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失态，我猛然站起来，身后椅子也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你说什么？！”
“咚咚……咚咚……”
屋内响动惊动外人，连续传来敲门声。
“没事！”童先生不耐烦喊了一声。
孙茹将椅子扶好，轻轻拉我坐下。
这时我情绪平缓一些，喘着粗气问道：“童先生，你不要命了？这是将自己卖给魔鬼。”
女孩见气氛有些压抑，小声问我：“不要激动，先和我说说什么是拜鬼？”
我看了一眼童先生，他正将头深深埋在怀里。于是努力压抑情绪解释着：“有一种民间传说，鬼魂是灵物，拜鬼可以通灵。常人通过祭拜孤魂野鬼可以得到鬼魂帮助，对事业和生活都会有利。”
“为什么是孤魂野鬼？”
“因为他们缺少拜祭。”
“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祭拜过程很简单，普通长香和瓜果食物即可，如同祭拜先人一样。但是要得到孤魂野鬼助力肯定要答应对方条件。例如寻找替死鬼、修筑阴宅、延续子嗣等等，绝大部分都是会损害旁人利益。”
“这分明就是与虎谋皮，还有人敢这么干？”
“有，毕竟获得的好处也不少。”
“普通人怎么能轻易找到鬼魂？”
“这就需要运气。我们的童先生看来运气不错。”
我略带嘲讽的话让对方更加落寞，依然一言不发。
“童先生，事情已经发生，再逃避也没用……刚才我有些激动，你继续说。”
童学伟点点头，缓缓说道：“我得知这种办法，买了纸钱、长香还有几盘水果，晚上一个人偷偷跑到郊外。事先已经打听过哪里有无人在意的坟地。我将东西摆在墓前，点燃长香，跪下磕了几个头，嘴中念叨着希望前辈现身。的确如你所说，运气不错，找到第五个野坟时一个人影出现了。当时我害怕极了，这是我第一次见鬼，转身就想逃跑。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我的目的吗？壮着胆子提出要求。没想到他一口答应我，愿意在适当时候给我帮助。”
“哪些帮助？”
“征地开发时，提前告诉我消息。我利用这个信息……”
我摆摆手：“你的收获我们不用知道，他提出什么条件？”
“让我挣到钱后建造一座祠堂供奉他。”
我松了口气：“这条件还好。”
女孩疑惑着：“鬼魂怎么清楚这种信息？”
“太简单了，潜入相关单位提前看到文件，偷听领导研究决策……如果我没猜错，这都是童先生让他做的吧？”
“是……是的。”
“和他就这一次……一次合作？”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让他做了几次，他都完成了。对我的要求也增加了，有购买几件墓里的东西供他使用，还有保证祠堂香火不灭。”
“这些条件依然能在承受范围内。你运气真的很好，不需要做伤天害理之事。”
孙茹开口问道：“鬼魂要冥器为了什么？”
“冥器在古墓中沾染了阴气，鬼魂利用这些阴气固化灵魄。”
向女孩解释完，我有些不明白：“宋先生你也
获利颇丰，为什么又重新拜祭其它鬼魂？”
童先生长叹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几年间挣了不少钱，可是接触人群层次也不同了，和很多人比，我那点家产不算什么，于是开始拼命扩大规模。”
“后来有些想法鬼魂不愿替你完成？”
“是。由于我一味扩张，造成公司经营陷入困难，恰好银行断贷。当时情况很紧急，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希望鬼魂挽救。”
“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的目标是银行恢复放贷。于是想方设法找门路，原本以为搞定副行长就行，可没想到在行长那关卡住了。求了几次都没有通过，我便找到鬼魂让他……他去解决。”
“被拒绝了？”
“是的，很干脆拒绝。虽然我心里怨恨，却也敢怒不敢言，只能重新拜鬼。”
“原来如此。第二只鬼魂替你搞定了？”
“嗯。没多久就找到另一只鬼魂，他答应了我的请求。也不清楚对方用了什么办法，没几天行长就通知我，贷款通过了。”
“这只鬼魂提出什么样条件？”
“让我隔一段时间将近日离世人员信息告诉他，要求是年轻女性。”
我冷笑着：“看来是想找女鬼……你照做了？”
“我不敢反对。”
见童先生点点头，我有些怒其不争：“你明白吗？为了一己私欲，造成诸多鬼魂无法正常轮回。”
