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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拿云03

尽管齐韬等人不用参加三人团队赛,但他们还是自发来到了现场,坐在靠前的位置,身边是一群买了高价票、家里有矿的斯洛文尼亚队粉丝,素质极高,并没有吵吵嚷嚷,然而这种寂静却更加把现场的氛围推至千钧一发的巅峰,如同乐章慷慨地奏到最高音,使得每个人的心都悬着。

因此,许清荻的傻笑显得与全场氛围格格不入,就连周汲月都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平时对这家伙太坏了,给点鼓励就傻乎乎地高兴成这样,她很担心许清荻因此心境出现波动,甚至出现纰漏。好在比赛开始前几分钟,许清荻揉揉脸,如同摘面具一样把那个傻笑扯了下来,正襟危坐在原地。

裁判挥动了小旗子,来自世界脑力协会的两名志愿者揭开了三张结构图的贴面,开始了记忆的十分钟倒计时。斯洛文尼亚队的记忆选手紧盯着图纸,手指在空中虚虚勾勒,他是图形记忆单项世界纪录的保持者,在斯洛文尼亚甚至整个欧洲的记忆竞技界都名声响亮,因此队友丝毫不担心他的个人能力,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等待属于自己那部分的到来。

然而中国队的做法却让人大跌眼镜,中国队的三名选手一人拿了一张结构图,似乎是在分别记忆图纸。齐韬已经听见旁边人在小声嘀咕,有礼貌却又毫不留情面地吐槽:“中国队的做法很迷啊,居然是三个人同时开工,难道他们还能指望魔方选手、空间选手在记忆这方面,做到和专项的记忆选手同样的地步吗?”

“中国的记忆选手世界排名一百名开外,那个魔方又是搞盲拧的,说不定呢!”他的同伴这样回复。

齐韬听了心里更加不忿,就连普通路人都知道许清荻排名一百开外,远不如他,为什么周汲月还几度表现出想要让许清荻替代他出场的意图?他暗自哼了一声,偷偷祈祷许清荻今天表现坏透了,但是同时于芷芊和曾语儿又能力挽狂澜,让团队拿到这六分。

但接下来波澜迭起、风起云涌的比赛场景很快让齐韬忘了自己的立场——

中国队的三名选手捧着图纸,忽然站到了魔方墙前面,这是一整面在记忆完成后可供取用拼出建筑模型的魔方。裁判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准备制止,但是三个人只是去看了一眼又回来了,他们的手没有碰到魔方,也没有过多停留,谈不上任何犯规的地方,裁判于是作罢。

许清荻和于芷芊交换了图纸,曾语儿仍旧拿着他那张正视图,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挪过地方。他紧盯着图纸一动不动,仿佛在发呆,嘴里却在念念有词地讲着数字,齐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满心疑惑地继续看。

曾语儿举手上交了图纸!他手里最为重要的正视图由始至终没有到达许清荻的手上,等于说,许清荻作为最为重要的记忆选手,没有参与这至关重要的记忆部分!齐韬霍地站起来,又惊又怒,他们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曾语儿跑到了魔方墙前面,作为没有带图纸的选手,裁判没有拦他,任由曾语儿抱了一堆魔方出来,噼里啪啦开始了动作。斯洛文尼亚的记忆选手往他这里瞥了一眼,岿然不动,那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他认为中国队的魔方选手是疯了,想要卡着时间、趁着记忆还热乎,提前复原正面的建筑结构。

这个曾语儿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他想,何况这种关键场合,缺乏团队合作精神有时候是会要命的。

许清荻和于芷芊把两张图纸垂直拼到了一起,两个人互相之间轻声说着一串一串数字,不知道在干嘛,随后,十分钟的记忆时间到了,两人也交了图纸。

紧接着就是空间选手还原拼接结构图的时间了,但是中国队选手的所作所为再一次大大出乎在场诸人的预料了。许清荻和于芷芊甚至没有再思考如何拼接三视图,他们径直走向了魔方墙,每人抱出了一堆魔方,开始摆魔方。

