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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话 D.J.熊天

在这一望无际的阿南谷荒原,一个半兽人正卧在躺椅上,悠闲地叹着手中的银针茶。它任由圣域的光线包裹着自己雄伟裸露的身躯,只有一张行军地图稍稍遮住下半身。大概是那浑身浓密无比的恐怖钢毛把辐射阻挡在外,空气中的灼人热浪看起来并不能伤到它分毫。

同样,突然现身的狡猾侦察狐蝠也不能伤到它分毫。半兽人淡定地抓起椅旁的“痞厮霉客”,头也没抬一下,冷不防地就给这些刺探军情的可怜家伙们来了一发——“啪!”的一声巨响,三只狐蝠瞬间化为热砂上的一滩烂泥。

“真是烦死啦,居然在这种时候…”魁梧的半兽人这才打了个呵欠,准备起身。

“喂、接下来就该是一万个跑过来东征的‘巨人症患儿’了吧?”半兽人话音刚落,又从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矮小的半兽人仆人,马上捡起随着主人起身掉落在地的行军地图,一边帮主人换上下装,同时紧张兮兮地向它汇报:

“是、是,大人,巨人族正在西面集结军队…行军方向很可能往这边…”

“啧、别吞吞吐吐的!还有呢?”穿好下装的魁梧主子不耐烦地催促道。

“前些天我们派去刺探筽啬悫落脚地的‘目腱连’…在任务失败后也失踪了。据说它们最后看见的是两个散发着精灵臭气的人物…估计事情跟它们有关。”

“切!该死的老骨头!竟然连精灵族都叫上了!不过这样一来打仗便有趣多啦。你说是吧?布鲁斯!”魁梧的半兽人提高了音量,朝身后的帐篷喊道。

原来一直还有一个人躲在帐篷的阴影中,保护着这个躺椅上的大人物。现在它听到了主人的命令,慢慢地从暗处中走了出来。

“此时筽啬悫如果联合精灵族的话,的确会很棘手。那就得看不久之后跟巨人联一役的结果如何了…”不知不觉间靠近将军身边的布鲁斯堇低声说道。

“别卖关子啦!把你想到的说给洒家听听?”

“如果此时能够战胜强大的巨人联合部落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打败巨人族的惊人战果,震慑那些想要加盟筽啬悫的精灵族,让它们知难而退。”布鲁斯堇冷静地分析道。

“啧啧、这话老子就不爱听了。你得换个说法!不是‘如果’,而是‘一定’!那一万个软包根本不足为惧!哈哈!不过咱在某些方面可是想一块去了!你果然是一名好军师!”

“看来此役将军是志在必得,祝将军武运昌隆。”

豪气的将军大口喝完了银针茶,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哈哈!干完巨人族和那个老骨头,接着就得干死那班堕落的人类了吧?对了,你以前在人类阵营那边混得怎么样了?果然还是没法好好地跟那些偷奸耍滑的鼠辈打交道吧?”

“就我所观察到的…要让兽人、人族、精灵们和平共处,的确是一大难题。” 布鲁斯堇摸着下巴说道。

“我就说吧!那些连弗都不信的歪门邪道,没有一个是正派人物!想让它们团结起来?没门!它们那些异端就是不配跟咱们一起活在这块大陆上!就得让老子打它们个落花流水!哈哈哈哈!”

“可是…那个小女孩的预言…”矮小的仆人总是管不好自己的嘴。

“!”

茶碗突然啪地一声摔在了可怜的仆人头上。将军睚眦迸裂地瞪着那个缩成一团的惊恐仆人。紧接着布鲁斯堇插入到仆人和主子之间说:“退下吧。”仆人马上收拾东西匆忙离去。

“熊天将军且息怒,原谅小人不识规矩,只识冲茶。倒是它冲泡的银针茶香气浓郁,将军觉得这次的银针茶好喝吗?”等将军怒气稍退之后,布鲁斯堇问道。

“嗯,这次进贡的银针茶果然比上次进贡来的火鸟单丛好喝多了。而且比氼魄刵的高山茶还要好喝。”

“谢谢将军夸奖。”

“唯一的瑕疵是,这么好喝的银针茶居然是由一班拥护无神论的三教九流所种出来…我多杰熊天实在不服!”