“有这么严重？”他睁大眼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
孙茹也恨恨道：“当然。他会根据你给的信息寻找魂魄，到时……到时折磨对方。”
“我真的不懂！”
我摇着头：“要是你的所作所为传出去，下场会很惨。”
童先生变了脸色：“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有没有挽救办法？”
“稍后再说……第三只鬼魂怎么回事？按理说第二只鬼魂已经可以替你解决各种麻烦。”
“还是怪我自己。有了钱我就随心所欲享受，还沾染了赌博……”
我不禁摇着头无话可说。
“有段时间我一直输，虽然输的钱暂时可以承受，但是心里并不服气。重新找到两只鬼魂询问有没有必胜办法。第一只根本没有理睬我，第二只鬼魂虽然不愿意，但是一番话让我有了心思。他告诉我，因为这种事要长期跟在拜鬼者身边，无可避免接触旺盛阳气，会造成自身损伤，只有一部分鬼魂愿意做，相应拜鬼者付出代价会很大。”
“你不会真找到传说中‘赌鬼’吧？”
童先生长出一口气：“找到了。”
我心里直想骂人，平常人拜鬼见到一只鬼魂都很难得，他竟然找到三只；同时也对童先生命运感到担忧，与这么多鬼魂打交道，肯定没有好下场。
“大杀四方不必说了，说说对方条件。”
“这只鬼要求……要求我诱使旁人到一条水塘边……”
孙茹追问着：“去水塘边干什么？难道……”
女孩惊恐表情转向我：“不会是……”
我将她没敢说出的话补全：“找替死鬼。”
童先生擦眼泪的动作证明我的猜测是真的。
这会孙茹也坐不住了，指着他骂道：
“你还是人吗！竟然会与鬼魂联合起来做这种事，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对方也没说话，只是任凭女孩骂着。
我将孙茹拉回来，淡淡问道：“有几个？”
“他要求一年一个，到现在应该有三个。可是自从第一年发现是寻找替死鬼，再也不敢了。一直拖到现在，所以才有了家里这些事。”
我恍然大悟：“这一切都与这只厉鬼有关？”
“嗯……他通过这种方式警告我，如果不照他说的办，我和家人将难逃厄运。”
“不对啊。一般替死鬼有一个牺牲者就够了，怎么要这么多？”
“曾经听他偶然间说漏嘴，先是为亲人准备，还没轮到自己。”
这时整件事我基本了解清楚，仰头靠在椅子上梳理过程。
女孩靠在一旁生闷气。
“两位大师，现在该怎么办？我担心对方再找上门。”
孙茹没好气道：“现在害怕，早干嘛去了……先老老实实坐着，没见我们在想办法？”
房间里随后陷入安静。
半晌后，女孩悄声问我：“资料上这种事记载多吗？”
“不少。”
“容易解决吗？”
“看鬼魂道行。”
“有没有和他经历类似的故事？”
“我想想……明朝《杂记石田》里有替死鬼记载。成化年间，有位渔夫某天夜里去河边捕鱼，听闻岸边有人呼喊，想要过河。渔夫见对方身长丈余，心中起疑顾不予理睬。那人见状建议渔夫将船开到某处地点，可以捕获一条大鲤鱼，如果捕到再载自己过河。渔夫听从指点，果然在那处捕获大鲤鱼。第二天晚上，渔夫捕鱼时那人又来到岸边，责怪对方为什么捕获鲤鱼却不载自己。渔夫表示如果今晚还有收获就信守承诺。那人让渔夫稍微移动小船，一网下去捞上来一只九尾鲤鱼。就当对方让渔夫将船驶到岸边接自己时，渔夫拒绝了，表明已经看出对方是鬼，不会帮忙。”
孙茹嘿嘿笑道：“这人胆子挺大。”
“事情还没结束。当晚那人就走了，嘴中嘀咕着，等明晚有人驾船路过时，让对方作替死鬼。果然第二晚渔夫见一位年轻人驾驶小船前来。他赶忙将鬼魂所言说了一遍。年轻人吓的立刻逃走。很快鬼魂出现，怒气冲冲责问渔夫，自己原本是路过商人，溺死在这条河里，只是想过河到对岸土地庙求得冥碟回家乡，为什么一再难为自己。渔夫听闻后提出要求，如果愿意助自己富贵，就同意载鬼过河，还会让他衣锦还乡。鬼魂同意了。渔夫带着鬼过河后改行不再捕鱼，专门在土地庙替人答疑解惑。在鬼魂协助下，言语非常灵验，很快致富。最后渔夫准备牲礼，焚碟送溺死鬼归乡轮回。”
故事讲完，童先生感慨道：“这只鬼魂起码还有助人之心，我所遇到的却没有这么善良。”
“你说错了。你的错误在于，不应该答应鬼魂做伤天害理之事。如果起先就拒绝，厉鬼并不会将伤天害理条件强加于你，只能怪你利欲熏心。”
孙茹也附和道：“其实上天给你机会。第一次遇见鬼魂并无过分要求，是你贪欲作祟，不知满足，才有了后来经历。”
“我知道错了，求求二位大师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