄于股掌,朱家兄弟却毫无知情;左辉贤把朱家兄弟当猴耍,朱家兄弟却蹿上蹿下!
有一种理想,叫野心;有一种智慧,叫阴谋;有一种灵感,叫利用;有一门学问,叫权术。
朱高烈并不是不知道,他应该也懂。
他不是一个人去东厂的,他的身边还有潇湘剑魂独孤鹰、西域快刀萧冲、还有一个号称剑圣嫡子的落双飞。
左辉贤冷冷地看着这些人,道:“九江王要找咱家,为何要带上他们?”
朱高烈道:“我怕在路上被人暗算。”
“天下有谁敢暗算你九江王?”左辉贤阴森森地笑道。
朱高烈道:“你!”
左辉贤给身边的厂卫使了个眼色,他们便抽刀冲了过去。
剑光一闪,他们的头已似西瓜般滚落。
左辉贤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道:“九江王,你到
底想干什么?”
朱高烈道:“我来找公公,自然有大事相商。”
左辉贤笑道:“不知九江王要说的什么事?”
朱高烈道:“我听说阳春三月有场武林大会,而且几乎所有的对手都已被公公除去。”
左辉贤还在笑,笑得又阴又冷。
朱高烈继续道:“我知道最后的武林盟主一定是公公的人,到时候只怕天下也要听从于公公。”
朱高烈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太监是不能当皇帝的,公公不如把你的人交给我,由我指挥。”
左辉贤道:“如果咱家不肯呢?”说罢,他打了个手势。
剑次郎已到,他的剑已在手。
左辉贤的嘴角挂起了一丝阴险恶毒的笑:“如果你们能胜了他,咱家就听九江王的。”
落双飞双手握剑,紧握着两柄剑。
他一出手就解决了那些厂卫,可剑次郎并非那些守卫。
剑次郎的剑法已达到了一个高不可攀的阶段,柳无为的绝技“逍遥柳絮飞”他也能轻松地使出,足见他的剑术有多高。
像他这种人本不该有这么高的剑术,毕竟他实在太色。
但是他无情,他丧心病狂。他的心无情,剑也无情,出剑的时候所以如同砍瓜切菜;他对待女人丧心病狂,所以他出剑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忌。
他的剑上没有牵挂,没有枷锁,所以他出剑可以随心所欲,所以他的每一剑都是杀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这惊天泣地的一战。
剑光一闪,即使是闪电也没有剑次郎出剑的速度快。剑光闪烁之时,应该是他的剑刺入落双飞咽喉的瞬间。
落双飞没出剑,难道他是在等死?
剑没有刺穿落双飞的咽喉,而是按在了左辉贤的肩上,剑还在剑次郎的手里。
左辉贤的眸子突然蹬得极大,他的瞳孔里突然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他过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已竖起。
朱高烈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野兽。
左辉贤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
朱高烈道:“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左辉贤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收买他的?”
“女人!”剑次郎似鬼魅般狰狞地笑,“你知道我喜欢女人,可是你给不了。极乐天有的是女人,你给不了的,六王爷都可以给。”
左辉贤突然笑了,大笑。
被人把架在脖子上还笑得出来的人,不能不让人佩服。
他笑不是因为剑次郎可笑,而是他认为是救星的那个人来了。
那人似神仙般飘然落下,身上仿佛带着某种特殊而又神秘的东西。
略显白润的脸,一身白衣如雪。如雪的白衣在风中飘舞,眼睛似海般让人看不到深度。
朱高烈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推了他一把。
朱高烈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以为自己见到的不是人,而是神。只有神才会有这种气质,人是学不来的。
剑次郎握剑的手竟有些颤抖,绝世的剑客本不应有这样的反应。
独孤鹰却忍不住抽剑,他很兴奋,能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岂不是很荣耀?
朱高烈似乎已知道他是谁,他忽然觉得在这个人面前自己实在太渺小,渺小的可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让他感到渺小,这世上一个人能让剑次郎握剑的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