“不信弗教的人类也并非完全一无是处。待勇武的熊天将军一统大陆之后,就让他们世世代代为我族种茶,服侍半兽人吧。”

多杰熊天:“哼!那些该死的不信弗的渣宰实在得感谢你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巧舌利嘴。虽然他们有的人能弄出一手好茶,但我就是十分厌恶无神论者。那些口口声声自以为是的无神论者们,要不是一些没有思考能力只会跟风的白痴,要不就是一些目光短浅自命不凡的蠢货!它们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思考过神和存在这等崇高的东西,就妄自给这个无比复杂的世界乱下结论!只要稍微多去接触另外的知识,你就会越发被奇妙的大自然所折服!到了后来你就越能惊奇地发现到,在这个世界上神民简直无处不在!那些人云亦云,粗鄙低等的‘无神论者们’,从来就无法切身感受到大自然的这些精妙之处!它们从不承认世上有着能够超越它们那些可怜渺小的‘理性’的存在!就连那些真正深思熟虑、最严谨认真的无神论者们,也不得不小声地承认,‘神意’确实是解释这个世界的最佳模型之一!”

布鲁斯堇:“虽然不信神是种悲哀,但是也不能说他们没有宗教。宗教的基础是人的一种先天感情。就算是一个无神者的社会,他们也会造出一种宗教来。”

多杰熊天:“哈!你讽刺的是那些更加下作、只会信仰低级趣味的蠢货!仅仅因为不信弗,它们居然就跑去崇拜钱!就连一个乌七八糟的人造流通货物它们都敢信!所以下流的它们跟我们一起呆在同一块大陆上简直是祸害!只有我们这些相信神民的极少数派,才有资格在这片大陆上‘生活’;那些没有信仰的人,只配像臭蛆一样‘活着’!可悲的无信仰者们!本来我也不想理会它们,因为这只是在徒然枉费寿命。就像蝼蚁们在你面前走过,谁还会浪费时间去思考要不要拍死它们?然而现在这些得寸进尺的蝼蚁,却一天到晚想要爬到洒家面前兴风作浪,真是够了!”

布鲁斯堇:“但是现在这种信仰缺失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他们唯恐将军您会把他们消灭,纷纷联合抱团。而且还有一些别有用心、更加阴险的小人,它们躲在幕后想利用拜金者,开始登上战争舞台…”

多杰熊天:“这些蝼蚁们甚至还开始信仰起什么‘自由’、‘民主’来!天知道那一类只是阴谋家吹出来好听的屁话!而且这些活得毫无体面的不信神者居然还开始妄称自己是‘人民’!哈!臭蛆也配当‘人民’?那些躲在幕后玩牌的牛鬼蛇神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布鲁斯堇:“虽然谣言很假,可是那些幕后黑手们毕竟很会挑事。凭借着寡头们煽风点火的本事,使得众多愚昧的人并不把那些词语当成是笑话。没有信仰的它们已经深陷进去无法自拔…这种被卷进骗局中的痴迷狂热是我们以前从未意识到的力量,很可能会对我们的统一造成意想不到的阻碍…”

多杰熊天:“如今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这是在救赎它们!可它们并不领情!这些粗粝冷漠的灵魂!你知不知道外国的黑手和蝼蚁们把反对我的可笑行为美化成什么?它们管这叫‘人民战争’!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布鲁斯堇:“我在危机四伏的人类社会里也深有体会。被操纵的人们根本意识不到这是多么严重的问题。他们被寡头煽动去打的那些毫无意义的战争,自己到最后根本没有任何得益,只是徒然枉费自己生命的战争,就叫做‘人民战争’。”

多杰熊天:“嗯…到处冒起的‘人民战争’是种很不好的势头…”

布鲁斯堇:“骗子当道,即便是假的人民战争,迟早也会成为最棘手的问题。”

