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厮匆匆跑到个柴房去,捧手道:“杜师傅,那小子几日来,都在市上选江米来,实在稀奇!”
杜秋挑了挑灶里的柴火,站起来伸直了腰板,也道:“这小子,究竟弄的什么打算?”怔住了几秒,笑道:“我就知这小子只是胡吹乱编!江米?这等米是用来吃食,非能用来造酒的!老夫我当日也曾试过!这江米和上米粬,过不了三天,就散了,蒸起来还黏不曾散开,还不能臭了?”后便是蹲下来,又对那小厮道:“不用再去打听这等小儿了,只等他半月之后,自来送败!”
那小厮应上一声,便自行退下了。
木房里,炊烟正浓。
“这米不行啊,不够黏。”王禅便用筷子搅弄着柴锅,便加些柴火进去。
虚寂见他这般弄,道:“王禅,你就这样酿酒?”
王禅手上不停,嘴里道:“你懂什么。”
虚寂道:“王禅,我活的可比你久上一百倍,懂得,怕是你听都没听说过。”
王禅说道:“哦,既然你这么厉害,怎么现在还这么落魄?”
虚寂不说话了。
王禅忙活了许久,满头大汗,洗舒了脸,心想:不行,这米还是不够好。他抱着冬瓜,到了街上。
街上如往常一般热闹,叫卖声不断。
王禅到了街上,便发现,身边的气氛有些变化。
这些人,怎么都……指指点点的?
一男子对旁女子小声道:“听说了吗,最近有个小子去鲁庄闹了一闹,说是要弄出比那更好的酒。可把杜老先生给气坏了!”
那女子惊讶道:“是嘛?有这样的事情?那不知好歹的,有多少年岁?竟敢挑衅杜老先生?”
男子道:“据说啊,才十一二岁模样!我瞧着,是某个富家公子来鲁地游玩,不懂的什么廉耻尊先,才这般无礼!”
随后便都是絮絮叨叨,交头接耳。
王禅不管这些,当街就吹了个响口哨。
这鲁地百姓哪里听过这种声音?都诧异向王禅看去,有认得是他的,便都在哪里说些悄悄的话来。
只见这声音过去不多时,就不知从哪里跑来个起来,又见王禅跟去了那乞丐。
“喂!你们看那,这小公子跟着个乞丐就走了!”
“真是不知礼节!与乞丐为伍,你看他,怀里还揽着个幼孩姑娘呢!”
却说王禅跟着那乞丐,到了先前的那五座草房里去。
王禅进了那中间为首的大草房,里面五乞丐头领都在。王禅笑道:“诸位头领,几日不见,可还坦服?”
刘齐笑着打了个辑道:“还好,还好。多包了公子的福,这最近还算舒服。”
王禅笑道:“现如今,是要各位来捧手了。”
行力忙道:“不知公子此次是需什么消息?莫不是要打探各处哪里的美酒?”
王信冷笑道:“此次怕是帮不上公子了,这鲁地,最好的酒庄,最好的师傅,便是那杜老先生。他酿的酒,可算是当今鲁第一。”
王禅笑着摇摇头,到了这五人围着的桌前,将袍子提开,右手心松了之后,桌上便现出一小堆白白的东西。
陆喜问道:“米?”
王禅笑道:“不错,此次便是要诸位帮我打听米的消息。”
小丑笑道:“这不难,各地的米庄都有卖这等江米,若要我们去安排,也很快就送去给王兄弟你!”
王禅摇摇头道:“这米,我自然是想要多少,有多少。”王禅顿了一顿,望了望这在座的人道:“但,我要最好的,便不是想哪里买,就哪里买得到的。我知道,在这明市上,也有好大米,可。在这暗处的大米,才有最好的。”
那在座的五人除了小丑,都渐睁大了眼看向王禅。
小丑问道:“王兄弟,你说明白点。什么明市,暗处的?”
行力道:“明市,则是正常叫卖市场里的货物。暗处,则是这地下黑市,里面竞价极高,但这东西也是最好。”说罢,直盯盯看了王禅一眼道:“不曾想,公子竟然对这等事情也极为清楚。”
小丑恍然道:“竟有如此事情?我怎的没听说过?”
陆喜笑嘻嘻道:“你刚上来不久,对这些事情都不大清楚。在以往,小喽啰是不会知道这等事的。”虽笑着说,但眼底里却浮现浅浅的轻蔑。
王禅从怀里丢出十两金来,对这五人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什么渠道。在五天内,给我找来最好的江米。这十两金,就权当你们竞价的筹码,一些米而已,不曾有多贵。你们便是吞掉了余下的回扣,我也不算追究。”王禅停了下,忽的从袖里丢出个匕首,直直的插在木桌上。
“但若是让我知道,胆敢用次米,或不全,不为最好。届时,没有钱币。”顿了顿道,
“只有刀子。”
便是在黑市上,这买米来,也不曾用上二两钱来,况十两如此多?这五人都分下了钱,便都忙告一句:“告退。”就都出去,招呼人手,寻事购买。
王禅便回了自家木屋。
这时日便过去了十五日久。
那些乞丐头领自分下手人,从各个处分下钱两,搜来市上江米。又与那地下黑市来收购下来,层层筛了一筛,便交了王禅那。
王禅自然知道那十两没有花尽,就与那五头领作为赏钱下去。王禅知自己不需去查,自己面前这一袋,便是此地,最好的江米。
抓了一把米来,王禅闻着这米香,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是两千五百年前的某个下午——
“王禅,后院里还有酒吗?这外面卖的都不好。”
“老爸,这可是最后一坛了。”
“少废话,要不是我把你送到你叔父那里去学酿酒,你还不是什么都不会?”
