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出的条件让老人犹豫片刻，不过他很快摇摇头：“我觉得在人世很好，不想这么早轮回。”
我心里有些泄气，不过面不改色：“先前已经说过，轮回才是正道。老人家一再执迷不悟，有违天道。”
“哈哈……凭你们又能怎么样？”
对方嚣张话语激起我心中怒火，一眼瞥中手中符箓中的五雷符，准备趁其不备施展。
孙茹似乎看出我想法，使个眼色，示意不要急躁，她则接替我与人影对话。
“老人家，难道做鬼比做人好？”
“没错。少了尔虞我诈，可以自由自在游荡在人世难道不好吗？”
老人反问让我嗤之以鼻。
“整天躲在黑暗中，见不得人会好吗？”
“做人很累，每日辛劳换取生活所需，往往到来头还是一场空。”
“人有七情六欲，有悲欢离合，每一段经历……”
人影摆摆手打断我：“小伙子，你和我谈人生经验不觉得可笑吗？我的阅历远远超过你想象，就如那句话，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死心吧，不要妄想说服我。”
“那就是谈不妥了？”
我边说边将手放到五雷符上。
忽然他话锋一转：“不过看在住这么久没人打扰份上，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能将我骸骨重新厚葬，将铜镜也放入墓中，我答应离开这里。”
陈先生听到这里忙不迭点头：“可以。我一定按照老人家要求照做。”
“你们俩同意吗？”
老人问着我和女孩。
孙茹与我对视一眼后，微笑着问道：“我们是来处理讨债鬼一事，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什么看法？”
人影哈哈笑了起来：“你们倒是不愿吃亏。不过我不想多事，只会告诉你们……判断没错，孩子的确不对，但是与鬼魂无关。”
女孩故作为难：“老爷爷在敷衍我们。当然看出不是鬼魂作祟，能不能提点一二。”
“看你这丫头顺眼，那我提醒一点。等熟睡后再看看。”
我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不由点点头：“一码归一码，多谢老人家提点。”
“不错，一点就通。”
孙茹不明所以，悄声问我：“什么意思？”
“人在沉睡时会揭开层层掩护，不经意暴露出真实意图，比如梦话往往都是心里话。从另一方面理解，届时魂魄会占据主导，甚至离身，可以使用处理宋娟之事时使用的办法……”
“我记得，可是两件事很大区别。”
“听我说完……与魂魄交流更容易判断出对方本性。如果小辉具有轮回印迹，他魂魄会显露出成人思维，如同……如同附体一般。”
“我明白了。有办法消除吗？”
“解决办法我先前说的很轻松，其实也没有把握，只能尝试消除怨念，或者对魂魄施展净化咒。”
“还是和看病一样，先确诊再说吧。”
我俩嘀嘀咕咕半天，人影似乎很有耐心，也没开口打断。
最后孙茹笑呵呵对老人说道：“前辈您是在旁边看着，还是回去休息？”
“我可没有兴趣。只是等你们答复我条件。”
“主人家都已经答应，再说我俩也不是你对手。”
陈先生赶紧补充道：“对，我明天就联系房主处理。”
“等你们好消息，先回镜子……算了，还是出去逛逛吧，眼不见心不烦。”
一屋人看着老人往门外走去，最后穿门消失在视线中。
随后听见众人一阵叹气。
童先生苦笑着：“总算送走了。”
“他只是去散步。”我提醒大家。
“从态度看没有恶意，不同于厉鬼，值得庆幸……陈哥运气不错，比我遇见恶鬼好多了。”
陈先生满脸怪异：“见鬼了还能运气好？只能说不幸中万幸。”
没空听他们相互调侃，我抓紧时间安排着：“接下来你们哄小辉睡觉……如果不容易哄，那我用符箓。”
陈先生急忙说道：“还是先试试吧……你先带儿子上楼睡觉……”
自从老人出现后，陈先生妻子一直捂着孩子眼睛，浑身颤抖缩在沙发一角。此刻听见丈夫吩咐，哭丧着脸说道：“我不敢，害怕……”
“怕什么，老人家出门散步了。”
“还会不会有……”
“你当房子是鬼屋啊，哪有那么多……两位大师我说的对吗？”
听出来陈先生也不确定。
孙茹哭笑不得：“没有了。就凭老人那么厚重鬼气，其它鬼魂也不敢靠近。”
女人依然不敢独自带着孩子上楼，好说歹说才领着孩子进了一楼客房，并让女孩陪着。
客厅只剩下我们三个男人。
陈先生一脸苦涩，不停唉声叹气。
我实在看不下去：“不需要担心，老人没有加害你们念头，否则早就出手。”
“话是这么说，凭空家里多个鬼魂，谁都无法接受。”
童先生也直摇头：“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引出这桩事……看来陈大师明天得去家里检查一趟。”
“童哥多虑了。且不说几个月前登门查看过，就凭范叔隔三差五去家里下棋，有问题早就发现了。”