多杰熊天:“布鲁斯兄弟所言极是。巨人联、冬尔巴山城组和我们自己人也都论述过人民战争这个问题。然而,我们几个群体在人民战争的看法上有很大的不同。濹累西垭国也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漩涡里。谁知,它们的主张是‘敌进我退’。换句话说,防御是主要手段。它们把战争分为多个阶段,以‘乡村包围城市’,而主力却只留在深山老林里!我告诉你,在多年前的濹累西垭和欧萨卡部落大战期间,濹累西垭人虽然在人口数量上占绝对优势,但是它们处在防御之中,竟然非常虚弱。以四百万人民对抗欧萨卡部落3万到4万的机动部队,濹累西垭人仍然不能打败它们。并不是仅仅因为你有亿万人民,可以打所谓的人民战争,你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得不断重申这一点,因为兄弟们并不理解。他们认为濹累西垭曾经非常能干。就连濹累西垭人都建议不能得罪的巨人族,我们乌颅鲁人不可能打得过。但我认为它们实际上并不那么有本事,所以我们不能听濹累西垭人的建议。我以前在濹累西垭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我向它们提出过问题,有许多地方曾经被欧萨卡军队占领过,每一个地区至少都有十万人口,但这些地方为何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著名的战士?我从外国回来后,看清了两件事:我们乌颅鲁人非常勇敢,它们濹累西垭人一点也不勇敢。从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这一点。我们乌颅鲁人完全不同于它们!乌颅鲁人身上的勇气是天生的,所以我们从来没有一个防御性的战略。弟兄们都能人自为战!最近,巨人们调集数万部队进来报复我们。在很大程度上,我们只动用了新兵和地方部队来对付它们。我们并不采取防御姿态,可这样就足以把它们打得像巨婴!巨婴们连单独的一个部队也消灭不了,而我们却以少胜多,消灭了它们好几个团!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我们不怕牺牲的进攻性战略!”

布鲁斯堇:“虽然我们乌颅鲁人的勇武天下无双,但不得不让我忧心的是,作为对手的人类,也并不是好对付的软藻腐。我曾加入过梅里兰卡的反抗组织,也曾在里面见识过一两个勇武无比的人。”

多杰熊天:“啊!我记得,你说的,可是我们不幸的黄皮兄弟牺牲在异乡的那次?”

布鲁斯堇:“是的,正是那段身在梅里兰卡反抗组织的日子。当时他和我一同加入了一班反抗分子。这班人的面孔令我印象深刻,值得记住。你几乎可以从他们脸上读到那种能够发出光芒的‘坚毅’来。一些有骨气的反抗分子依然顽抗至战斗结束的最后一刻。他们常是那些意志坚强、教条主义以及绝对坚信革命的人。很可惜的是那些人并不具有充分的能力把有见识的人类引上正确发展的道路。”

多杰熊天:“哦?人类里面居然有值得你记住的面孔?”

布鲁斯堇:“他们曾体现出异常的勇敢,甚至是英雄的行为。他们的组织谋划能力也值得称道。但遗憾的是,他们也盲目地相信革命运动比个人的各种权利更加重要。这促使他们被当中的叛徒、个别蔑视法制的投机分子利用,以革命为借口来谋利。他们有失周全地以为革命目标可以代替方法,真的十分可惜。”

多杰熊天:“我从探子那里也有所耳闻。都怪不知恩义的人类,好心没好报的你们最后还是失败了啊…”

布鲁斯堇:“人族确实是叫我一言难尽。比如不少人会自认穷人就该是穷人的命;而那些压榨下层的人却还恬不知耻地认为自己要理所当然地享受;甚至还有遭受压迫的人认为,承受苦难居然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可恶的人类呵,习惯了说谎就以谎言为真理,习惯了放纵就以放纵为自由,习惯了奴役就不再痛恨奴役…可所谓的自由已不再是自由!民主自由,有多少罪恶假你之名而行!”多杰熊天一怒之下踩碎了躺椅:

“弟兄啊,我可深知那些可耻的人类是怎么看我的!”

“那些活在物产丰饶的大国之下,养尊处优,自诩清高的人类,总是叽叽喳喳地议论我们的不人道,嘲笑我们是没心肠的人,谴责我们半兽人暴力!可是天底下谁不知道弄虚作假和四处流荡的谎言就是人族的拿手好戏?他们张嘴闭嘴就是什么‘自由’、‘平等’、‘博爱’之类的虚伪字眼,我可去他们的吧!他们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我告诉你人族最喜欢掩盖真相!他们明知那些所谓的高尚人道主义价值根本不适合我们的生活实际,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能掌握这些价值!”