“……”
思绪伴着这股米香回来,消散。
王禅将记忆里制酒的工序,一道道回忆来。
“开始吧。”
时间匆匆又过去十五日。
期限到了。
这日,王禅起的很早,一手领着个小坛子,一手怀抱着小冬瓜,备上一辆马车,便悠悠奔去鲁庄。
到了鲁庄前,那门卫便见了王禅,肃道:“小毛孩不要在这里耍事!快去!”
王禅只微微一笑。
忽的,门开了,出来个大汉,见了王禅来,便哈哈道:“我见你这小娃娃还有几分胆气,还敢来!进来!”
王禅便踱步进去,寸步悠然。
到了里面,杜秋便从哪里拿来了席子,便匆匆跑去了自己那之前的炉灶,磨蹭了一会,抱着个坛子来,放到了席子上。
杜秋道:“今日,也让你小娃娃开开眼!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你出生都没见过的东西!”
他开了上面的红塞。
王禅只嗅了一嗅,便道句:“不错!”
自来了春秋后,王禅便没有再闻到过像样的酒香。
两千年五百年前的制酒工艺乏滥,但能让王禅也道句好的酒,想必来,也是精心备了许久。
杜秋便倒下一碗来,递去与王禅。
王禅喝下一口道:“这就还算好,便是与那些市面上的,好上千倍,百倍来。”
王禅还想喝一口。
虽他也酿了酒,但这也不曾有在期间碰过酒来,今尝上了杜秋的酒,也有些惬意,只想再来上一点。但他只摇摇头道:“但也就如此了,你且瞧我的。”
杜秋见王禅小小年纪,能喝下酒,还可品出味道来,已是不上生气,现如今又见了王禅这般底气,便也好奇,自己便忙去揭开了王禅摊子上的封布。
只一阵风吹来,酒香四溢。
这味道便是杜秋从未闻过的。
杜秋手指颤抖道:“小,小娃娃,你,你是从何处得来这酒的?”
王禅笑道:“只粗制滥造一下,算不得什么玩意。”
杜秋瞪大了眼,忙倒下一碗来,一喝下去。只觉肺腑舒畅,喉神舒爽,惊道:“我不信,你是从何得来这酒的?”
王禅道:“你便是爱信不信,我只粗制滥造的一坛,算不上美酒。”
杜秋觉得自己的多年经历如同虚灰。
他品酒,学酒,制酒,以来已有二十年载,但如今却比不过一个童子所做。他怔住了许久,王禅便道:“清早来了你这里,我也乏了,将钱给上,我就走了。”
杜秋仿佛没听到这,王禅便又说了一声,他就恍恍惚惚从腰里掏出个大布包来。
王禅把弄了一下,觉里面确是钱两多有,便心神舒爽的,要走了。
刚转身往门外走去,只听得后面一声“扑通!”
“师父在上,受徒弟三拜!”
王禅回头,诧道:“啊?”便又转过身去,加快了脚步。
【这人是有病吗?】
【王禅,想不到你才年轻,就收了个爷爷辈的徒弟。】
王禅只是想捞上一把,借此机会,可将自己做出的酒来,弄出名气。
呵,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酿出的酒来,完爆这鲁庄第一的制酒师傅。
王禅回了木房里,坐下要休息。
只听得外面有匆匆的脚步声,王禅正咽下水来,见得杜秋扑跪在的门前,嘴里说些:“求师父收下弟子!不然弟子便不起来!”说罢便跪在地上。
王禅正要咽下去水,直直喷了出来。
【有病吧……】
【王禅,你这个爷爷徒弟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王禅不理他,就自顾自做事。
就这般过去了两天。
两天两夜,这杜秋自跪在门口不走。
这曲阜已传的满城风雨。这杜大师傅,竟跪在一年轻幼子门前不起。
王禅心道:【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哦?那小子,你是要这个爷爷徒弟了?】
【我来鲁地的目的,就是为了遮人眼目。你知道的,我怕死,所以也怕名声。】
第三日天亮,那杜秋还跪在门前。
忽的觉一盆凉水泼到脸上。
“起来吧,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比我还无赖。”
“那,师父你就是答应了?”
“我没说。”
一阵静后,那杜秋道:“那既然如此,弟子便不起来!”
“我说了不收你当弟子。但是目前缺个做饭的,你会做饭吗?”
杜秋怔了一怔:“会!会!”
“做的不好吃,我就赶走你。”