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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2 三月二十日 上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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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来到了这栋木屋,这是小时候我与千九的秘密基地。

四周除了高大的树,就是绿色的草,这间二层的小木屋,像林中精灵的家一样,神秘而不可思议地存在着。

用来垒成墙壁和屋顶的圆木已经潮湿得变色,门口的石头也被青苔满覆。推开了吱吱作响的门,屋中和那时一样,什么也没有,窗没有,光也没有。

"你是,阿尔忒弥斯么?"身后响起女人的声音。

有些被吓到了。

我回过头,看到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和千九一样,赤红的双眼,赤红的发。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感受不到她身上和我有同样的前神的气息,但是知道我是阿尔忒弥斯这件事就说明她是个"特殊"的人。

"跟着你来的,你是我很感兴趣的存在。"

"感兴趣?"

"我们感兴趣的是,为什么神在地狱,就要将自己的灵魂寄于身为人类的寄体,而我们就不用。"

看样子那女人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你们?"犀利的目光落到那女人的身上,那纯净的脸庞看上去不像是过于邪恶的人,"你是看守天使?"

"怎么会?如果我只是个看守天使,怎么会有勇气站在狩猎女神的面前。"女人打了个响指,屋中被突然出现的烛台照亮,"帛曳。"

"你是光明天使?"

"嗯,是我哟。"

"你以为就凭你能赢得过我吗?"我打算装备起武器,可她依旧没有防备的意思,手中蓝色的光也就渐渐弱了下去。

"我并没有和你为敌的打算。"她冷静地说着,"只是有一项针对你的工作。"

"针对我的工作?"我不是听错了吧。

"是的,清除人的不安与恐惧是我的工作,你的寄体现在似乎在为什么事而困惑不已。"

"我没有不安,也没有恐惧,请快点离开。"我挥了挥手,从窄小的楼梯走上了二楼。

"你在为千九而不安,为你自己而恐惧。"

这家伙跟我跟着我上了楼,真的很讨厌,但我却偷偷地好奇着她接下来会说什么,以此为由没有赶走她。

其实她说不说都无所谓,随她便好了,我想得有些狡黠。

二楼的四面墙上各有一面窗,苍绿色的光透进来,照亮了屋里。

"就算是又怎样,我不需要你来为我消除,这种程度的问题,我可以自己解决。"

瞬间,房间按照我所想的,变成了洁净纯白的现代住宅。

其实我从以前就经常会用自己的特殊力量做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比如让爸爸的公司走上行业的巅峰,让自己家变得富有之类的。

虽然算不上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总想着既然有这份力量,不好好地满足一下自己也于理不和。

"你自己解决吗?可你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吧。"

我伸出的要推开窗户的手停在了半空。

至今为止,我所考虑到的就只有千九没见过真实的甘漓,我要努力变成真实的甘漓,这两件事。至于如何做?怎样才能区分开阿尔忒斯和甘漓,我从未考虑过。

或者说我有考虑过,但完完全全不知道要如何去做——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做回真正的自己。

"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虽然我是天使,但天使往往拥有比神更强大的能力,那么..."

突然,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漆黑之中有两束光,照射到面前的小女孩儿身上。

"千九!"我认出了那人,她被绑住双手吊在半空中,似乎并没有意识,那赤红色的发,如伤口流出的鲜血般胡乱地披在肩上。

我想要冲上去,却寸步难行。

"这是被阿瑞斯附体前一天的千九,现在,你拥有改变过去的能力,如果你现在救了她,世界上就不会出现被阿瑞斯附体的千九,不杀她的话,一切就会如你所经历过的发展下去,怎么样?你会如何选择?"

"这就是你所说的,帮人消除恐惧和不安的方法吗?真是恶劣啊。"

"想拥有充满希望的未来,就必须面对满是绝望的过去,能做出真正的决定,就是救赎,否则,就是灭亡,按照你所想的去改变过去吧。"

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脚边,我捡起,那是一把剑。

"只按照你自己的意愿,甘漓。"帛曳的声音消失了。

安静——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就连气息也隐藏了起来。

千九,如果是你的话,是想背负着沉重的使命战斗着活下去,还是轻轻松松像个普通人一样死去。

想像个普通人一样,这是你说过的话吧?真是幼稚得连纳德西斯都要发笑的理想论,命运早已在你诞生之前被定好。

不过你就是喜欢挣扎吧,挣扎着直到死亡。

死了的话,就能得到永恒的解脱,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不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你,哪怕是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你。

但如果是按照我的意愿的话...