布鲁斯堇:“而‘自由’、‘平等’、‘民主’之类的口号正是人族的险恶用心所制造出来的流毒。得意洋洋的人类总爱诱骗别族照搬他们那套发展模式,千方百计想在其他土地上增加分裂和对立,还煽动别族去为这些自由民主、平等解放之类的空话而争斗!结果往往是,大众痴迷地听信他们那类崭新的谎言,直到这些个小国被某些小人夺权!尔后狡诈的人族便试图在这些被颠覆的土地上伪造出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资产阶级,充当他们窃国的中间人。于是这个新国家即便表面上变成了一个民主国家,但根子里却仍然处在人族大国主义的掌控之中。”

多杰熊天:“因此只有通过战火的洗礼,我们才能把这些卑鄙的人族到处种下的祸根全都熔化掉!”

布鲁斯堇:“我也认同将军。反大国主义必然是暴力的。因为只有暴力,才是最有效的斗争手段。而且暴力能使受苦的普罗大众摆脱长期被压迫所带来的麻木。也只有唤醒这种原始地刻印在大家脑中的暴虐激情,方能促使种族各异的大众联结在一块,让分散各处的人们重新站到一起。”

“而我多杰熊天什么也不隐瞒、不参和骗局、也不掩饰战争!我要向全大陆的半兽人弟兄们拆穿人族奴役别族的骗局!我要把那些人族造出来的‘买办’们,还有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的惟利是图者通通消灭!”

……

这是一片广袤的大陆。

人族、精灵、兽人、半兽人、各种因缘下诞生的魔物……形形色色的族类共同在这片土地上艰苦求存。

然而各种事情开始向着不祥的方向发展,大陆各国暗流涌动。

在某处地方,一对年轻人再度启程,跟随着佣兵团的脚步继续踏上未知的旅途。

石火光阴。今天他们来到一个叫“氯镇”的东部小镇上。

康氏边走边看,发现了有意思的现象:马路上、广场上、露台上……几乎到处都有大人小孩在练武。

“看来是个全民皆兵的城镇啊。”茜茜用“特立波”读出了康氏对这个奇特的景象很感兴趣。

筽啬悫:“此刻我们所在的镇子,十分接近D.J.熊天的地盘了。”

仆狨:“这里可是崇尚勇武的地带呢,正可谓‘人才辈出,民风淳朴’。”

康氏听得云里雾里。

另外一个团员解释道:“等于说这附近的住民有点危险。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小心点了。靠近D.J.熊天地盘的都是些是非之地。这里的人多数不是善男信女,跟其他族群比起来,你会看到他们有多不开化。”

康氏:“请问…谁是‘D.J.熊天’?”

“就是臭名远扬的‘多杰熊天’。一个狂执的疯子。”仆狨没好气地答道。

“原来是它!”康氏也多少听说过这号人物的恶名。

“因为团伙头目叫多杰熊天,所以我们喜欢把这一整伙恐怖分子叫做D.J.熊天。”其他团员也附和道。

于是团里各人毫不掩饰对多杰熊天的厌恶之情,开始了连珠炮发:

“我看它性格乖戾,目无法度,残暴不仁,实属市井腌臜流氓之徒…”

“与其说它们是个军事组织,不如说它们是个规模庞大、目中无人的暴力团更恰当。”

“它们还霸占了附近一整个部落的资源,兴建堡垒,占山为王。甚至要求周边被它打败的部落进贡,不时勒索其他族群,并且也一直对魔林国虎视眈眈。”

“该死的头目还是个偏执的种族主义者。”

“它总是妄图煽动眲德、半兽人、人类、各个种族之间的对立情绪。”

“加之最要命的是它还精于此道。”

“完全可以说,满脑子半兽人种族思想,妄想夺取整片大陆的狂徒,最最暴力的恐怖分子头目,就是这个家伙。”

最后筽啬悫终于阻止了众人继续议论下去:

“年轻人们,永远不要简单粗暴地对一个人妄下判断。一个人的历史,可不是能用简单浅薄的形容来概括的。”

康氏:“那多杰熊天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筽啬悫:“但凡被它压迫过的人都认为它是暴力的代表,是个反派人物。但我认为这个观点是片面的,是有点不公正的评价。在我见过的所有生物中,生理上的暴力行为和致命行为,属于适者生存法则的核心策略。我们所有物种都不能百分百地抑制天生的攻击性行为。加上任何人的行径都有某些苦衷和理由。你无法否认仍有不少人执着地跟着多杰熊天走到现在。试想想,生在一个穷山恶水的地方,站在一个自古就仰赖力量立足的土地,如果你不想成为任人宰割的下层,就要迫使自己变成穷凶极恶的上层,去和对手撕咬。它要壮大,就必须以恶对恶,以不道德对抗不道德,既像炮弹般轰进去,又像瘟疫般钻进去,甚至不惜散布恐怖,谋财害命,不择手段地去攫取势力。如果一个领袖没有充满狂怒和斗争的激情,那么它就无法带领它的同胞们在绝境中生存下来…所以我认为它们只是迷失在一种争权夺利的偏执里的可怜人罢了。”

康氏:“照您这么说,那它其实是崇尚某种‘道德’的楷模?把激烈的竞争看得比任何人都透彻?”

