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很快过去。
我看看时间，随即看向孙茹。
她明白我不好意思说出口，小嘴一撅，头扭到一旁，分明不接我茬。
我叹口气对小情侣说道：“时间到了……”
见他们同时看向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开口：“职责所限，情非得已，还请见谅。”
王蕊主动站起来，朝我深深鞠了一躬：“我们理解。”
张扬表情中带着不忿，想要发作，却被女朋友一个眼神憋回去。
孙茹也有了动作，拿出困魂镜对准少女，嘴中无奈表示：“对不起了……”
随着她轻念咒语，令人震惊一幕发生了。镜光照射在王蕊身上，但是她只是身影不断淡化……却没有完全消失。
我将视线投向少女脚部，心中大惊。
女孩也赶紧停止施法，满脸意外表情：“这怎么办？”
王蕊身影绝大部分已经看不见了，只有脚依然保持实体。
我明白过来：“糟糕，小蕊目前是半人半鬼，脚已经与常人类似。”
张扬傻傻看着眼前一幕，半晌没有说话。
我见势灵机一动，赶紧先发制人，指着他骂道：“看你做的好事！”
这句话还真唬住对方，男孩呆呆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略微思索解释着：“小蕊脚已经与常人无异，所以鬼体被收伏后，脚却……如同普通人魂魄离身，肉身保持常态。”
“那该怎么办？”
我心里想着，要是知道怎么办也不会先镇住你。
孙茹迅疾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我知道她是与范叔联系，于是先稳住张扬。
男孩这时似乎醒悟过来，指着我们喊道：“你们赶紧想办法，把我的小蕊变成这样！”
我愤愤道：“还好意思说，如果没有肆意妄为，也不会肉身重现。”
“那你们不来我还能救活她……我不管！你们赔我小蕊。”
“别吵了！”女孩喊了一声中止了我俩斗嘴，随后小声对我说道：“范叔骂我们退步了，不会灵活变通。”
我愣了一下，没有理解范叔意思。
孙茹继续说道：“既然都是肉身，是否完整又有何区别？”
我恍然大悟，不住点头：“没错，头脑一时没转过弯。将脚带走即可。”
看着我弯腰举动，张扬拦在面前：“你要干什么？”
“将小蕊……遗体带走。”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火化。”
“能不能留给我？”
我挥挥手：“当然不行。你放在家里不怕吓死人……况且不妥善处理小蕊也难以轮回。”
“这……好吧。”
见他顺从我们安排，心里明白还是小蕊之前的劝说有效。
我拿着这双脚心里怪怪的，直到放进袋子里依然觉得别扭。
为不留下祸根，我们又连哄带骗，让张扬将符纸和牛眼泪交出来带走。
终于处理完成，我长出一口气。
孙茹看着神色黯然的男孩，劝说着：“听小蕊话，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摇着头打开门走出去。
张先生夫妻俩正在门外焦急等待，见我们依次出现，忙迎上来关心内情。
我故作轻松道：“已经解决了，王蕊我们会带走……不过张扬情绪还需要你们多加留意，起码近段时间依然沉浸在悲伤中。”
张先生露出了笑容：“多谢两位，张扬我们会照顾好。”
我用引魂香重新检查一遍房屋，再没有发现异常。孙茹趁此机会用符咒驱散了张扬体内阴寒气息。
看着男孩浑身一震，我不由问道：“感觉如何？”
“浑身暖和许多。”
“嗯，这是你体内寒气被驱离效果，这段时间多晒晒太阳……重头开始吧。”
见他欲言又止，我只是笑笑。
随着最后在门上张贴一张镇宅驱鬼符，我们离开了张家。
张先生客气地送我们到楼下。
正要上车时，看见几个身着制服人正四处询问什么。
我好奇问道：“张先生，他们在调查什么？”
“噢……最近市里发现几起流浪者失踪事件，怀疑是刑事案件，公安部门正在调查。”
“发生在这里？”
“不是。这是在排查全市还有没有突然失踪流浪者，每个社区都在开展。”
既然不是灵异事件，我就没有在意，在张先生感谢声中离开小区。
将我们送到门店后，童先生离开了，只剩下我和孙茹。
女孩再次拨通范叔电话，询问如何渡化小蕊鬼魂。
听我们详细讲述了整起事件，范叔出着主意：“只是普通鬼魂，交给附近
寺院就可。例如开福寺。”
“我们应该如何联系？”
“与寺院住持联络即可……我们曾经与他有过交集，对方会同意。我倒是关心是谁告诉小男孩这种办法？”
