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的身体僵住了，他一时分辨不出这是玩笑还是真话，但他下意识地走慢了一些，猴子和龙闻则朝远处地平线突出的小黑点狂奔而去。
熟悉地形的猴子已经辨认出来，那就是瓦房的位置。
"我们，要杀谁？杀人是犯法的。这种玩笑就不用开了吧？"
陈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试图将话题引向正常的方向，但宋晓生却没有笑，他出奇冷静地长吁了口气，眼神淡漠地眯起，扫过前方的龙闻和猴子。
"如果你杀人都能克服，那么无论是你杀魔族，还是魔族在你眼前杀人，你都能冷静理智地应对。"宋晓生宛如上课一般讲解道，"这个佣兵团，从一开始就注定团灭的。"
陈希瞬间感觉自己的脚如被灌铅一般沉重，立刻走不动路了。
注定团灭？
"你是和这个佣兵团有仇吗？"陈希抽搐了一下嘴角，终究还是没笑出来。
"红药草佣兵团，一个中位骑士，两三个下位骑士，是杂牌佣兵团。如果护卫我们猎杀魔兽，完全可以请更高一级的佣兵团，这样我们会更加安全。但同时也失去了将佣兵团团灭的可能。"
宋晓生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总结陈词一般地发言，"他们可不是什么有用的人，一帮废物嘲笑上进的人是抬头猪，自己辛苦打拼，无非养家糊口。看管仪器、护卫我们，以及作为最终考验，这些便是他们唯三的用途。"
"你...你在说什么？他们没做错什么吧，何必呢？如果是玩笑的话无疑过火了。"
陈希说话都不利索了，正大光明的杀人言论让他的内心产生了惶恐的情绪。
"朋友，这么偏远的地方，又是淡季，杀人是没关系的。黄不才本来就对团长不满，在开学前我在这里待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个佣兵团都打听清楚了。"
"记得吗？我之前说过，不用和团长以外的人说话，就是不想打破这层关系。黄不才这次主动提出离队，肯定是另有打算。"
"还记得我出发狩猎的前几天累得不行吗？其实我如果利用疾风步也是可以跟上的，但我必须保证自己不参战，让魔兽消耗佣兵团的实力。"
"那片药草林是个意外，但黄不才的离队是一个不可逆的趋势。当然，如果真的很不幸运，黄不才没有发难，那么我们只好亲手将佣兵团的所有人一起消灭了。"
"倒不是有多恨他们，就是这里地方好，杀人没人管，练手正合适。"
宋晓生还没解释完自己一路下来的言行，陈希就把他打倒在地。
"你要说得都是真的，那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陈希虽然没有救人之心，但绝对没有害人之心，更别提杀人之心了，他双手猛烈地抓住宋晓生的肩膀，将他狠狠地按压在身下。
"朋友，呃，你不是觉得，洛雪笙是错的吗？"
宋晓生被压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断断续续地吐字。
虽然话语很细碎，但陈希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
洛雪笙因为守卫之死，对父亲有过仇恨，但陈希认为这是错误的举动。
"我不是乐善好施的圣母，但不代表我是以杀人为乐的魔鬼。"
陈希贴近脸，咬牙切齿地喝道，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终于，宋晓生选择了妥协，他以微弱的声音叹道："我骗人的，朋友。我重新说，朋友。"
陈希及时地捕捉到了若有若无的声音，然后松开了手肘。
"其实是这样的。黄不才为了谋害彭叔积谋已久，如今为了独吞瓦房的物资，更会大打出手，甚至做出杀人夺财、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为了消除对帝国不利的隐患，我们必须将这位有明显暴力倾向的佣兵制服，并且将其交给执法部门发落。这才是最终的考验。"
宋晓生摆手解释的同时，用余光瞥了一眼猴子的位置，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
陈希却对宋晓生的第二次发言很不满意。
"你无非就是改了一下说辞，让它变得更加官方罢了，但实际的内容就没变过。你照样是在利用佣兵团。再说，你又有什么证据说明黄不才有问题呢？"
面对陈希强烈的质问，宋晓生风淡云轻地朝瓦房一指，陈希顺着宋晓生的手指看去，同时，事件发生了。
猴子推开瓦房正门的一瞬间，机关启动，一排尖锐的刀刺随着岩石的滚动，以飞快的速度盖到了猴子的身上，这么狭小的空间，这么突然的袭击，猴子根本躲闪不及，全身上下凭空多出无数个血洞，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地身亡了。
瓦房漆红的门吱呀吱呀地晃荡着，门前有一团模糊的血肉挡住了门该在的位置，但因为倾斜的角度，让门不由自主地合拢。
门砸在这块血肉上弹出一个弧度，暂缓了一下之后，朝猴子的血肉砸下，如此循环往复，持续了七八次才停下。
"瞧，猴叔死了。"
因为找到了演示的对象，宋晓生很欣慰地淡笑道。
听到这淡薄的话时，陈希心里有一股浓浓的厌恶感，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好友说出的话来。
但又不得不承认，猴子惨烈的死亡基本确认了黄不才有害人之心的事实。
同时，陈希还发现，自己对猴子的死亡居然没有半点感觉。
难道只要不经过自己的手，别人的死亡对自己来说就可以完全无视了吗？
或者说，经不经过自己的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陈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见宋晓生若无其事地朝瓦房走去，边走边淡道："朋友，走吧。"
陈希虽然抗拒，但他明白，除了跟宋晓生走以外，他目前没有其他出路了。
"宋晓生连剧本的走向都安排好了吗？"
陈希苦笑一声，几乎是机械反应，寻着宋晓生踩踏的草地，两只腿僵尸般地挪动着，朝瓦房走去。
明知那里有人死了，明知那里要死人了，明知自己可能会成为手上沾血的屠夫。
龙闻在离瓦房十几米远处，他颤抖着消瘦的身体，将猴子死亡的场景尽数看在眼里。
他绝望地趴坐在地面上，他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只有一件事板上钉钉，从此以后，他可以结伴生活的朋友长辈都消失了。
这时，龙闻转头望向远处，宋晓生的身影宛如糖豆大小，而且愈发临近，他步调轻松，神情微笑，对瓦房门前的惨案熟视无睹。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龙闻眯起双眼，几乎用尽一切力气在心底呼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