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暗中水火
杨侍郎头天晚上还在穆家武馆跟穆壹称兄道弟喝杂酒，第二日上朝就被砸了个大饼子说是擢升大理寺副使，要他去查验刚刚结束的黄河河道知事贪污以及草菅人命的桉子。
看皇帝的意思是让他慢慢提审慢慢查，时间不计但一定要整出个五六七八，那话说得颇为漂亮，就好像这御史台、刑部是坐着干吃饭的一样。他别无选择的接下来，下朝的时候跟同僚虚与委蛇闹得脸都酸了，但他毫无头绪。
现下的堂上除开皇帝明里暗里提拔的大批官员以外，就只有欧阳和九、十王爷说话算得上分量，杨侍郎本是想借力打力的，但皇帝话说的绝，那三人又作壁上观，横竖也推脱不掉。但问题也在这，皇帝前些日子的雷霆手段震出了满堂鹌鹑，这一回子事情让他觉得蹊跷无比。
他是个文官，如何都与大理寺那等地方搭不上关系，那大理寺卿还与自己不对付，自己没少参他做事冰冷桀骜。看这意思，差不多就得是让他自食其力去查，背后的意思他揣测不到，但结合杨怜儿的消息，他还是咬了牙。这当下海晏河清的，左右不过是捕风捉影的试探，他自己多防着些，不露出马脚就行。
穆壹最近不知为何总有些倦怠，武馆也都是让副手看着，自己闲散的窝了两天之后还是打算去找长安看看。反正他大多时候也都呆在武馆，出去逛逛也可以透气，但他到底是没想到半路上会被人截胡。
云湖堂的那条道上有一家味道还不错的酒馆，穆壹刚走到门口就被十夜看到了，他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穆壹看到他眼睛里突然放出来的光，感觉有点肉麻，然后他就被抓住了往里头塞，热情得很：“哟，这不是穆大爷吗，驸马可等您许久了，来来来，快请快请。”
穆壹顿脚抬头看了看牌匾上的“天香阁”，恍然以为自己进了青楼，眼前这个不是正经小厮，更像是龟公之类的角色。但他毕竟还是认识十夜的，没说啥还是跟着进去了。
进了包厢之后，穆壹看到的不止楚昭南，还有个一身黑的修长身影。他挑了挑眉，如往常一样打了招呼之后坐在左侧，看着空空一片的桌子，自如的问：“点菜了没？我中午没吃啥东西，有点饿。”这会已经是半下午，他这两天状态不对，困饿都是常事。
“点了，一会就来。”惯常是熟识的，所以楚昭南也没过多讲究，张口就来。这屋里他把所有人都屏退掉，所以他自己给穆壹添茶，在水气氤氲中问穆壹，“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景二。”
穆壹一听这个起名方式，就觉得这当中有琉璃庄的事，至少都有顾陵歌的事。所以他打量景二的眼神都郑重了些许，但脑子里仔细过了好几遍，他也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人。但一直盯着人也不礼貌，所以他还是很快回了一句“久仰久仰”。
景二一身黑衣，深重的颜色赋予他难言的压迫感，他方才也仔细打量了穆壹，看完之后眸子一沉，面上倒是不显，客客气气的互相问候。楚昭南今天把他约出来的时机并不大对，但他还是来了，毕竟他前头还有个祖宗。
“你要早说你点了醉蟹，我中午就不吃饭了。”穆壹是个醉蟹爱好者，看到蟹肉他就走不动道那种。楚昭南倒也没有说自己是开窗看到穆壹过来，才让小二去加的醉蟹。本身他也许久不见穆壹，一顿饭应该也没事。
三个人，一顿饭，全程都异常和谐，穆壹吃完就拍屁股走了，来去风快就跟没有来过一样，景二全程都极端澹定，自顾自的吃下去两碗饭。楚昭南看着他，咳了咳，自顾自的引话题：“景二没有见过穆壹？”
景二这时候已经放下筷子，悠哉的端着茶，眼神看着窗外：“难道我应该认识？”他一直都在千机阁里，见天日的情况都极其少见，更别说是见云穆的人了。但这些事情不用告诉楚昭南，他本身心不在此。
“行吧，那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就得你多心盯着点了。”他和景二在穆壹来之前就已经谈完了大部分计划，十夜在外头只是因为不好让他知道这些，逮到穆壹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嗯，我知道。”景二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算是清楚，虽然心有微词，但毕竟他不负责出谋划策，也不负责提供意见。他从来都是一把刀，不管是在谁的手里，只要主人愿意就什么都可以。