曾语儿侧身,漏出了身后被挡住的五只三阶魔方,那是他以极快的速度还原好的一个微缩的建筑正视图,不考虑花纹,只有准确无误的框架结构,斯洛文尼亚选手一眼扫过去,倒抽了一口冷气。而许于两人在桌上摆好了两个八乘八正方形的魔方,一共一百二十八块,做完这些之后,他们就干站在那里盯着魔方,仿佛要把魔方看出朵花来。

曾语儿也不动了,一起盯着魔方,仿佛发呆瞬间成了舞台上的新潮流。

斯洛文尼亚选手按着太阳穴,一阵一阵眩晕,他们搞不懂中国选手为什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好像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难道他们真的就那么想立刻退役、就地解散、去新西兰骑小绵羊吗?

中国队的选手还是不动如山,台下的队友急、粉丝急、观众急,就是他们、以及制定这个奇葩战术的周汲月本人不急。斯洛文尼亚队已经开始了速拧魔方,他们仍然没有动,直到对方已经开始了整整三分钟,三人才如梦初醒似的一拥而上。

曾语儿拧魔方,于芷芊递魔方,许清荻报数字。许清荻连贯地报着任意一个128以下的数字,而于芷芊听从他的口令,从两个正方形里拿出不同的魔方。他们似乎给魔方进行了编号,每次都是在正方形的不同位置。

许清荻报完给于芷芊的每一个口令,立即开始指挥曾语儿的每一次拧魔方,他这次报的是六个字母和数字组合,3A2C1C……他刻意把声线抬得很高,能让曾语儿听得更加清楚的同时,对于对手斯洛文尼亚队也是一种干扰和威慑。

他们进行得很顺利,但许清荻交替报数字和数字及字母组合的速度却越来越缓慢起来,直到某一瞬忽然卡壳。于芷芊和曾语儿一直行云流水的动作顿时被打断了,两人同时方寸大乱,脸色煞白地看向许清荻。

一瞬间脸色惨白的还有坐在台下的周汲月,此刻大屏幕上恰好给了一个她忧心忡忡的侧脸镜头,在场数千的中国粉丝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心往下沉。

幸好许清荻只停了十秒钟左右,随即又开始了噼里啪啦报菜名,于芷芊本来想点什么,但是看到他毫不介意,从容不迫,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跟上了他的节奏,最终,34分28秒66,中国队按下了比赛结束的灯。

这道题的规则是正确率优先,还原出的建筑结构错的越少,赢得希望当然越大。在正确率相同的情况下,则比较各队比赛用时,用时短者获胜。因此,现在的斯洛文尼亚队因为已经意识到了他们时间不占优,索性不再赶,反而放慢速度、小心谨慎,企图在正确率上扳回一城。

但是最终中国队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两队一个错一处,一个错三处,中国队不论是时间还是正确率都大大占优,圆满获得了这来之不易的团体六分。

齐韬大张着嘴巴跌坐在座位上,他很为今天的比赛高兴,也加入了全场欢声雷动、几乎掀翻屋顶的欢庆大军,但他不高兴的是,许清荻获得了本场的最佳选手——许清荻甚至都没有完全参与记忆过程,曾语儿和于芷芊帮他分担了不少,他为什么是本场最佳?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队伍,到底是怎么赢的呢?