“我也很疑惑。庐州这边有没有能人异士在此？”
“民间能者众多，很多人深藏不露。不过绝大部分都不会表现出来。”
“这个人也没有透露身份，会不会是担心带来不测。”
“有可能。不过从对方谨慎行事风格和教授男孩方式来看，并不是大恶之辈，反而张弛有度，没必要紧抓不放。”
“我们懂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
原本打算上午前往开福寺将小蕊鬼魂送去轮回，却没料到刚到门店就发现张扬站在门口。
此时他显得惊慌失措，看见我们后，慌忙跑过来。
“大哥哥、大姐姐救我。”
我吓了一跳，连忙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于是安慰道：“不要急，慢慢说……”
“我差点被吓死！”
孙茹见状本想使用符箓，可是此时人来人往，改用净心神咒才让他渐渐平缓心情。
我们将男孩拉进门店，紧张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我……我见到鬼了！”
听到这句，我放松许多，不过很快又担心起来：“你说你见到鬼了？难道现在不需要借助外部力量就能看见灵体？”
“不，都怪我自己……昨晚心情不好，一个人去家不远处公园散心。一时好奇，拿出捡到的眼药水擦了……”
女孩打断他：“你又捡到了？！”
“还是以前剩的。当初害怕被父母发现，所以分成两个瓶子存放。昨天交给你们一瓶，备用那瓶一直塞在柜子里，等你们离开后才发现，便顺手放在兜里。”
“哦……那你继续说。”
我和孙茹对视一笑，已经基本猜到事情经过。
张扬面露惊恐继续讲述：“等我擦过药水睁开眼睛，惊奇发现不远处有个衣着破烂，披肩散发的人正四处游荡……而周围众人却视而不见。”
“看见鬼魂了呗。”
“起初我没有在意，以为别人不在乎……可是等他看见我，先是露出奇怪表情，随后朝我飘来……真是飘来。我才意识到见鬼了，立刻向家里跑去。”
这时我收敛起笑容：“他主动找你？”
“没错。我很害怕，拼命跑，好在没被追上。”
我自言自语道：“奇怪了，鬼魂很少主动攻击普通人，你确定他是要对你不利？”
男孩噎住了，随即说道：“我只看见他朝我飘来，嘴一张一合，哪敢想那么多，抓紧时间逃跑。在家里躲了一夜，又不敢对爸妈说，等到天一亮就来找你们救命。”
我点点头：“这回不敢乱见鬼了吧？”
“不敢，不敢……我再也不敢了……这是剩下的眼药水全部给你们。”
见到张扬主动交出来，我心中暗喜，看来这家伙经过昨晚一吓，以后不敢再沾染鬼魂之事。
孙茹安慰着：“放心，不会有事。你安心上学吧，交给我们解决。”
“我害怕……”
“不用怕，说不定那个鬼魂只是想和你说话……”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脱口打断女孩。
“你说那鬼魂模样是不是像流浪汉？”
“有点，反正不像平常人模样。”
我看向孙茹：“你还记得昨天我们离开时，张先生说的事情吗？”
她点点头：“记得。你怀疑那只鬼魂是其中一人？”
“有这种猜测。”
“今晚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了解一些线索。”
张扬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问道：“那个……那个小蕊……”
“小蕊会被送去开福寺渡化轮回，你不用担心。”
“我可以送她最后一程吗？”
我摇摇头：“不行……具体过程我们也不参与。”
男孩情绪低落站了起来：“那我走了，谢谢大哥哥、大姐姐。”
“好好去上课……你怎么知道我们店面位置？”
“我问爸妈的，说会抽时间来感谢你们。”
“原来如此……回去吧。”
“我……我……”
见他犹豫不决模样，我笑着说道：“我们不收徒弟，也不招聘员工。”
“那哥哥姐姐再见。”
对于男孩想法我们见怪不怪，在他开口前直接拒绝。
送走了张扬，我们驱车前往开福山上的开福寺。
路上我们继续商量着晚上行动。
还是孙茹想的周到。
“我们要不要征询范叔意见？”
“也好，毕竟这不是委托。”
范叔听闻经过后沉思片刻说道：“这件事你们不用管，我会去处理。”
“啊？”我们都有些意外。
“类似事件在外地发生过，希望庐州这次与我想的不一样，否则真是造孽。”
我内心充满好奇：“是什么情况？”