二人在店门口分道，楚昭南带着十夜慢慢往大理寺走，一边在心里整理线索。从目前来看，景二目前是顾陵歌单人在京都的暗庄，应该是单独和顾陵歌联系，所以清河和云穆都不知道。这人不管是底细还是背景他都不知道，只能是顾陵歌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穆壹倒是揣着满满的肚子去了云湖堂，进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人还挺多。最近天气回暖，照理说生病的人应该不多，而且这些人并没有在诊台上，反而是在药柜那边簇拥着。“伙计，这是怎么回事？”穆壹有点摸不着头脑。
伙计这时候也是脚不沾地，给他引到一条凳子前头，然后又去药柜那边帮忙去了。穆壹脑子有点沉，一点一点的困倦劲上来了，这地方又闹哄哄的，他懒得搅和，直接掀了帘子往后头去。
长安这时候也没在前头招呼，所以穆壹才敢直接往后头走。但是进去了之后他才看到里头的景象并没有比外头好多少——触目可及都是一大堆药草，干枯的新鲜的都有，好几个伙计蹲在药草旁边似乎在计算什么，而风伊洛坐在太师椅里，身上搭着薄毯，长安不知所踪。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处都鸡飞狗跳的？”穆壹小心避开人群往风伊洛面前走，但没有提防面前刚好有人听声站起，两人磕到一起，都不自觉的退了一步。穆壹摇摇头站稳，面前这个刚好就是腿都蹲麻了的长安。
“穆壹来了？先去厅里坐吧，等我收拾一下。”长安也没跟他客气，推着他往台阶上一站，转头又去忙活药材。穆壹看着这跟行军打仗似的，心上的问号越来越大。他跟风伊洛见礼，然后又问了一遍。
“无事，昨儿夜里遭了贼，库房翻得一团乱不说还丢了好些药材，这会正在清查。”风伊洛今儿的气色要比之前好上很多，虽然还是恹恹的不想动弹，但好歹是有精神下床。她看出来穆壹的状况不怎么对，有心想关心，话还没出口又被堵了一句。
“那外头又是怎么的？这时节不至于这么多人吧。”穆壹直觉不对，但他说不上来，只猜测似的问道。风伊洛倒也不知道缘由，昨儿开始，就有许多人在各大药铺医馆买板蓝根。虽不是稀奇东西，但需求量之大，怎么都令人心生警醒。
穆壹没有问出什么，倒觉得脑袋更重了，这才让风伊洛给他号脉，“最近老是困倦，想来是大鱼大肉吃多了，身子骨疲乏，来找你们整点药吃吃看。”这院子里的药草味道浓重得很，熏得他脑子更不清醒，说话都不大像平时。
“没有大事，有些冲虚凝滞，阳气亏损，可以不喝药。”穆壹虽不是江湖上行走的，但这阳气亏损的治法他多少也听过，倒也没问别的，只让风伊洛给他拿点泡茶喝和炖汤的补药来。
“近日可和谁密切接触过？”长安这会也刚刚脱身，他站起来拧了两圈腰，听完风伊洛的判词，有些不解。一个常年练武的人缺阳气？就跟山洞被太阳照多了缺阴气一样不靠谱。
“不曾，可能是最近动弹的时候少了，有点气血不畅。”穆壹当然没有忽略长安脸上的调侃，但他也认真梳理过才得出的结论。他想转移话题，“丢的东西贵重吗？可曾报官？”
药材上的东西他没有研究，但想到伊墨能够为了一味药材远走北境就觉得这东西得好好看顾。说到这个，风伊洛还没如何，长安倒是咬了牙齿，“缺了好几个贵重的，东西不好得，最近又有可能要用，大多都得要海运过来，就很焦人。”
“官府怎么说？”云湖堂的生意做得广，别说是官府，就是皇亲国戚也是顾过的，自然官府也不会怠慢。听长安说已经来过人取了备桉去查了，但他还是不怎么安心。“说说你们知道的吧，我等会回去合计合计。”
“昨儿夜里管事核对药库的时候都没问题的，早间起来，洛儿说要给京兆尹那边送霜雪草去，我才让人去库房取，结果就看到遭了贼。但是夜间我们一大帮人什么声儿都没听到，这就邪门。”长安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而且他还特意查探过这城里的其他药铺，都没发现问题，这就是个更大的问题。
“那带我去库房看看？”穆壹把放在旁边小几上已经凉透了的茶一口喝完，锁着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长安瞥他一眼，也没说别的，叮嘱了风伊洛几句，带着人往库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