筽啬悫:“我们都知道大陆上各阶层的人并不是清一色的。我们有眲德、有半兽人、有人类、有精灵、各种魔兽……有些民族一直被奴役、有些获得了假独立、有些为了获得自主权而斗争、还有一些获得自由,却一直生活在大国主义侵略的威胁中……如果你走过的地方足够多,那么你可以看到一些在真正贫瘠的土地上生死挣扎的人民。他们经受的压迫,比世上任何阶级受的苦更多!为了不至于被其他阶层踩死,除了用暴力打破所有的阶级结构外,别无他法。”

“我知道人类里面也有不少的败类。”仆狨插话道:“人族社会里面,强盗和统治者的差别只在于见血与不见血而已。人类的大资产阶级不过是受人间法律保护的大盗!像你们人类说的,‘有财便是德’。他们千方百计在社会上谋取自己的一份利益,即使手段卑鄙猥琐。”

其他团员也添油加醋道:“那些性格不稳,天生暴戾的半兽人生来也是那样。它们跟腐尸一样腥臭,要想捞油水就不能怕弄脏手,只要势力足够强大就行,它们那个暴力种族的全部道德仅此而已。”

“年轻人们,种族主义和民族对立是种很危险的观点。”

大概知道团长想要发表什么重要的东西,还在议论纷纷的团员们一致噤声。

“我长久以来都陷于种族起源这个疑问当中。孩子,我不知你有没有发觉,除去一些人类身上独有的器官,我的身体形态是不是和人类缺失肌肉皮肤的骨骼形态十分相像?”

康氏突然被团长点醒:“…啊!的确像!那么…”

“我们眲德自古以来就是个悲哀的种族。为何会被蔑称为兽人?只因我们天生由于身体上的巨大差异,长得既不像人类,又不像半兽人,走到哪里都备受歧视,以致于最后被当成邪恶的流浪魔兽,被憎恶、被驱赶、被屠戮…可我们明明是乞求跟其他种族一起和平地生活在同样的天空下,同样拥有人性的存在啊!为何别族总要把无辜的我们跟毫无人性的凶残魔兽相提并论?”筽啬悫有点激动。

说到这里,佣兵团里的眲德大都情绪低落地缄默不语。康氏也大概可以从特立波里感到,大伙过去所遭受过的种种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仅仅是由于身体上的原因,我们就活该备受冷落和畏惧,成为被其他种族憎恶的存在?所以从很久很久以前起,愤世嫉俗的我就一直质疑自己的存在意义——这片大陆为何会诞生出眲德这样被诅咒一般的物种?为何眲德里面居然会有我这种长得极像人类骨骼的个体存在?既然我是非人种族,可为何我的身体竟会有一半如此接近人类?既然以前的眲德们都叫嚣着自己是和人类完全迥异,誓不两立的种族,可为何又会诞生出我这样接近‘混血’的东西存在?”

康氏:“这么说来…”

筽啬悫慢慢道出了少年心头的疑惑:“于是我不禁开始怀疑,眲德和人类是否有着更深的渊源?后来经过我长期在各地的不懈研究,近百年以来的思考…”

康氏张大了下巴:“一百年!?”

仆狨用钳子合上少年的下巴:“你没听错!我们佣兵团之所以成为传奇,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们之中有好几人的年龄数,本身就是传奇。”

又有团员补充道:“这就是不同种族之间的巨大差异之一。”

筽啬悫继续发表自己的猜想:“为何人类必须拥有四肢、皮肤、肌肉等等健全的身体结构才能健康生存,而我们眲德却可以不需要?为何我们有些种类的眲德会拥有和其他种族形态相近的四肢和器官?…但是抛却身型和寿命差异,我发现人族和眲德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天壤之别!最终,我慢慢酝酿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人类和眲德之间不该没有共同的祖先!如果眲德明明就是人类,谈何种族和区别?多年来我通过考古所掌握的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暗示——眲德祖先可能只是因为浩劫而变异的一群可悲人类!”