**

"你们太慢了。"夏林掐着腰,一脸不满。

"抱歉,刚刚去买了杯果汁,所以就...嘿嘿..."千九傻笑着。

"啊,你已经尝过那个果汁了吗?味道很棒吧。"

"嗯,超级好喝的。"

"那就好,既然你们已经跟上来了,那就出发吧!"夏林对休息中的大家说道。

还有一半的路程就到山顶了,四周的空气也变得燥热,即便是体优班,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

这段路上不再有山脚下那样的樱花,取而代之的是高大的桦树,手掌般大的叶子接过了片片日光,阴影如碎裂的天空一样落下。

"啊~好热啊,唐泽不热么?"千九拉开了拉链,将外套半脱了下来。

"稍微有一点。"唐泽擦了擦汗。

"对了,唐泽先生是什么时候到甘家当管家的?"

"六年前,那时还是大学生的我是甘漓少爷的家庭教师,毕业之后就成了甘漓少爷的侍从,后来老管家去世了,甘家的所有事物便都交给了我。"

"看来你是很让甘漓放心的人啊,他居然舍得派你来照顾我。"

"甘漓少爷很在意你的呢,我刚刚担任他的家庭教师时,他就和我说了许多有关你的事情。"

"他都说了我什么?"千九好奇的问着。

听到这话,千九更加确定了,自己从小就认识甘漓这件事。

"我记得...甘漓少爷曾说过...'千九小姐是在善与丑,理性与疯狂,现实与彼岸的夹缝中,以优雅的身姿高傲生存的女王';...这样的话。"

"哈?!"

千九连忙捂住了发出奇怪声音的嘴,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那个家伙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啊!

"怎么了么?"唐泽疑惑的看向千九。

"没...没什么..."千九挥了挥手,"那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甘漓少爷吗?怎么说?他的身上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呢。"

——毕竟它不是普通的人类,看起来有些奇怪也是一定的吧。

"甘漓少爷有的时候乖巧得像只小猫一样,但有的时候恶劣的像个凶徒,他曾经养了一只小仓鼠,平时都特别细心的照顾它,可是有一天我无意间看到他正在把那只仓鼠的爪子钉到地上,眼睁睁看着野猫将它吃掉。"

这话如霹雳一般猛地给了千九重重的一击,刚刚那羞耻与偷笑荡然无存。

"你...说的...是真的么。"

神经末梢拉响的警报回荡在这躯体之间。

"嗯,是我亲眼看到的,甘漓少爷脸上那种特别享受的,顽劣的笑。"

——在哪里见过?那种以别人痛苦为乐的笑容。

"或者说,甘漓少爷经常会变成另一个人。"

"变成?"

"对,与原本的性格没有丝毫的相同点,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么?"

——究竟是什么发生了改变,才会使他变成这样。

——会和体内的阿尔忒斯有关么?适配性改变了?

——不对,这是实体本身的问题,是"甘漓"发生了什么吗...

"到山顶了呢。"

回过神,眼前是雄伟到让人流泪的壮景。

中午的太阳在蔚蓝苍穹的正上方,灼烧着脚下光秃秃的岩石。

四周炽热的空气弥漫着清爽的味道。

向远处望去,是无尽的樱花林,粉色的道路蔓延到地平线消失的彼方。

这种从高处俯视风景的心情足以让人激动的大声喊出来—当你在低处时所不知道的,身边的世界竟是如此美丽—想要一跃而下,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时兴起,或是疯狂的冲动。

绯红的眸子凝视着那粉色的花海,脑中还是唐泽的话。

甘漓变了?变成什么样子了?原来的甘漓是什么样子?这些都不曾知晓的话,如今怎么深思也不过是徒劳,就像千九这样。

从未见过真正的你,从未以千九的名义喜欢上那个叫做"甘漓"的生命体,之前只不过是阿瑞斯和阿尔忒弥斯的幻想罢了。

——不论到何处都不会消失,就算枯萎仍会再度绽放,甘漓,不论你是否有什么变了,这份感情也从未存在过。

——我,从未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