和他有相同疑问的还有斯洛文尼亚队全员,他们在散场后,满脸沮丧地拉住了周汲月,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失败在那里。周汲月没有藏私,直言相告:“我在看到题目的时候,认为许清荻的实力显著不如你们这一方的记忆队员,所以制定了这个战术——”

“三视图的所有关键点,在他们看图纸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里自动地被替换成了魔方。因此他们去魔方墙面前走了一遭,就是想要确定到底多少数目的魔方是有必要的,他们那时候已经最终确定,所需要的魔方是128个。”

“曾语儿负责最重要的正视图,这个并不比魔方盲拧的难度高太多,他要做的是记忆好正视图,并且在记忆时间的十分钟之内,用一些魔方还原好简单微小的正视图大框架,这些都是给许清荻后面用的。”

“许清荻负责左视图和俯视图,于芷芊不负责记忆,她只负责看图纸,并且立刻在脑海中模拟出这个建筑的左面和上面是什么样的;在两人上交图纸后,许清荻根据自己记忆的图,和曾语儿用小魔方还原好的正视图框架,将图纸的所有部分替换为了数字编号的魔方,而将花纹部分用3乘以3的坐标网格代替。”

“最后由许清荻分别给出于芷芊、曾语儿指令,告诉他们该拿编号几的魔方,以及花纹该扭到什么位置。”

斯洛文尼亚的记忆选手沉默良久,皱眉:“可是,虽然这样减少了许清荻的记忆量,然而事实上这个战术最大的依仗还是许清荻的个人能力——不是单纯记忆的能力,而是一种拍照式映入脑海中,并且精细检索的能力。”

周汲月其实也没想到这个战术在实际操作中会那么困难,因为时间紧张,她来不及细想,直到许清荻等人开始了复原,她才意识到许清荻有多么大的工作量,以至于许清荻暂停那几秒的时候,她的心几乎蹦出了嗓子眼,她真的太紧张了,生怕许清荻因为大脑超负荷运转而忽然停机了。

周汲月如释重负,淡然地回了一个笑容:“是的,他很棒。”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半晌,终于坦然地说:“我为他感到骄傲。”

斯洛文尼亚的记忆选手笑起来,这个骄傲的中国队女领队,说“我为他感到骄傲”时的神色就像是在说“我爱你”。他大度地冲着对方挥挥手:“祝中国队好运,我淘汰赛的时候很可能还遇上许清荻,那时候就是我的复仇契机了!”

齐韬听完了全程,颓然地叹了口气,得,许清荻这么凶猛,国家队是彻底没他的位置了——但是他想不明白,怎么短短一天,许清荻就从无精打采、毫无斗志、要死要活的样子,变成了如今开了挂的小神仙?

呵,恋爱中的人。

许清荻因为这场比赛的神级表现引起了普里汀杯其他队伍的关注,比如新西兰队的希尔苏特,就仗着自己和周汲月关系好,狗嘴吐不出象牙地前来调侃:“那不是你的小先生吗?原来这么厉害,可不得把这个替补扶正啊,可比Qi强多了!”

连希尔苏特都看出来的道理,齐韬身为当事人之一,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他知道自己应该顾全大局,安然地接受周汲月的安排,但是内心还是难免充满怨怼,从K市走到维也纳,他勤勤恳恳地走了整整一年,却因为关键时刻的马失前蹄,而被阻挡在万丈荣光之外,被告知已经失去了通往巅峰的入场券。

——换做任何一个竞技选手都不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但是许清荻那天的表现太过惊人,还是在某种程度上震慑、甚至折服了齐韬,以至于他虽然意难平,却知道没有太大希望,也没提出太多异议,而是发着牢骚逆来顺受了。黎砚池去安慰了他几回,齐韬索性也就接受了坐在VIP席位上观看队友比赛的待遇。

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还算平淡地过去了,三人团队赛只是荆棘丛外稍显崎岖的岩地,接下来,周汲月带队剑指至关重要的的个人赛关卡,攀登险峰。

黎砚池连胜四场,积十六分,和其他几个人并列所有选手第一名;许清荻胜三场,剩下一场和斯洛文尼亚老对手的相遇,在有加试的情况下仍然不分伯仲,于是算了平局,他淘汰赛之前的成绩是积分十三分,并列第十九名;栾青锦、于芷芊胜三场输一场,曾语儿和另一位中国队选手是小分值,也还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所有人都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淘汰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