康氏的嘴不禁张得更大了:“那为何你不…”

筽啬悫清楚少年想要昭告世人的心情:“但我又确实缺少具有实证价值的考古学证据。目前我的设想只能算是一个比较靠谱的猜想,连假说都不算。一方面,出于科学的严谨性,我不应该向人公布未经各方确证的猜想。另一方面,当然我也不想在各族冲突渐变激烈的关键时期,宣扬这样一种震撼性的假说,这样其实对各方都没有好处,只会进一步大大激化大众的矛盾。再者,又或许是某种负面的情感阻止了我…漫长的岁月里我曾经屠戮过人类,我也曾经对某些眲德见死不救……见证如此之多的纷争和灾难,吾的心里总是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负罪感…可能吾的内心早已麻木。抑或还是所谓的‘内心’,其实只是一种幻觉?吾内心深处早已厌倦战争,吾亦不喜人类。这个世界上很多悲剧的发生都是以种族标签的束缚为起因。眲德的未来、大陆的未来会如何,我实在是疲于去改变。不管你这个少年郎的立场如何,不管大陆上的各种族会如何应对,我感到未来将有一场史无前例的种族大战争…我甚至能预感到这场大战争将是吾脱离战场的时候。”

康氏深深了解到战场的残酷和罪恶,无数抑制不住的回忆和情绪激荡使他的脸愤而转红:“为什么人类和眲德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明明存在交流和对话的机会,大人们却非要打仗不可?”

筽啬悫:“作为研究历史的人,吾不能承认这是宿命的安排。但是吾辈的考古工作确实改变不了现状。历史总是如此,仅凭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世界的。不管是兽人之王,还是什么主教,谁都不行,这也是宿命的一种。目前也只有战争可以改变历史,难道汝一个小孩就能有改变世界的方法?”

康氏:“我…确实没有办法…但是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

筽啬悫想让他冷静:“我承认不幸的历史应该被改写,可是历史也不应单凭人类或者眲德的一厢情愿就被改变。这是无数历史事件所教给吾的规律。我只想就这样旁观着历史,任凭命运的指针指向未知的地方…”

仆狨总是适时来救场:“好啦,老大你的习惯就是有这么点不好!你们两个别再纠结历史遗留问题啦!我们刚才明明都还在骂那个‘D.J.熊天’的不是?”

康氏沉默了一会,好不容易才又提出问题:“为什么那些深受压迫的人明明有各种不满,他们却不起来反抗这伙‘D.J.熊天’呢?”

仆狨:“这就是很多人都有的劣根性啦。在有些地方就是那样。当你势力足够强大的时候,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就不再有什么准则了。你让被支配者做什么都可以,甚至让他们长期压抑于黑暗之下。”

筽啬悫:“作为有缺陷的物种,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愚蠢的。”

仆狨:“所以你觉得为何大多数种族都要发明政治和宗教?”

筽啬悫:“只要支配者声称有什么活路,或别的什么好处,盲目的人群就会跟着他。”

仆狨:“不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度其他人的。就算他们都奋起反抗又怎样?到时候只是制造出更多的混乱罢了!你只是没有想到,其实不少别有用心之人实际上也想假意掀起一场反抗多杰熊天的斗争,好在血雨腥风之中坐收渔翁之利!特别是最近某国有些叫嚣着自由和民主的家伙,我认为它们就很有可疑…”

康氏:“原谅我想事情还是…太嫩了。”

筽啬悫:“自由呵自由,天下古今几多之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茜茜:“…实在无耻…看来对于多杰熊天的霸道,真是无可奈何了吗?”

仆狨咬牙切齿:“不过对我来说,多杰熊天之所以如此令人讨厌,还有个重要的事实——就是它们老爱和我们作对!”

康氏:“那为何它们要一直和佣兵团过不去?”

筽啬悫:“其实也没什么根深蒂固的过节。我们两班人马的恩怨,充其量也只是在以前有过几次不愉快的见面罢了。”

仆狨听了很不愉快:“‘不愉快的见面’?团长!恕我没有听清?”

