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莫明泽比谁都清楚，好好说着话的人，怎么可能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这是不正常的。
他感觉自己心跳都慢了几秒，迟钝的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林嘉子提着橘子回到病房就看见男人脸上难掩的倦容与悲伤，整个人好似沉入了深海，背脊上压着重重的枷锁。
此时此刻，多多少少，她还是能了解到这男人的不对劲。也许奶奶的病情可能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轻松，不像是男人嘴里说的小问题。
她视线落在老人那张即使睡着也显得慈祥安静的面孔，坐下来陪在肖明泽一旁，低声询问：“奶奶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说自己知道自己可能时日不多？这话肖明泽怎么可能开得了口。他弯了弯嘴角，开口道：“没什么，就是让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给她生几个大胖孙子带”。
林嘉子疑惑的看了肖明泽一眼，然后抿了抿红唇，脸颊带着几分气鼓鼓，转身假装严肃的对着对方眼睛道：“赶紧给我交代，你以为我会相信？”。
肖明泽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橘子，右手握着谁果断利落的划成几瓣，将其中一瓣剥好递到对方小嘴旁，嘴里还催促道：“尝尝好不好吃，别等会儿给奶奶牙齿酸到了”。
林嘉子一听这话，也就忘记追问刚刚的话题，明眸瞪了瞪对方，“你以为我是你啊，给奶奶买的橘子，买之前我肯定尝了尝，怎么可能直接买回来”。
“嗯！”肖明泽点点头，毫不吝啬的赞了一句：“总算长了点心”。
林嘉子：......。
这男人说的是她？是她？对吧？
这怎么可能，她一直都很长心的好吗。见肖明泽又剥开一瓣橘子，林嘉子气氛的夺了过来，往自己嘴里一放，还不忘给对方说：“你不是说酸吗。那你不要吃了，我怕酸着你赔不起，还是我自己吃吧”。
肖明泽嘴角终于染上了几分笑意，看着面前努力想让自己开心一点的女人，眼里掺杂的温情与爱意更显深沉。
脑子绷紧的弦也松了一根，还好嘉子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他怎么也开不了口说奶奶时日不多。嘉子和奶奶感情那么好，如果知道这件事情，只怕心底的沉痛不比自己少。
所以，肖明泽觉得还不如能拖一日拖一日，瞒到实在瞒不住。他不想看她的脸色染满愁色，还不如一直让她开开心心的陪奶奶讲讲话，聊聊天。这样奶奶心情也会跟着轻松些。
夜色来临，肖明泽站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就这么一动不动，眼神黑沉沉的看着前方的黑暗，仿佛与暮色融为一体。
林嘉子见肖明泽刚刚出去后，好半会儿都不见人。心底升起几股担忧，起身拿起电话走出房间，打算找个安静点不吵着人的地方给肖明泽打电话问他在哪儿。
没想到却在尽头看到想来挺拔清朗的背影，多了无尽的压抑与哀伤。像被抛弃的孩子，无路可走，无人可依偎。
肖明泽，这个在林嘉子心里的大男人，这个林嘉子慢慢装进心里的大男人，恍惚间让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对方小小的模样，和孩子一样的模样。
她的心抽了一下，很痛，看着对方难受她也很难受。她也想冲上去拥抱那个脆弱的背影，却还是竭尽全力的扼住自己的冲动。
缓缓吐出一口气，林嘉子觉得此时的肖明泽也许需要自己的空间，她想了想，终究悄然返身选择另一边的电梯下楼。
肖明泽猛地一拳捶打面前的墙上，手骨头下一秒不出意外红了起来。他却觉得心里压住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
不能哭，不能撕心裂肺的吼叫，那么此时这样血腥一点的手段，好像比较适合自己。想到这里，肖明泽露出嘲讽的笑容，眼里浓浓的伤痛怎么也掩饰不住。
过了会儿，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出来也有小半个小时，再呆下去，估计嘉子会担心。所以平缓了自己情绪就往奶奶病房走去。
进了房间，发现嘉子原来的位置上没人，望了眼旁边的陪床上也没人，他正打算去洗手间看看，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把手扭动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肖明泽直勾勾的看着林嘉子问道。
林嘉子视线在男人身上略微一扫，察觉到那发红的指关节时，心里涩了涩。但还是尽量扬起一抹温软的笑意，“我看你没吃饭，知道你胃口可能不太好，干脆去打包了两分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粥从打包袋里取了出来，揭开碗的盖子，将勺子放在里面，递给莫明泽：“奶奶还需要我们照顾，不管有没有胃口，也要吃点”。
莫明泽沉默几秒，接过林嘉子手里的碗，勉强露出一份笑容：“好！”。
林嘉子拿出自己那份粥，坐在肖明泽旁边，朝他呶呶嘴：“呐，这可是我走了很多路才找到的一家粥店，你可要给我吃完，不然我生气给你看”。
“好！”，莫明泽没说什么，只是一味的道好。
那强打着精神的模样，让林嘉子呼吸微微一缩，朝着男人满意的笑了笑，才缓缓底下头沉默吃粥。
很明显，男人的情绪十分不对，但问了也不说，林嘉子也只有决定多守着陪着这男人渡过这关卡。
于是，接下来，莫明泽哪怕在沉于自己的情绪，也感受到来日林嘉子变得格外依赖人了。做什么都要他陪着，或者她陪他。
他不知道，这是林嘉子在努力让对方不要沉陷在伤痛中，担心肖明泽一个人的时候又伤害自己。还好奶奶只是生病，还可以养好，她想不知道如果奶奶真有点什么，这男人该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