“那倒也是，不过我倒想到这是不错门路。可以开辟一项新业务。”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种情形很少见，陈先生也是巧合。刚才老人解释很清楚，一方面是小区占据昔日坟地；另一方面与古镜有关。在我看来，最主要原因还在于镜子。否则老人家常居闹鬼别墅可能性更大，毕竟尸骨在下面。”
“唉，好在老人要求也能接受。那栋别墅屋主也我认识，明天去谈谈。”
过了一会孙茹走出客房通知我：“小辉睡着了。”
“那就好。等睡熟了再进去。”
“如果届时没有离魂，需要外力手段吗？”
我点点头：“通过喊魂分离。”
陈先生忽然很有兴趣问道：“人真有轮回转世之说？”
我呵呵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所做一切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
“原本我半信半疑，可是经过今晚，现在深信不疑。”
“灵异事件只是小概率，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得见。”
童先生若有所思：“可是不能否认它的存在。”
见两人有些惆怅，我努力调节气氛：“有些事情随时间推移也会消失。既然谈到轮回，那我说个故事吧。”
“不要恐怖的。”孙茹嘀咕着。
“好……听说过明代大家王守仁吗？”
“是不是心学大家王阳明？”童先生一口报出。
“没错。明朝典籍《新知录》里有个关于他的故事。话说王守仁有天到某处寺庙游览，见一个房间门窗紧锁，于是想打开一探究竟。但寺内和尚却认为不可，说里面有位高僧，入定闭关五十年。王守仁听闻更加好奇，一再坚持后终于打开封闭五十年的大门。他踱步入内，见室内神龛上盘坐一位老和尚，已无气息，
却肉身不坏，栩栩如生。细细观详，王守仁惊讶发现和尚相貌酷似自己，不由猜测：难道是我前身？随后他又在屋内环顾一番，见到墙上题有一诗：‘五十年前王守仁，开门原是闭门人。精灵剥后还归复，信始禅门不坏身。’这时他终于确认对方果真是自己前世，并建造高塔供奉。”
“想不到一代大家还有这种经历？”孙茹感叹着。
我笑了笑：“历史记载有真有假，可以作为谈资、也可以作为消遣、更可以作为典故研究。”
女孩微微仰头思索着：“不知道我前世是何人？”
“不要去想这些空洞虚无问题，当做故事听吧。”
“那倒也是。”
陈先生无奈摇着头：“别人是圣人轮回，我却摊到讨债鬼。”
这句话将我们逗乐了。
童先生开着玩笑：“赚那么多钱还有人帮你花，你又不想当首富。”
“但是花销太大了。刚才我简单估算，这小子从出生到现在花费快上千万了。我不敢想象再过些年，买车、买房、娶老婆会是什么状况。”
我吃了一惊，虽然了解小辉费钱，可没想到这么多。
“土豪的世界不是我们常人可以想象。”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孙茹悄悄观察孩子睡眠状况，回来后朝我点点头：“熟睡中。”
“开始吧。”
陈先生咬咬牙问道：“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态度在我预料中。毕竟是亲生儿子，两人感情不需要质疑。
“放心吧，他并非厉鬼附身，不会有后遗症。”
话是这么说，我心里也担心。从资料上看，如果真与轮回有关，前世和今生在性格、智商等方面会有联系。事到如今只能先让陈先生宽心。
我慢慢走入客房。小孩正躺在床上沉睡，母亲则坐在一旁盯着，眼神中饱含担忧。
“孙茹，你先对小辉施展净心神咒，让他进入更深层睡眠。”
“好……有什么用？”
“睡得越沉，魂魄与肉身关联越小，离魂更容易”
趁女孩在床边默念咒语时，我随口问道：“陈先生，家里有没有盖过邮戳的旧邮票？”
“有。”
“不需要珍贵的，我需要七张烧成灰。”
陈先生苦笑着：“现在都是不值钱的。好东西都被小家伙撕了，包括整版猴票……我去拿给你。”
孙茹念完符咒回到身边询问道：“以前见杨哥用锅底灰。”
“锅底灰效果更好，不过需要烧柴火大锅，陈先生家里肯定不会有，所以用邮票灰代替。上次宋娟事情后，我又了解几种喊魂办法。不过像缝衣针这类东西不一定找到，敲盆动静又太大，还是选择用余灰。”
很快陈先生拿着一本邮册回来。
“陈大师看看用哪些？”
“随便选七张不值钱的，要盖过邮戳。”
他随手拿几张递过来。
接过邮票后我掏出火柴点燃，看着一团火焰后，只剩下灰烬静静躺在垫底的困魂镜上。紧接着一边用残灰在镜子上涂抹出一条线，一边向女孩解释：“如果替人叫魂归位，就把灰涂在当事人额头，现在是要将魂魄喊出来，所以以镜子为载体。”
“我明白，以前见他们施展过。”
准备妥当，我拿着镜子站到床旁，用涂抹纸灰一面朝向孩子正脸，将黑线瞄准额头，刚要开口被卡住了，满脸尴尬看向正凝神闭气，拭目以待的几个人。
“小辉全名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