“唉，这件事与传统观念有关……正好京洛这边已经完工，我下午赶到庐州和你们详谈。”
“好……我们现在正前往开福寺渡化魂魄。”
“这件事也等我去后再处理。”
挂上电话，我们就地掉头，返回门店等待范叔一行到来。
直到晚上才等到他们。
见两人风尘仆仆模样，我们首先安排吃晚饭。
饭桌上我们得知，因为京洛之事耽误时间太久，所以杨哥和壮哥已经前期返回金陵处理委托，只有赵哥陪着范叔监督施工。
对于我们最近表现，范叔笑着说道：“两个小家伙表现很不错，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听到赞扬我有些尴尬，联想起昨天手足无措，更是不好意思。
范叔很快说到流浪汉事情。
“如果这件事真如我想象那样，不仅是刑事案件，而且有违天理，令人发指。”
孙茹迫不及待追问：“究竟什么原因？”
“十几年前所里接受一件委托。委托人父亲年纪大了，神智不清，不慎走失。家人四处寻找，后来得到消息，有人在……在哪里记不清楚，反正是在外地，见过其行踪。于是一家人赶往该地继续找寻。最后有人告知他们，在一个路口有一名老年流浪汉被车撞死，样貌与寻人启事上非常相似。委托人一家悲痛万分，去当地交警队了解事故真相。可是却得到消息，这起车祸并没有人报案，直到第二天有交警路过该地，听闻此信息才实地调查。恰好事故发生当日，天降大雨，现场没遗留任何车祸痕迹，不仅没有受害者，而且连目击者都找不到。根据走访探查，信息都是大家口口相传，最初版本只是有人听见轰隆一声，自以为是车祸，于是开始添油加醋告知别人。所以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孙茹惊呼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我无可奈何摇摇头：“那个时代监控不完善，科技水平有限，的确不容易查。”
范叔点点头：“没错。委托人也无计可施，只能求助事务所，希望我们到现场招魂试试。”
“这倒是个办法。”
“委托是我独自前往，抵达当天夜里就在事故发生地招魂，可是许久都没有结果。原本我以为整件事是道听途说，真实性有待商榷，便准备放弃。最后时候我心中一动，用引魂香在附近搜索一遍，没想到竟然真招来一个老人鬼魂……”
女孩赶忙问道：“是委托人父亲吗？”
“小丫头别着急，听我说完……我拿出照片对比后并不是。开始追问老人为什么在这里？原来当天这里的确发生交通事故，这位老人才是受害者。肇事者不仅逃逸，而且将被害人尸体带走找个无人区域扔掉，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事情已经清楚，我便准备将老人鬼魂收入困魂镜送去轮回，再把事故经过告诉交警队处理。没想到老人看到我手上照片后，说了一句我见过他。经过了解得知，这位老人也是流浪者，与委托人父亲见过，曾经亲眼看见对方被人抓走。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他没有告诉别人。此时自己成了鬼魂，自然无所惧怕，将原委说出来，也算对我感谢……”
趁范叔喝水间隙，我嘀咕着：“什么人会抓一名神智不清的老人了？”
范叔清清嗓子继续讲述：“我将所掌握信息告诉了委托人，他们立即报了警，没多久案件就破获了。说起来真是造孽……民间多地流传一则传言，人死后如果尸首不完整将不能轮回。当时有些地区正在推行火化政策，有人动起了歪脑筋。他们利用别人尸体代替自家老人送去殡仪馆火化……”
“这样也可以！”我惊呆了。
“刚开始肯定有些制度不完善，现在不存在这些荒唐事……可是尸体也不容易得到。有人在医院里打主意，不过停尸房里逝者基本都有家人，如果丢了必会被发现。于是那些人将主意打到流浪者身上。毕竟这些人中大部分不存在社会关系，忽然失踪很难被察觉。”
孙茹骂着：“真是丧心病狂！”
范叔叹口气：“没错。他们为减少风险，开始在外地找寻无亲无故流浪者。将人杀害后，把尸体卖给家中有人去世的家庭。”
“真是禽兽！还真有人买？”
“当然有。好在警方后来一举破获这起案件，顺藤摸瓜抓了一批人，有些案犯直接判处死刑，极大震慑了那些肆意妄为者。加之各地加强科学宣传，这么多年过去，这种事已经没有再听说。”
我产生一丝不祥预感：“难道这里的流浪者失踪案件也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