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用完晚膳之后，程夫人喊住了程慕歌。
“慕歌你等一下，我们许久未曾好好说过话了，今日到我房中一叙可好。”程夫人眼见着程慕歌就要起身离去，忙开口说道。
程慕歌身体僵了一下，程夫人毕竟是她母亲，再多的怨恨总要有放下的一天，更何况她怕是没多久就要离开京城了，以后与程夫人想见的日子也算多了，总不能带着这个心结去过以后的日子。
“好，那我们就去你房中吧。”程慕歌低声应道。
程夫人笑了起来，两人沉默地朝着程夫人的房中走去。
程夫人走入房中，看着程慕歌说道，“你还未好好看过这间房间吧，我凭着自己的记忆尽力让它变成以前的样子，可是不管我怎么去做，它还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程夫人落寞的声音在程慕歌的耳畔响起，随着程夫人的声音，程慕歌打量起这房间，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自从萧慎将程府赐给程慕歌做将军府，程慕歌进这房间的机会屈指可数，就算有机会进来也是程夫人有事要交代。那时的程慕歌也没有心情去看这房间有没有变化。
程慕歌走到床榻边，伸手抚着桌上的一个瓷瓶，喃喃道，“我记得这里以前是个画有桃花的瓷瓶，现在这个......”
程夫人也走到程慕歌身旁，“那个瓷瓶是你父亲买的，他说你最爱桃花，看到那个瓷瓶就能想起你。可是我找遍京城，却再也没有找到一个画有那样桃花的瓷瓶。”
程慕歌想起那个宠爱她的父亲，心中还是不禁有些难受。她记得那时看到那个桃花瓷瓶时她很是开心，当初程陆还说过等到她十六岁生辰时就会将那个瓷瓶送给她。
看着手中这个与记忆中有些相似的梅花瓷瓶，她也能想出程夫人是费了多少心思才会找到这个这样相似的瓷瓶。
“那时候你父亲真的是恨不得将所有与桃花有关的东西都搬回家。”想着以前的事，程夫人不由得露出笑颜。
程陆一直是个严肃的人，可是在妻子儿女面前却大多是个温暖的人，一心为了这个家着想。
程夫人想着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取出一个木箱。
程慕歌看着程夫人的举动，眼睛扫过程夫人的那双还放在木箱上的手，心中一痛。
程夫人的手伤布满了一些细小的伤痕，平日里不仔细看也看不真切。可是程慕歌却还记得程夫人这手上的伤都是为了她才留下的。
程夫人带着她假死之后东躲西藏，就算身边有李家给予的钱财也不敢轻易拿出来用。她们孤儿寡母的要是身边有很多的钱财很容易被人盯住，遇到小偷还好，要是因此被纳兰仪的人发现，她们难逃一死。
那时程夫人就凭借她一手刺绣换取银子养着程慕歌与慕容初。程慕歌当时也不过是六岁的孩子就算有心也帮不了程夫人，而慕容初稍微大一些还能去做一些活计补贴家用。
直到她们彻底安定下来，程夫人才用身上的钱财置办了一些家业好让她们安心学习，等日后为程家翻案。
在程慕歌想起以前的事时，程夫人已经打开了木箱。
“慕歌这里的首饰都是你父亲为你留下的。那时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就将这些东西放进这个木箱之中埋在了外面的院子之中。”程夫人说着抬眼看着程慕歌。
“他说你哥哥以后能够凭借自己能力养活自己，他不是很担心，但是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总要为你做好打算，所以就准备了这些。”程夫人还记得程陆当时亲手将这口箱子埋入院子的场景。
程夫人不怪程陆只为程慕歌留下了东西，因为程夫人明白，程陆清楚她是李家之女，李家就算不是大齐首富，但也是不差的。李家能够成为程夫人的靠山。而程慕歌与杜衡总归只是李家的外孙，没有义务养他们一辈子。
杜衡又是个男子，从小就展露才华，只要杜衡努力不管是财还是权，他都能得到。
那时的程慕歌单纯天真，被他们一家人一直宠着，程陆才会如此为程慕歌考虑。
程慕歌看着放满了大半个木箱的首饰，泪水瞬间滑落。她的父亲在她面前一直是个慈父，但是她没有想到程陆最后竟然只为她一人留下了这些东西。
程慕歌毕竟是个女子，总是要出嫁的。程家没落之后，程陆担忧程慕歌的婆家看不起程慕歌，才会冒着风险为程慕歌留下了这些东西。这些首饰至少占了当年程家一小半的家财。
程夫人将木箱递给程慕歌，“我本来打算等你成亲之日再将这些交给你，不过现在看来早点交给你或许更好。”
程慕歌怔愣地接过木箱，许久不曾开口。她那个有些古板的爹爹竟然为她做到了这样，这证明她在爹爹心中比那些所谓的坚持更为重要。
“我都快记不清爹爹的样子了。”程慕歌哭着说道。
十多年过去，程慕歌记忆里的程陆就只剩那个宠爱的笑容和爽朗的声音。
曦儿，爹爹最喜欢的曦儿。想到程陆经常说的这句话，程慕歌更是泪流不止。她爹爹真的最喜爱的就是她，就算面临死亡，最后也一直在为她考虑。
程夫人上前为程慕歌轻轻拭去那些泪水，“我还留着一副你爹爹的画像，要不是这画像，我怕是也早就忘了你爹爹长什么样了吧。”
程夫人说着便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副画像。
唰的一声，画像展露在程慕歌眼前。程慕歌将木箱放于桌上，这才缓缓走了过去。
程慕歌伸手抚着画像上的眉眼，“我记得爹爹说我的眼睛最像他，可是我却觉得自己的唇最像爹爹。”
程夫人满眼的怀念，“那时你哥哥长得像我，你长得像你爹爹。你爹爹总说你以后会是最美的。”
程慕歌笑了起来，她在她爹爹心中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