团长:“冷静。毕竟我们原来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由于立场和观点相左,它们老爱把我们当成‘假想敌’罢了。”

仆狨浑身发红:“有妄想症的它们老是猜忌我们会联合各部族,会从各方面包围它!天啊!什么‘兽人链战略’啊、什么‘远东封锁圈’啊、连什么‘佣兵威胁论’都放出来了!甚至还有…”

还有团员说道:“实际上大多数时候我们接任务都接到忙不过来,哪里会有空闲去处理跟它们的罅隙?”

筽啬悫:“于是误会和罅隙就这样越演越烈了。在历史上,很多战争也是因小而起的……这就证明了,帮派冲突总是无法避免的,这就是历史进程的一部分。引起冲突的借口并不重要,反正不是因为这点破事,就是因为那点摩擦……在严酷环境下为了争夺资源,人与人之间不得不无奈地以命相搏,这正凸显了人性中的残酷一面。”

人性的复杂,使康氏陷入了深深的史学思考当中……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经过了一处古迹。对历史起了兴趣的康氏,徘徊在遗迹各处的断壁残垣内,看了很久。

筽啬悫:“如果你对古代的历史很感兴趣,我很乐意把我的考古笔记借给你看,孩子。但现在我们必须继续赶路了。过了氯镇前面就是硫镇,到了那里我们再好好休息吧。”

仆狨:“落脚的地方我都打听好了。呃…好像叫啥来着?图、图什么的…那个字该怎么…啧、怎么一时就想不起来了呢?”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筽啬悫突然群发特立波,连忙通知大家离开。

康氏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手就被大伙连忙拽着离开氯镇。

团长一边赶路一边偷偷和康氏交流:“仆狨记性很好,它突然会在这种时候忘记东西,这不寻常。说不定有人在附近偷偷对我们发动了‘遗忘术’和‘禁言术’。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到隔壁的硫镇去!我有不祥的预感…”

*注释:

1.“目腱连”指的是在53话中被多杰熊天派去刺探筽啬悫根据地的斥候连队,是一班改造魔兽。形态类似于地球上的飞鼠,侦察能力不错,但是战斗能力不高。

2.多杰熊天出身于长期居住在阿南谷的乌颅鲁族半兽人。其大本营系在其占领地深处的“帝王谷”(可参照地球上在澳大利亚、美国、埃及的各处帝王谷)。近期由于战事原因,而把行军驻地暂定在阿南谷的热砂荒原边际,准备迎战巨人族联合军队。

3.“痞厮霉客”,其原型是参照地球上充满美国西部文化风味的名枪——“柯尔特M1873”(外号Peace Maker)。但这里的“痞厮霉客”其实更像霰弹枪。多杰熊天所钟爱的这一把短距离大口径发射型攻击性魔装,可以在瞬间发射出致命的魔术子弹。而且其子弹根据弹芯所装填的不同魔术内核物,可以胜任各种各样不同作战目的。

4.多杰熊天所喝的银针茶、火鸟单丛的味道,大概类似于白毫茶和凤凰单丛。

5.“宗教的基础是人的一种先天感情。一个无神者的社会,很快就会造出一种宗教来。”布鲁斯堇的这句话据说是法国作家巴尔扎克说过的一段话。笔者从网上摘抄,并无仔细考究。

6.多杰熊天关于人民战争的说法,摘抄自各种黎笋讲话。还有部分言论来自让-保罗·萨特为《全世界受苦的人》一书所撰写的序言。作者为弗朗兹·法农,万冰译,译林出版社出版。

7.布鲁斯堇对反抗分子的评价,摘自360doc个人图书馆内“重新探讨前越共总书记黎笋的历史角色与影响(III)”一文中的相关内容。其中有David Elliott在《The Vietnamese War》一书中对越共领导人的评价。

8.“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来自法国大革命时期著名政治家罗兰夫人的遗言。二人用的是不同的翻译版本。而多杰熊天的那段话则来自搜狐号“造就设计”的文章《自由!自由!有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9.仆狨某句话出自于《蝙蝠侠》系列的梗:“人才辈出阿卡姆,民风淳朴哥谭城”。

10.仆狨和筽啬悫的部分言论,摘自巴尔扎克《高老头》里伏脱冷的“强盗逻辑”。

11.仆狨和筽啬悫关于支配者的言论,摘自Stephen Edwin Ki》电影版的台词。

12.本人强迫症般地想分别使描述两方人马的字数相等,总字数控制在9700字,连注释也控制在970字。可惜因为中英文符号的计� ��方法差异…失败了。不过在WORD之中(不计空格)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